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楓園內香氣四溢,饞得樹上的鳥兒都咽口水。
院內的烤架上,兔肉已變成了絳紅色,有薄油滴向炭火。
火紅的銀炭發出‘嗞嗞’的響聲。
定遠侯、穆文仁、寧氏與穆錦晨四人坐在長榻之前,笑着談天。
長榻之上擺放着果蔬和點心之類。
“這肉烤得可真是香,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多少年沒聞過這樣香的肉味嘍,哈哈。”定遠侯指了指兔肉,笑着道。
穆文仁笑着應,“在邊疆我們常吃烤肉,府中有位廚子特別擅長烤肉,臨行之前,圓圓特意向人家要了秘方來,說回來後烤肉給父親您嚐嚐。”
“祖父,您要是愛吃,到時我們常常烤着給您吃。”穆錦晨笑眯眯的說道。
要想將兔肉烤得香嫩爽口好吃,可是要下一番功夫呢。
先將兔腿肉去骨洗淨,肉向兩邊片薄拍平,加鹽、醬油、胡椒粉、辣椒末、花椒、蒜末、香葉、椒鹽,還有秘製醬料,醃漬一個晚上。
第二天把花椒挑出,將火腿切成薄片。
將醃漬好的的兔肉置於砧板上攤平,放上青菜葉,撒上幹澱粉,再放上火腿片。
在兔肉的一端放上蔥段、薑絲、捲成兔腿形,用細鐵絲將兔腿捆紮住,用鐵鉤鉤掛,放在烤架之後用銀炭炙烤。
烤熟的兔腿拆去鐵絲後,橫切成片,擺放在盤中,兩邊襯以香菜葉即成。
烤熟之後的兔肉外表絳紅,肉質鮮嫩,香味濃郁,脣齒留香,令人久久回味。
定遠侯享受着天倫之樂,心中的寒涼漸漸散去,融融暖意在心尖上流淌着,笑着道好。
寧氏一邊剝葡萄,一邊道,“公公,這周邊可有山林?”
“有,出了都城往西二十里路,就有山林,問山林做什麼?”定遠侯好奇的問。
“我是想着有山林,到時我們一家人可以去打獵郊遊,整日待在府中,我還真有着急呢。”寧氏笑着道。
“哈哈,你這孩子是以前無拘無束慣了。”定遠侯笑着點了點寧氏,“這好辦,每天秋天皇上都會帶着文武大臣去郊外的圍場打獵,到時讓大郎帶你一起去,今年是不行嘍,等明年吧。”
他沒有生氣寧氏說待地府中悶。
說實在話,天天讓他待在一個方寸之地不能遠行,他也悶。
幾人正開心的說着話,周嬤嬤回來了。
寧氏就笑着問,“嬤嬤,婆婆怎麼沒來?”
好吧,這話是明知故問的。
“回夫人,秋菊姑娘出來回老奴,說老夫人身子不適,不能過來了。”周嬤嬤恭敬的應了。
寧氏就起身,“那我親自去趟嘉和堂請婆婆吧。”
定遠侯擺手制止,“郡主,你別理會她,你就算去了,她也不會來。”
寧氏想了想,道,“等肉烤熟之後,送些過去吧。”
“不用不用,圓圓愛吃,讓她多吃些。”定遠侯也擺手說不用。
他正惱着汪氏呢。
兔肉烤熟了,寧氏就讓聽雪取來食盒,準備裝些送去嘉和堂。
守門的婆子匆匆而來,“侯爺,世子,夫人,春荷姑娘來了,說有急事要見侯爺。”
“何事?”定遠侯擰眉。
“春荷姑娘說老夫人忽然暈了過去。”婆子忙道。
“父親,我們趕緊過去瞧瞧吧。”穆文仁即時起身道。
定遠侯擺手,“稍安勿燥,我先瞧瞧去,若真有事,我再令人喊你們前去。”
他想去看看汪氏又想耍什麼把戲。
穆文仁也未堅持,他知道汪氏最最不喜歡的就是他們一家人。
他們要是去了,說不得會加重汪氏的病情。
等定遠侯離開秋楓園,穆錦晨就問周嬤嬤,“嬤嬤,祖母真的暈過去了?”
周嬤嬤輕輕搖頭,“這個老奴也不清楚,方纔老夫人並未讓老奴進去,話是託秋菊姑娘帶進去的。”
略沉吟,她又道,“不過,秋菊姑娘進去沒多久,老奴聽見裡間隱有瓷器碎裂的聲音傳來,還夾有老夫人的怒罵聲。”
哈哈,汪氏應該是被氣得。
穆錦晨樂了。
此兔難得不說,送進府後,汪氏又令人精心飼養,只等來日嘗其滋味,誰知最後卻落入自己的腹中。
汪氏怎能不惱不怒呢?
不過,至於她到底有沒有被氣暈過去,周嬤嬤不知,穆錦晨也不知。
寧氏點了下女兒的額頭嗔,“你這小丫頭,非要去氣人家做什麼,萬一被氣出個三長兩短來,汪家人定會找你祖父麻煩。”
穆錦晨撇撇嘴,“哼,她要是這樣容易就被氣出毛病來,只能說明是她心胸狹隘,怨不得別人。不就是幾隻兔子嘛,有什麼捨不得。
娘您今日被那些人一起欺負,也沒見您被氣着呀,說來說去,都是她小氣。”
“噗,你這是說你娘我心粗呢,壞丫頭。”寧氏笑着揉捏穆錦晨粉嫩的小臉。
“心寬能長命百歲,娘,別捏我臉啦,會流口水的。”穆錦晨躲着母親的魔爪,抗議着。
“沒事,我們家圓圓生得可愛,就算流口水也惹人喜歡。”可寧氏捏着她那柔軟細膩滑嫩的小臉,怎麼也捨不得鬆手了。
穆錦晨無奈的翻了白眼,衝穆文仁喊,“爹,您也管管你妻子好不好?不能讓她這樣欺負你女兒。”
“哈哈,女兒就是用來欺負的,圓圓難道不知麼?”穆文仁被逗樂了,向她挑眉。
他落井下石,也伸手捏了捏。
關鍵時刻偏向了妻子。
無良父母!
