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文仁的回答,令寧氏有些意外。
公公對汪氏緊張關心,難道不是因爲愛嗎?
哦,也許是因爲丈夫對妻子的責任
她恍然,就道,“明白了,那人再怎麼不堪也是公公的妻子,爲公公生兒育女,公公心地良善,做不到見死不救。”
穆文仁依舊搖頭,“這應該也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則是因爲我母親。”
“母親?玉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寧氏訝。
她知道穆文仁口中的母親指的是親生母親崔氏。
崔氏已故去多年,不知與汪氏還有何關係。
穆文仁垂眸掩去心裡的哀傷,然後道,“敏敏,是這樣的,當年我母親是因病而逝,父親將母親去世的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他一直恨自己爲何醫術不精,否則就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母親離他而去,這件事成爲父親難解的心結,也是他癡迷醫術的重要原因。
今日汪氏的情形與母親當年十分相像,衆醫束手無策,父親就想起了母親來。
先前在杏林堂父親對我說,他親眼見到母親痛苦的離她而去,而他卻無能無力,以至讓我永遠的失去了母親。
而今日,他不能讓悲劇再重演,汪氏雖待我們不好,可她也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他不能讓我所受過的痛苦再讓其他子女去受,所以他要盡一切可能的去救她,否則母親定不會原諒他再次犯錯。”
他又低聲喃喃,“父親說這些時都哭了,我從未見父親那樣傷心難過,母親要是知道,定也會傷心……”
“玉郎!”寧氏爲之動容,用自己溫軟而暖和的手包裹住穆文仁寬厚的大手,軟聲安慰着,“玉郎,莫要再傷心了,今日之事圓滿解決了,沒讓公公留下遺憾。
公公真是重情重義之人,母親在九泉之下定會十分欣慰。”
“嗯!”穆文仁反抽雙手,將寧氏的雙手緊緊握住,眼眶泛紅,“有敏敏你和圓圓在我身邊,如今又能天天見到父親,我很開心知足,早已不傷心難過,剛剛只是有感而發。”
他在思念母親。
可惜根本記不起母親長什麼模樣,母親離開他時,他未滿週歲,對母親的記憶永遠停留在父親所保存的那張畫像。
母親是位愛笑的女子,笑起來有兩個可愛的梨渦。
雖不記得母親的模樣,也不記得母親對他曾有過的寵愛,但這些年汪氏的陰狠,讓他常常思念起母親來,想着要是母親還活着,他定會不活得如此狼狽,更不會有家不能歸。
但每每看着妻子溫婉的笑臉,聽着女兒軟糯的喊爹爹,他的心又溫暖起來,面上的笑容又燦爛起來,認爲妻女是母親派來的天使。
晚膳時分,聽風與白芷二人去廚房拿飯菜。
回來時,二人均滿面的怒氣。
“聽風、白芷姐姐,你們怎麼啦?沒拿到飯菜嗎?”穆錦晨忙盯着她們二人手中的食盒問。
她都餓壞了,要是沒飯吃,那還不完蛋!
對於一個吃貨來說,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沒飯吃。
白芷見自家小姐眼巴巴的盯着食盒瞧,不由又有些想笑。
但想到剛聽到的話,心裡堵得厲害,哪兒還能笑得出。
“小姐,飯菜是有的。”聽風溫和的應了。
“那你們爲何還愁眉苦臉呢?”穆錦晨不解的問。
白芷與聽風二人對視了一眼,欲言又止着。
又發生了什麼 事兒?
穆錦晨脣角平直下來。
周嬤嬤從內室出來,見此就蹙了眉頭問聽風,“聽風,飯菜拿回來爲何不擺上,愣在那兒做什麼?”
“嬤嬤,我們方纔去廚房的路上,聽了一些不好的話兒。”聽風道。
“什麼話兒?又是哪個在那兒亂嚼舌根子不成?”周嬤嬤的臉色頓時沉下來。
聽見下意識看了看穆錦晨。
周嬤嬤會意,就對白芷道,“白芷,小姐早就餓了,你先去伺候小姐用飯。”
“是,嬤嬤。”白芷低着身子應了,就去牽穆錦晨的手,“小姐,我們吃飯去,今日有您愛吃的水晶蝦仁和清燉蟹粉獅子頭呢。”
“好。”穆錦晨知道周嬤嬤這是要將自己支開,她沒強行要留下。
她隨白芷回到自己房間用飯。
吃了飯之後,白芷喚了小丫環過來收拾,她則用熱水爲穆錦晨淨面和淨手。
穆錦晨等小丫環離開,屋子裡只有白芷與白蘞二人時,就問,“白芷姐姐,別人在說我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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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小姐,沒。”白芷怔了下後,忙否認。
“白芷姐姐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哭着向孃親告狀,說你打我了。”穆錦晨眨着清亮的黑眼睛,赤果果的威脅。
“小姐,不帶這樣欺負我。”白芷想哭。
她雖知穆錦晨不會真的這樣做,但還是被嚇住了。
白蘞就瞪白芷,“小姐問你話不說,活該被欺負。”
她的性格爽直,有話直接說,從不拐彎抹角,故也不喜歡白芷藏話。
“呸,你這丫頭知道什麼呀,我還不是擔心小姐知道這些話會不高興嘛。”白芷啐着白蘞。
“白芷姐姐,你要不對我說,我會更不高興,快說呀白芷姐姐。”穆錦晨聲音軟了下來撒嬌。
她很想知道汪氏之流會說她什麼閒話。
白芷想了想,這些話就算現在不說,小姐遲早也會知道。
她就低聲道,“小姐,府裡忽然都在傳,說老夫人此次得病,全是小姐詛咒下降頭的結果,今兒下午您將她的降頭給除了,所以老夫人的病纔好轉。
這些人簡直就是混賬加畜生,小姐您好心治病救人,到了她們口中卻變成了別有用心,真是太惡毒,夫人要是知道這些話,還不得將那些給撕了啊”
“白芷,這些話是誰說的,我現在就去將她們給撕了,用不着夫人出手。”白蘞美眸圓瞪,一把揪了白芷的衣領,煞氣逼人。
“笨丫頭,你想掐死我呀。”白芷對白蘞無語的翻白眼。
穆錦晨眸子裡溫度也驟然降了下來。
這些話果然夠惡毒。
此時人人相信鬼神之說,詛咒這種事人們同樣也信,不然也不會傳這種話來。
不過她可不記得什麼時候詛咒過汪氏呢?
