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茹見母親那熾熱的目光投了過來,她正要辯解,章晗搶在她之前,淡然若定地開口說道:“好教安國公世子夫人得知,我們三個只不過在魚池前頭餵了一會兒魚。
倒是剛剛有小沙彌進來稟報,淄王殿下,秦王世子趙王世子,洛川郡王聽說太夫人在此,朝這邊來了。諸位若要去寺裡逛,還請留意一些。”
聞聽此言,安國公世子夫人頓時面露異彩,剛剛那若有所指的語氣也爲之一變:“哎呀,既然如此,我們可得快走幾步,免得撞上了那幾位貴人。你們兩個,動作快些!”
見安國公世子夫人帶着兩個女兒腳下生風似的走了,景太太立時也一把拉上了女兒景倩,因笑道:“這還真是無巧不成書,a此我們也告辭了,聽說張家老爺和我家老爺是科場同年,日後有機會,請張大小姐和章姑娘來家裡坐吧!”
這麼一句客氣話之後,這母女倆和幾個隨從的僕婦丫頭也是匆匆忙忙出了月亮門去。倒是小韋氏沒有女兒,只自己一個過來,這會兒斜睨了隆平侯夫人一眼,便似笑非笑地說道:“這一個個走得都這麼猴急,說什麼免得撞上那幾位貴人,我看是有心想要去撞上纔對。真要避開,還不如在這兒留一留,橫豎幾位皇子皇孫都是最懂禮數的人,除去太夫人和嘉興公主這樣的至親,總不至於貿然求見其他女眷,隆平侯夫人·你說是不是?”
隆平侯夫人被這話說得一噎,到了嘴邊催促女兒快走的話就說不出來了。趁着這機會,章晗便笑道:“茹姐姐,外頭還不知道怎麼個景象,你就是要走,也得像太夫人和嘉興公主告個別,咱們先進去吧。”
楚媽媽剛剛聽到章晗的話,就立時往裡頭稟報過了,此時見章晗笑拉了張茹和張琪一塊過來·她也不多言語,直接親自打起了簾子。
章晗請張茹先進屋子,然後是張琪,旋即自己才最後一個入內。見滿屋子顧家女眷們投來了各種各樣的目光,她便上前對太夫人襝衽施禮道:“老祖宗,剛剛小沙彌來報,淄王殿下,秦王世子趙王世子,洛川郡王聽說太夫人在此,朝這邊來了。”
最初從楚媽媽口中聞聽這消息的詫異和驚疑已經過去了·太夫人和王夫人面色都還緩和,然而,顧抒顧鈺都是滿臉的笑容,只有嘉興公主似笑非笑地一手拄在扶手上,輕輕託着下巴。
“十七弟是來看老祖宗的,善昭那個書呆子是最怕單獨見我,所以硬湊在這時候拉上別人來送我要他抄的佛經,可那兩兄弟跑來做什麼?”
要知道她這個十二姑姑,別說和他們不親,而且和他們不熟!
跟着進來的小韋氏卻彷彿沒聽見嘉興公主這譏誚的話語似的·笑着把剛剛的理由又說了一遍,道是在這兒避一避。她既沒帶着女兒,所言又是正理·太夫人也就淡淡地點了點頭。而隆平侯夫人訥訥老半晌沒能說出話來,倒是太夫人若有所思看着頭髮重新梳過,妝容也和之前大不相同的張茹。
“這隆平侯大小姐的垂髫分肖髻,是誰給她梳的?”
太夫人這一問,隆平侯夫人卻是微微一愣,章晗便笑道:“老祖宗,是我給她梳的。剛剛出去的時候恰逢一陣亂風,她那高髻歪了。這種髮式費時費力·丫頭們都不會·我也只能勉爲其難,費了老大的功夫給她重新梳了個頭·索性又讓她重新勻了臉。”
“我年輕的時候,及笄又不曾出嫁的女孩兒·原本就應該梳這個頭。”太夫人微微一笑,語帶雙關地說,“哪裡像是現在的姑娘家,不管及笄禮行了還是沒有,全都是雲鬢高髻梳了起來,步搖珠釵插滿了頭,唯恐打扮不夠雍容華貴似的。她這樣薄施粉黛淡掃蛾眉,倒顯得清爽可人,不落俗套。~”
隆平侯夫人被太夫人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裡正羞怒,卻只見太夫人招手叫了自己的女兒過去,上上下下端詳了一番就正色說道:“你和我那外孫女兒似的,大約是孃胎裡帶出來的不足之症,看上去弱不勝風。若要吃藥的話,可以吃人蔘養榮丸,溫補氣血。”
“多謝太夫人……”
太夫人卻只是斜睨了一眼慌忙上前拜謝的隆平侯夫人,又看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張茹說道:“至於這藥,我正好配了現成的,回頭就讓人送到隆平侯府去。要說隆平侯雖半輩子縱情聲色,臨到老又老糊塗了,但這天底下也不是一丁點公道都沒有。不說別的,嗣子是他報請朝廷的不假,可若是不孝,做嫡母的也可以直接告了她忤逆!”
