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到淮南的官道上,兩隊人馬並駕齊驅,及至三岔路口,一隊爲首的男人擡手止步,策馬靠近另一隊的首領。
蕭暘拱拱手:“懷瑾,前方岔路,我們暫別與此罷。”
賀謙點點頭,蕭暘又道:“此時的淮南不啻於另外一個朝堂,你多保重。”
賀謙以拳擊他前胸:“放心,我不過是個副使,天塌了還有陸錚呢。”濟北與淮南方向相近,兩人結伴行路半月,如今是要分開了。
“保重。”
“保重。”
蕭暘勒馬掉轉方向,賀謙忽道:“季青,大男兒何患無妻,你等着,等我到了揚州,先物色幾個美嬌娘給你送過去!”高家真是不識擡舉,連國公府的親事都敢退!
他說得爽朗,半帶着打趣,蕭暘笑罵道:“不必了,你留着自己享用吧!告辭!”
說完策馬疾馳,徒留下滿地揚塵。
崔朗追上蕭暘:“哎,哎,我說,你真的打算光棍一輩子了?”
蕭暘連個餘光都沒給他。
崔朗自顧自的嘟囔道:“哎,那高家三姑娘我在文會上遠遠的見過一次,堪稱國色呀,她的姐姐想必也差不多哪裡去,怎麼就出家了呢……還有,姐姐不行,妹妹也行啊,你怎麼一個都不要了……”
“我克妻。”蕭暘回得乾脆利落。
“哦,對!”崔朗自覺失言,連忙補充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這樣的這麼可能會克妻呢?是這高家不識擡舉。”
這一回蕭暘回京,確實是預備辦喜事的,誰知剛回到國公府,高家人便上了門,言說那高家二姑娘高婍自小體弱,雲麓觀的清樞真人給批過命,此生唯有遁入空門才能活過三十歲。
蕭暘脾氣並不好,更何況他的母親昌壽大長公主權勢滔天,高家自然不敢得罪,但二女已經生米成炊悄悄上了雲麓觀,權衡之下高家便主動提出願意讓三女代替次女嫁入蕭家。
說起來,高家二姑娘唯一的名聲不過是病弱,但這位高三姑娘可是名動京城的“京華雙姝”啊,兩人都是嫡女,細論起來這三姑娘比二姑娘還出色些。
誰知這蕭暘,答應考慮,但考慮來考慮去,眼看着就要點頭了,最後竟又回絕了。
如此一來,不僅他坐實了克妻的名聲,連帶着高家那邊弄得也很難看。
“嘆什麼氣,娶不上媳婦的是我,又不是你!”蕭暘策馬前行,心思卻還在京城。
這一回回京,父親還是老樣子,母親的態度卻有些曖昧,甚至問自己要不要先納了沈家的那個小丫頭……
她纔多大啊,也不知母親怎麼想的。
不過,若是等她長大……
馬兒越來越快,蕭暘想起沈秋檀對他丟瓷枕的樣子……又兇又羞……好像,還挺好看?
可惜她又一次的失蹤了,而自己說好送到沈家的丫鬟和小廝,還沒如期送到她身邊。
她那麼多心眼子,應該是無恙的吧?
…………
沈秋檀當然無恙了!
秦風帶人將安府圍了個水泄不通,部署好之後纔打開車簾。
陸錚先將睡得流口水的沈秋檀放到秦風手裡,又在秦朗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控制住,裡面的人、物,一個也不許跑。”
“是!”
“到了?”風有些涼,沈秋檀醒了過來:“後面小院子,還有另外一個門!”
她怎麼會知道?
趙文大驚之下,掙扎着想發出些聲音給裡面報信,奈何不光全身被五花大綁,嘴巴也被堵得嚴實。
他只用能吃人一般的目光盯着沈秋檀,楊大人被抓了他不擔心,這安府被圍了他也不擔心,但若是那小木屋後面的院子被查抄了,他比誰都擔心!
這可如何是好?
這陸錚好厲害的心思,竟然將這麼小的孩子培養了成了探子。
如今回過頭來看,當初他兄弟在河邊撿到人,恐怕都是這陸錚安排的!
真是便宜貪不得。
秦風擡起黑炭臉盤,同樣訝異於眼前這個“小探子”的厲害,同時也詢問陸錚。
陸錚命令道:“全圍起來。”
沈秋檀本來不是小孩,自然也不好意思讓人抱着,她走到陸錚身邊,眼睛期待的看着甲衛們的動作。
好酷呀!
不一會兒院子裡面就傳出一陣鬼哭狼嚎,很快的,又安靜了下來。
“大人,已經控制住了。”
陸錚點點頭進了安府,沈秋檀連忙跟上。
“你們是何人?竟敢擅闖我們安府?”黃嬤嬤衝了上來,衝到一半兒開始發虛。
這些人,裝備精良,動作有序,是軍隊?但又是哪裡的軍隊?楊大人在哪裡?
黃嬤嬤身後,啞婆和其他幾個婆子縮在一起,看到陸錚身側的沈秋檀,眼睛亮了亮,好像放心了許多。
“大人,共查獲門房、雜役、護衛九人,婆子六人,另有小童二十二人。”
“大人,那邊沒人,小木門兒那邊的院子全是石頭,還有一個帶爐子的茅草屋,沒看到有人。”
趙文一喜,好似一個絕症病人被告知之前的診斷弄錯了一般。
藥婆跑了?
哈哈哈,他恨不得仰天長嘯。
沈秋檀不相信,他們這一路走得極快,茶肆的現場又被封鎖了,誰會給這邊送信?叫茅草屋裡的人提前跑路?
她從陸錚身後走了出來。
“倪蝶!你沒事!”學會隱藏自己,先看清楚事態的李翀從孩子堆裡跑了出來,上前抓住沈秋檀的手。
沈秋檀踮起腳,摸摸李翀的腦袋:“乖啊,我們得救了!”
陸錚看到李翀出來,先是一愣,而後整個人都緊繃起來,難怪找遍京畿都找不到翀兒的下落,竟是被拐到了揚州!
再一看沈秋檀踮起腳摸翀兒腦袋,而向來眼高於頂的翀兒不但沒有呵斥,反而主動低了低頭來配合,心中又升起一股怪異的不適來……
“世子殿下?”然而該說的話還得說,他現在的身份是陸錚。
李翀將沈秋檀往後拉了拉:“你是?”
陸錚拉開架勢,後退兩步,給李翀行禮:“下官是新任淮南道節度使,陸錚,見過晉王世子殿下。”
孝懷是先太子的諡號,李翀被正式冊封爲世子的時候,有了晉王的封號,只是“孝懷”諡號在前,親王冊封在後,所以大多數人還是習慣稱孝懷王府、孝懷世子。
沈秋檀還是第一次見人對李翀這般鄭重,莫非齊王對這個侄子很在意?
這可是叔叔給侄子行禮了。
李翀已經學會了隱忍,他斟酌着要不要相信這個陸錚,便見陸錚行禮之後,匆匆跟着一個甲兵去了小木門兒之後的石頭院子。
他與沈秋檀也連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