穆錦晨咬牙切齒,只得向白蘞喊着救命,“白蘞姐姐快救命,我快要被捏碎啦。”
“小姐您又不是雞蛋,怎會被捏碎呢?”白蘞一本正經的應。
氣得穆錦晨拿眼狠狠瞪她。
真是個笨丫頭。
院子裡所有人都被逗笑了。
兔肉烤熟沒多久,定遠侯就回來了。
穆文仁忙問汪氏情況如何。
“哼,能怎樣?好得很呢,我們吃飯。”定遠侯冷笑一聲,十分不悅。
方纔他去嘉和堂,汪氏並沒有暈過去,正靠在牀上與桂媽媽說着什麼,未看出有何不妥。
未說其他,他直接轉身就離開了。
寧氏與穆文仁二人對視一眼,不再多說,只是吩咐開飯。
烤好的兔肉給汪氏、穆文義與穆文禮那邊各送一隻過去,至於他們吃不吃,就不是穆錦晨他們所考慮的事兒了。
定遠侯認爲汪氏是裝病騙他,心情受了影響,並未用多少,就放了筷子,先回了杏林堂。
“唉,公公心裡定很苦。”寧氏看着定遠侯的背影,輕嘆一口氣。
“誰說不是呢,如今我們回來了,往後要多關心父親。”穆文仁點頭贊同。
父親雖從未說過,但他能感覺出來,父親對故去的母親用情極深,到現在都不能忘懷。
“這是肯定。”寧氏用力的點頭。
穆錦晨眉心微蹙了蹙,起身去找周嬤嬤,央她做些蓮肉糕。
女兒離開之後,穆文仁看着妻子,愧疚的道,“敏敏,讓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啊,好好的怎麼說這啦,我沒受委屈呀?”寧氏愣了下後答。
不解此話是什麼意思。
“今日那些人之所以針對你,都全因爲我,若不是我,你又怎會受那些人的氣。”穆文仁長嘆一口氣。
寧氏溫柔的拍了拍丈夫的手背,柔聲道,“玉郎,不可這樣說,你我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往後不可再說什麼爲了你而委屈,否則我可就要生氣不理你了。”
妻子嬌憨的語氣,俏麗溫柔的面容,讓穆文仁心神激盪不已。
他握了妻子的手,彎了脣角點頭。
嘉和堂內,所有丫環僕婦們終屏神凝氣,連走路聲都悄悄的,儘量降低存在感。
可不想讓汪氏將滿腹怒火發在她們身上。
文氏恰好是此刻到了嘉和堂。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三夫人要倒黴了。
文氏面上帶着淺淺的笑容,隨着桂媽媽進了內室。
“婆婆,身子可好些了?”文氏看向牀上的汪氏,溫聲問。
之前她過來時,汪氏正氣得嘴脣泛青,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而汪氏在看到她時,一言不發就讓她滾。
她也沒多問,只是丟下一句‘婆婆請好好休息’,就回了玉笙居。
方纔夏蓮又去喊她過來。
汪氏白了她一眼,冷冷道,“我身子不好要是死了,不正合了你的心意?”
文氏就面現惶恐之色,“婆婆,媳婦從來不敢這樣想,媳婦希望婆婆能長命百歲,我們都得依靠婆婆呢。
若無婆婆,我們在府中會寸步難行呢。”
汪氏眯了眯眼睛,冷冷道,“你知道這些就好,坐下回話吧。”
語氣算是緩和了些。
文氏道了謝,在牀前的杌子上坐下。
“文氏,今日你爲何要放過寧氏?”汪氏開始算賬了。
對這件事,文氏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不急不忙的正色道,“婆婆,當時您也瞧見了,郡主並非是大字不識之人,她有滿腹的文采,就算我出對子也未必能難住她。
既然無把握,我又何必再去得罪她,有時做朋友比做敵人好。
且當着衆位夫人的面,若我們一家人都針對郡主,未免會讓他人笑話。這事未先與婆婆商量,還請婆婆諒解。”
桂媽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文氏。
三夫人平日裡沉默寡言的,心裡倒有數的很吶。
有句話說得沒錯,會叫的狗不咬人,反而是不會叫的狗,倒要小心提防纔是呢。
汪氏沉吟着,在想文氏之言。
片刻之後,她點點頭,認爲文氏說得也有道理。
要是老二老三老四都與賤種一家作對,並不是上上之策。
對敵人,人人都會防着,而對朋友,則會敞開胸懷。
汪氏道,“文氏,你說的有幾分道理,只是希望你心中所想與說的要一樣。要知道,在這府中,老三與老二老四纔是真正的親兄弟,可不能糊塗得胳膊肘向外拐啊。”
文氏輕鬆幾句話,讓汪氏將到嘴的污言穢語給嚥了下去。
“婆婆,媳婦曉得,您放心吧,我們都會盡力幫二哥的。”文氏溫順的垂眸應了。
她的態度令汪氏十分滿意。
不過,在她臨離開時,汪氏說了一件事,令她面上的笑容僵在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