一想到自己盛年早逝的次女顧夫人,太夫人雖最初對隆平侯夫人這個不速之客頗爲不滿,可剛剛見張琪和章晗爲張茹解圍,把人拉出去散了好一會兒,甚至連發式妝容都改變了送進來,剛剛那臉畏縮的少女總算可見幾分明快之意,一時間就免不了出言提醒了兩句。見隆平侯夫人又是震驚又是懊悔,她便索性又加重了語氣提點。
“過繼了給你們夫婦,你就是名正言順的母親,親生父母從此之後就是伯父伯母,哪裡有到你們府裡指手畫腳的道理?你自己沒底氣,女兒就沒底氣,你們兩個都這幅樣子,下人自然不會敬重你們,更何況你那嗣子?婦人弱也,而爲母則強,你應該懂這個纔是!”
“太夫人……”
小韋氏見隆平侯夫人臉色蒼白,但卻真心實意地屈膝道謝,不禁詫異地挑了挑眉。然而,眼見太夫人對張茹又提點了幾,彷彿是真的站在這一對無依無靠的母女一邊,她更是怎麼都想不通其中根由。可就在這時候,偏生前頭傳來了一陣喧譁。
“安國公府的小姐被驚馬嚇着了!”
見外頭報進來這麼一件事,太夫人一時愕然,隨即才皺眉問道:“今日寺中來往的又是女眷又是貴人,寺中上下也不知道清過多少遍,哪來的驚馬?如今事情怎樣了,可有什麼人磕着碰着沒有?”
太夫人先質疑哪來的馬,然後才問可有人受傷,誰不知道這位顧家老祖宗是動了疑心。不多時,楚媽媽便從外間打起簾子進來,垂手行禮後便低聲答道:“側門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開了,竟是跑進來了一匹瘋馬,正好衝了正在說話的諸位貴人,安國公世子夫人和兩位小姐多少不及,虧得洛川郡王見機得快,救了那兩位小姐。”
陳善聰那個心狠手辣的胖子?他還會救人?
章晗頓時一愣,再一看小韋氏,卻發現這位秦王妃的嫡親妹子面色鐵青,顯然這一出突如其來的鬮劇大大出乎其的意料。想到當初秦王妃想爲洛川郡王求娶自己,以便能夠斷了這個最爲秦王疼愛庶子的姻親後援,結果她那次去秦王府的時候,險些就被一張莫名其妙-的字條給設計了,再想想今天的事,她不得不覺着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就不知道安國公府的那位小姐今日特地隨母親到這隆福寺來渾水,結果卻遭遇了這一場英雄救美,心裡頭是怎麼個滋味了!
因爲如此一番突發事件,太夫人也就沒有再提點隆平侯母女,而是差人出去再打探。等到楚媽媽進來稟報,道是洛川郡王陳善聰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直接將安國公世子夫人和兩位小姐送回安國公府去了,小韋氏終於再也坐不下去,強笑起身說道:“前頭既然亂,我就從後門走算了,如此也省得驚動了。”
“也好,你慢走。”
王夫人見太夫人不過淡淡客套了一句,也就沒有提出去相送的話,倒是嘉興公主意味深長地說道:“太平侯世子夫人一路小心些,這隆福寺裡都有驚馬,就更不要說路上了。”
“是,多謝公主提醒。”
見小韋氏笑得比哭着還難看,等到人才剛出了門去,嘉興公主終於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緊跟着,她便吩咐道:“楚媽媽,秦王府那兩兄弟如何我不管,你出去打探打探,十七弟和善昭這叔侄倆究竟是怎麼回事,直到現在還不見人來?對了,駙馬和四弟還在陪二姑老爺?”
楚媽媽卻連門都沒出,就又屈了屈膝道:“那邊人圍得水泄不通,近不了前去,我只是打聽了兩句。秦王世子身體弱,呆了一上午本就頭暈,再加上剛剛受了那一驚,已經有些受不住,所以不能過來,坐車先回去了。淄王殿下和趙王世子則是聽說一塊往這兒來了,想來就快到了。二姑老爺聽說前頭出事,和駙馬以及四少爺去看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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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說到這兒,外頭就傳來了通報聲:“公主,太夫人,夫人,淄王殿下和趙王世子一塊兒來了。”
倘若這兒還是剛剛鶯鶯燕燕一大羣的光景,太夫人必然只帶王夫人和嘉興公主到外頭見這一對叔侄倆,就連顧抒顧鈺也免不了屏退。
然而此刻留在這兒的除了自己人,只有隆平侯母女,再加上剛剛自己出言敲打過了她們,又出過安國公府那檔子事,想來她們也該聰明一些,因而太夫人微一沉吟便出口說道:“都不是外人,就在這兒見吧,且起身去門口迎一迎。”
然而,章晗隨着太夫人一出靜室,遠遠看到那叔侄倆並肩而來,可第一時間發現的卻是陳善昭那額頭上纏着的白色繃帶,還有他那顯得有些蒼白的臉色。
他受傷了?不是說驚了安國公府的小姐嗎,怎會連他也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