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認捐

按規矩,慶平公主身爲朝廷正式冊封的公主,每年都應該領到一萬兩銀子,一萬石糧食。以及冬夏兩季,共一萬兩銀子的冰柴孝敬。

但作爲一個不受寵的公主,她是根本拿不到這些東西的。

因爲掌管宮中銀庫的尚宮局表示,看守她府邸的侍衛們,得從她的俸祿裡花用。還有用以維持她府邸的開銷,也得從這裡面扣。

但實際上,慶平公主府被幽禁了這許多年,屋子早破敗不堪。還是租給寧家人之後,夏珍珍才慢慢給她修補起來。

至於那些侍衛們,自有軍中發放錢糧,也沒聽說誰能拿個雙份餉銀。

但省下來的,也不全是尚宮局的貪了。

應該說,是皇上根本就沒給過。

所以,讓慶平公主捐出本就收不到的東西做善事,她是十分樂意且慷慨的。

因爲永泰帝說了,這回各家捐助的糧食柴炭是必須立即到位,且任何人不能挪用的。

而隨着夏家人的指點,如今慶平公主就算靠着幾家匠戶替她打理花園,出息已經足夠自給自足了。

打着下女名義跟寧家合作的烤雞烤鴨生意,更是日漸紅火,就算是在大災當前,也沒受多少影響。

畢竟京城,還是有錢人多。

所以如今少有人知道外表樸素的慶平公主,內裡卻已經是穩穩的小富婆一枚。

她身邊的阿織郭讓,今冬都悄悄分了幾塊好皮毛,不過全暖暖和和的穿在舊布里面,低調得一塌糊塗。

就連她家新來的匠戶,個個小臉都養得紅光滿面,圓潤富態了許多。

慶平公主認捐的摺子遞上去,其他皇室宗親也坐不住了。

有些是真心想做善事的,比如平陽侯府的永寧長公主,頓時表示她也要捐一年的俸祿。

她是真心想做善事,且如今兒子韓禕正要上進,家裡已經招了不少人眼紅,適當的破財免災,替兒子樹樹名聲是很必要的。

還有慶平公主的親姑姑延壽公主,之前被新安郡主算計,差點害了侄女,她心裡一直很愧疚。也沒什麼好補償的法子,如今看慶平公主捐了,她索性也捐了一年俸祿。

一是聲援,二也是想做些善事,算是替侄女積福了。

有這麼幾位公主帶頭,其他人也不好不捐了。

比如幾位出宮開府的皇子,見幾位公主都捐一年,他們怎麼說也得多捐些纔是。

於是四皇子找到六七皇子一商議,決定除了捐糧食和柴炭,他們再合捐一萬兩銀子,給父皇拿去賑災。

這事辦得永泰帝挺高興的。

除了慶平公主這樣極少數不受寵的公主,拿不到什麼俸祿。象這幾位成年皇子,還有永寧公主她們可是實實在在能領到東西的。就算剋扣一些,也不會超成一兩成。

所以他們肯真金白銀的掏出這些東西,不僅是給他臉上貼金,於永泰帝來說,還真是賺了一筆。

而且自家孩子這麼爭氣,那些王爺啊,王公親貴們啊,是不是也要放點血?

所以皇上一高興,就決定嘉獎這些捐助過的皇子公主們。尤其是帶頭募捐的慶平公主,更是多賞了她四個宮中御用的宮女太監。

慶平公主聞訊,立即跑去尚宮局,點名要了上回幫寧芳看暖房種菜的周太監,還要了一個廚子,一個繡娘和一個調香姑姑。

因寧芳府上也沒有懂煉香的,所以她們兩家只能賣些初加工的乾花,利潤不算太高。若以後有了自家的調香姑姑,那往後就可開個香鋪了。

這門生意既雅緻,又可藉口說要供奉佛祖,且是暴利。寧芳早建議她做了,只是苦於找不着人,如今可真是天賜良機。

至於那廚子,倒沒想到,來的竟然是當年頗關照寧芳的譚順譚老太監。

寧芳還覺奇怪,“你不是在皇子府伺候麼?怎麼到這兒來了?”

可是被人欺壓了?

不管怎麼看,皇上已老,宮中又無新出生的小皇子,未來的真龍天子必然在皇子府中產生,譚順只要伺候好了他們,便不愁沒個從龍之功。

如今卻來慶平公主這不大受寵的地方,怎麼看都是被人排擠了。

但譚順挺樂呵的,“謝王妃關心,老奴是自願來公主府的。如今老奴也年紀大了,只想混口安穩飯吃。宮中藏龍臥虎的,年輕人也一拔一拔的出來,我們這些老傢伙,可不就得被淘汰麼?”

