斜對面的馥玉香鋪,兩個夥計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你說,這胭脂真的能比那牛髓的還好?”
“可不是?聽說只需要沾上一點點,在臉上暈開,就是那金光閃閃的!而且這價格比牛髓的可便宜了不少,那口脂更是……聽說還可以吃呢!”牛髓胭脂,並非尋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真的呀?說的我都想給我那婆娘買上一盒了,也不知道用上了是個什麼樣兒……”
兩人越說越起勁,好半晌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東家已經進了鋪子。
那兩人連忙行禮,臉上還掛着些忐忑,剛纔的話,可千萬別讓主家聽了去。
劉泠玉扶着徐氏坐下,徐氏接過夥計遞上來的茶,問自己越看越乖巧的女兒:“沒成想對面那開的竟然是家胭脂鋪子,娘已經叫雪影去排隊了,等買回來,給我的玉兒試試!”
徐氏說的開心,劉泠玉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原來還以爲是家香鋪,要和自己打擂臺的,沒想到只是家胭脂鋪子。
對面那胭脂鋪子開的紅火,可誰知能紅火幾日?就算名聲打開了,小小的面脂、口脂,也不過小女子的閨中之樂,等不得大雅之堂。
但制香就不一樣了。
在大寧,煮茶、焚香、插花、掛畫,可是君子四藝,最是文雅不過。只要自己調製的香出名,就不信自己一直籍籍無名。
劉泠玉愛名,沈秋檀求利。
陳韻堂中,看着不到一個時辰就去了一半的庫存,沈秋檀的嘴都咧到耳根子了。
請兩位姨母提前打廣告的提議是她想出來的,也多虧了這些開始來排隊的人,兩位姨母給她了人,又幫助新店做了“預熱”,後續所有的經營便全由沈秋檀負責了。
如此,她如何能不忐忑?
如今看鋪子紅火,出貨量大且快,她心裡很是鬆了一口氣。這般,終於對得起兩位姨母的信任,也終於有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錢。
沈家那些人還不知道這鋪子和她有關係,她也不預備讓那些人知道。
趁着人多,她悄悄的出了鋪子。
天氣愈發熱了,王氏給趕製的衣裳派上了用場,沈秋檀穿了那套淺杏色的,戴了白紗的帷帽,不知怎的,竟走到了那家曉月木屋。
今時今刻,她才反應過來,這木屋竟然也叫曉月,和她剛穿越來的曉月湖一樣。
不過,這個名字尋常的很,許是這木屋的主家名叫曉月。
木香進了門,提着訂貨的單子去取拿兒童餐椅。這餐椅沈秋檀並沒有要求這家額外簽訂保密協議的,但按照約定的日期,今日裡就該好了。
結果,那夥計卻說餐椅還未做好,叫木香過兩日再來。
木香也是個急脾氣:“說好今日便是今日!”
那夥計還想解釋,就見劉掌櫃笑眯眯的走了過來:“給兩位姑娘賠罪了,是我們大師傅近兩日染了風寒,這才耽擱了!”
“你們這麼大的店面,難不成就一個師傅?”
“這……”劉掌櫃心道,我們的師傅是不少,但那個小兒椅的圖紙又被殿下瞧上了,殿下瞧上的東西自然只有他來做了,而且他確實也染了病,已經有五六天沒來這裡了。
“不瞞兩位,您這裡要做的都是一些較複雜的物件兒,除了我們大師傅還真沒人能做!”掌櫃挺直了胸脯。
沈秋檀輕嗤一聲,那兩個不同的蒸餾機是麻煩些,但一張兒童餐椅要簡單的多,只她也不預備再起爭執,便到:“既是今日不成,改日也可,可劉掌櫃務必要給我個準信,這改日要改到何日……你也知,我們女子出門並不那麼便利!”
劉掌櫃笑得真誠極了,心裡卻苦極了,這位姑娘的要求其實並沒有什麼錯處,一言九鼎不是白說的,做生意可不就講究個誠實守信?今日那椅子沒按時交付,已經是失了誠信,若是再定不下個準信兒……
可殿下那裡,他還真是定不得!
於是,就見他諂媚的對沈秋檀笑着,心裡不知道想了什麼,但就是不開口。
木香冷哼:“我們姑娘問你話呢!不行就賠錢!”
劉掌櫃眼睛一亮,對啊,可以賠錢啊!大不了賠雙倍!殿下的店,不差錢!
他搓了搓手,笑眯眯的道:“這位姑娘言之有理!”
“有理個屁!”
劉掌櫃話音剛落,就見一個頭發花白、弓腰駝背的老頭子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着一個壯碩的青年人,青年人面如黑炭,手裡拿了一把組裝好的木椅,細細一看,可不正是沈秋檀圖紙所畫。
“哎喲,我的老祖宗,您怎麼來了!”劉掌櫃親自去扶那老者。
那老者鼻孔冷哼一聲:“我怎麼來了?我當然是爲了我們殿……大師傅,不能做那不守信之事!”
沈秋檀笑道:“多謝老人家跑這一趟了,也辛苦你們大師傅。”
那個青年人生的孔武有力,進來後將椅子放下,便默不作聲的立在老者身後。而老者聽了深秋秋檀的道謝,不禁擡眼去往,只是隔着白紗隱約能瞧見個影影綽綽的人影兒。
“罷了罷了,小娘子只記得,下回有那好玩的物件,畫好圖紙直接來我們這裡就好!”
沈秋檀點點頭,木香把餐椅抱上了馬車,兩人匆匆上了馬車,消失在擠擠挨挨的東市之中。
那老者摸了摸下巴,心道,也不知道這小丫頭都是怎麼想出來那些怪東西的,偏偏還引起了王爺的興趣……
今日趕車的還是上回沈秋檀收買的那一個,叫做沈旺,沈秋檀本來還想去酒坊看看,但想起方纔所見的老者,便吩咐沈旺直接回了府。
開始他還不覺得如何,剛纔上車的一瞬,她突然覺得那老者甚至那個扛椅子的青年人都有些不凡,再仔細一想,那老者頭髮都白透了,可臉上卻光滑無須,還有那聲音……
莫非,他是個太監?
什麼人家能用得起太?還是這太監已經出了宮,不再是皇宮奴僕?還是原本就是宮裡出來的?
沈秋檀覺得事情許是沒那麼簡單,無論是哪一種,恐怕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沒辦法,那個店恐怕真的只能以後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