“二位姐姐,我何時咒過祖母嗎?”穆錦晨問。
白芷答道,“小姐,說是初次見老夫人那次,您說她有病。”
經她一提醒,穆錦晨記起的確有這麼一回事。
看來從自己說那句話時起,老妖婆就一直記恨着,今日終於有了機會可以說出來。
不過,老妖婆要是知道她這條命是姑娘我救的,她會如何反應呢?
她會不會剛烈的要求將性命還給我呢?
如果她真要還,我該不該收回呢?以哪種方式收回她的性命比較好呢?
唉,好糾結!
穆錦晨有些煩惱的想着。
爲汪氏診脈之後如何開方子,是穆錦晨與定遠侯二人悄悄在屏風後面商議完成的,不說痛暈過去的汪氏,就連穆文仁也並不清楚到底是誰之功。
而汪氏十分肯定的認爲是定遠侯救了她,此刻正春心蕩漾着,幻想有朝一日定遠侯能重投她的懷抱。
“白芷姐姐,那你去看孃親對這事是如何打算的。”穆錦晨起身。
相信此刻父母也知道了這件事。
她雖然不屑謠言,但造謠之人居心叵測,太可恨,得揪出來示衆。
而且汪氏陷害孃親一事還未了解,竟敢又生出其他的風波來,真是冥頑不靈,該吃些苦頭了。
爹孃性格她瞭解,要是被欺負的人是他們,他們反而不會怎樣。
可要被欺負的是她,他們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要討回公道來。
她想知道寧氏對此事的安排。
不到一刻鐘,白芷回來。
她告訴穆錦晨,寧氏夫婦已經知道這件事,但裝作不知,暗地裡已派聽雨聽霜去查這件事,將散佈謠言的幕後之人給揪出來。
要是沒人指使,丫環婆子們不敢輕易說這些話。
穆錦晨就安心等消息。
秋楓園正屋內,寧氏正與穆文仁說話。
“真是沒想到,我們放下成見極力去救她,她這病剛好,就惡毒的害起圓圓來。
等此事查實,新賬舊賬一起算,我一定不會再心軟。敢害圓圓,真是找死!”寧氏咬牙,眸子裡寒光閃爍着。
“傷妻害女之仇,不能再忍!”穆文仁牙齒也咬得咯咯響。
他不僅恨汪氏,還爲父親悲哀着,怎娶了這樣惡毒的女人爲妻?
因這事的影響,寧氏一宿未睡安穩,第二日眼下多了青影,神情之間有了憔悴疲憊之色。
正巧這時宮中有聖旨下來,正式任命穆文仁爲翰林院編修。
“恭喜穆大人。”頒旨的太監劉公公笑着道。
“多謝劉公公。”穆文仁激動的接過聖旨。
劉公公多看了兩眼寧氏。
她蒼白的面容讓他嚇了一跳,就關心的問,“郡主怎麼精神這樣差,這是水土不服,還是……
奴才出宮時,皇后娘娘派人來轉告奴才,讓奴才問問郡主可有什麼難處需要娘娘幫忙。”
寧氏感激的笑了笑,“劉公公,還煩請您代爲轉告皇后娘娘,就說我無事,一切平安,省得娘娘掂記操心。”
“奴才記下了,郡主請好好休息,奴才告退。”劉公公也不多說其他。
但對寧氏識大體,並沒有順着杆子往上爬極滿意。
“有勞公公,請!”穆文仁送劉公公離開,並將早就備好的禮物送上。
劉公公收下禮物離開定遠侯府,先去御書房見皇上,然後又去鳳合宮見了皇后。
因寧氏病了,又有人惡意中傷穆錦晨,定遠侯就暫時沒提設宴慶賀一事,準備等這些事都過去之後再慶祝。
穆文義兄妹也都說了幾句恭喜之類的話。
除了穆文禮,其他幾人皆不是真心。
穆文仁不介意他們是真是心還是假意,這些東西是強求不來。
穆錦晨一家剛回秋楓園,就有婆子來稟,說劉御史來了。
“他們來做什麼?莫不是上回的藥……”穆文仁不由擔憂起來。
寧氏的心也咯噔一下。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