寧芳聽到這兒,有些明白了。也就沒問他徒弟小炳子哪兒去了,既不願來,肯定是有了好去處。

“你既來了,便好生做着。公主是個和善性子,虧待不了你們。”

譚順道,“老奴知道,所以纔拿棺材本賄賂了人,搶着出來了。”

寧芳笑,“你這老貨,說這話無非是討賞罷了。行吧,你我也算有些緣份。孔雀,叫百靈送四十兩銀子過來,算是賀譚公公喬遷之喜。”

譚順立時謝了賞,又多嘴說了道,“如今小炳子可是出息了,都混到七皇孫那府裡做廚房總管了。”

寧芳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若說她對七皇孫高禎曾經印象極好,也在宮中的諸多紛擾中消磨殆盡了。

慶平公主曾說,宮中長大的人,就沒幾個值得真心託付的。

原先覺得她偏激,如今細想卻是有理。

太過艱難的時勢,讓在那裡長大的人,便是原本心思再純淨,也難免有太多的彎彎繞繞了。

寧芳自忖沒那個肚腸鬧明白,索性便敬而遠之了。

倒是慶平公主問了句,“七皇孫這親事到底得到什麼時候?趕得上年前嗎?”

永泰帝那時爲了打擊得勝還朝的程嶽,要將寧芳賜婚西胡時,爲了讓七皇孫高禎閉嘴,許諾給他賜婚首輔王家的嫡出孫女。

後來雖寧芳沒嫁成西胡,反嫁了程嶽,但七皇孫也不算食言,皇上也不好反悔。

於是開春那會子,還是下旨給七皇孫和王家姑娘賜婚了。

但因女方老家離得遠,來得艱難,所以拖延了下來。

可他不成親,底下八九兩位皇孫也不好成親。尤其四皇子家,就九皇孫一根獨苗,早就着急盼着能辦喜事了。是以就連慶平公主這樣深居簡出之人,也聽到了幾句抱怨。

譚順道,“年前應是趕得上的,四皇子已經派人去接了。欽天監的算過,若今年趕不上,就得明年八月了。從前老奴倒在宮中聽了一嘴,說王家原是早準備上路的,只七皇孫妃出門前又病了一場,才耽擱了些時候。”

這話,許多人自是不大相信。怎麼好端端就病了?

不是不想成親,故意拖延吧?

所以一時之間,什麼樣的怪話都出來了。

寧芳忙道,“這卻也難免。象我家親戚上京趕考,還男子漢呢,不也水土不服,差點沒命?姑娘家身嬌體弱,更是不易。”

自夏珍珍私下說過,她那位乾姐姐管奉,很有可能是王惲老大人的族媳,寧芳對王家就多了層親近。

不管跟管姨母有沒有關係,寧芳總想着能幫就幫一些。

譚順道,“到底王妃心慈,知道體恤人。宮中您是知道的,總有人愛說嘴。後來給連大總管拿住,狠狠打了幾個,纔沒人敢亂嚼舌根了。”

慶平公主道,“是該打!若王家不願意,不結這門親就罷了。何苦應承下來,又拖拖拉拉?只那起子小人沒見識,纔會這麼想呢!”

譚順應承着,退下。

卻沒好說,連四皇子妃那裡也傳出過類似閒話。

這也是他下定決心,離開皇宮的理由。

七皇孫還是打小養在她跟前的,都能說出這樣怪話。可想而知,宮中有多少人對七皇孫結這門親事眼紅了。

而小炳子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只因在七皇孫面前說過幾回話,便一心往前湊,想賭一場榮華富貴,譚順卻是不願的。

說他膽小也好,年老怕事也行,總之他是沒看出七皇孫有什麼王霸之氣,也沒看出四皇子就一定能坐上那把龍椅。

皇上雖然老了,但這宮中朝堂還俱是他的天下。譚順在宮中混了大半輩子,掐尖要強的本事沒有,但保命的眼光卻是一流。

如今宮中看不出個究竟,倒不如投身事外,到慶平公主府上養老。

別看這位公主不大受寵,還主動削了頭髮,但一個女娃娃能從十來歲起,就獨自帶着幾個下人在這王府之中平安長大,且不被人拿捏,就很是本事了。

且她如今算是方外之人,跟宮中哪個派系都扯不上關係。萬一將來有什麼,她這裡就是最好的避風港。

再有一點,譚順卻是實在看着寧芳面上的。

因跟這位主子打過交道,譚順知她是個聰明和氣人。

而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能跟這樣一個聰明和氣人做朋友,甚至把她孃家人都拉進府裡住着,還一住好幾年,譚順覺着,慶平公主也不會是壞人。

只可惜公主修行,不能吃肉,可他卻是個無肉不歡的。若日後要長期跟着吃素,想想也挺傷感的。

只是沒多久,譚順便發現自己似乎估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