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誰,誰要被抄家了?”
“就是上回得罪咱們的毛家!”
聽到寧紹棠帶回來的消息,夏珍珍跌坐在凳上,臉色都有些發白。
雖說毛吳氏上回在重陽詩會時,三番四次算計寧芳,逼得寧四娘都吐了血,可追根究底,還是奉了崔大太太的令行事。就算夏珍珍恨毛吳氏,也不至於恨她兒女,恨她全家那麼多人吧?
這,這是抄家啊!是關係着滿門生死的大事!
夏珍珍到底沒那麼狠毒的心。
此時寧芳算是先聽過一回,心裡有了個緩衝,可也有些慌,“這事要不要告訴七嬸?”畢竟她們還是親戚。若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怎能不說?
夏珍珍連連點頭,“要的,要的!”
寧紹棠卻道,“若咱們說了,萬一她家跑了,到時追查起來,又會不會說我們通風報信?”
夏珍珍一下子又猶豫起來。
她是沒有壞心眼,可也沒有偉大到肯拿自家性命去救人的地步。況且毛家跟簡氏有親,跟她又非親非故的。但要是不告訴,感覺心裡又堵得慌。想找個人商量商量,偏長房除了她,一個正經長輩沒有。
若是爲此去找寧守儀寧守信他們,那豈不是要把南湘兒曾被綁架的事,又多告訴些人知道?
夏珍珍從未遇到這麼爲難的情況,急得團團轉起了圈。好在此時,忽地丫鬟來報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太太帶着大爺二爺,還有大奶奶都回來了!”
真的?
夏珍珍頓時喜出望外,提了裙子就一路小跑迎了出去。
果然,寧四娘風塵僕僕,帶着寧懷瑜,寧懷璧兄弟兩個,及大兒媳梅氏,一起回來了。
只是大家的精神都不太好,顯得很是疲憊。
見夏珍珍和孫子孫女們想見禮,寧四娘卻將手一擺,“都無須客套,各自趕緊回房洗漱。有什麼事,吃了飯再說。”
夏珍珍只好把話嚥了回去,張羅着燒水擺飯。
好在她近日將家事理順了,只管吩咐下去,底下丫鬟婆子各司其職,很快備好了熱水飯菜。
趁各自回房洗漱的工夫,寧懷璧這才抽空告訴了妻子一聲,“大哥沒事了。只是革職回家,怕是要過幾年再等任用。”
夏珍珍素來沒有雄心壯志,連連點頭,“官做不做無所謂,人沒事就好。”
只怕大哥不會這麼想。
寧懷璧也懶得分說,只道,“你趕緊去準備一份厚禮,我要送人。這回大哥能脫身,全虧了我那同年鄭元福。他中進士後,家裡用了些關係,把他弄進京城戶部當差,這回湊巧給抽調到四皇子身邊,一起來查這江南鹽稅案。前些天娘趕去揚州時,他聽說姓寧,便留了心。後知是咱家兄長也陷進去了,便幫忙在其中說了不少好話,又悄悄遞信讓我也趕到揚州,走了關係,才把人先弄出來。”
夏珍珍立即道,“那把我陪嫁的那對象牙筆筒送他如何?從前爹就說給你用的,只你一直捨不得,都白擱着好些年了。只會不會顯得太俗?”
寧懷璧就算奔波數日,身心俱疲,也給妻子逗笑了。
象牙那樣貴重之物,怎麼會俗?更何況妻子陪嫁的那對象牙筆筒更是夏老太公精心挑選,雕的是竹林七賢,十分雅緻。
若在平時,他本不會要妻子陪嫁,可如今家底都被掏空了,要置辦象樣禮物也確實置辦不起。寧懷瑜丟了官職,往後沒了進項,也不好找他去要,只好先挪用妻子陪嫁了。
所以寧懷璧也不客氣,道,“算我先借你的,日後得了好東西,我再補你一對。”
夏珍珍嗔道,“一家人說什麼借不借的?一對筆筒夠嗎?那位鄭公子成親沒有?好容易來一次,要不要再給他再帶點土產?”
寧懷璧撫額嘆道,“我竟是糊塗了!他中進士後,家裡便給他說了親事。這回待鹽稅事畢,便要告假回家成親。你再去瞧瞧有什麼好意頭的東西,成雙成對的,送他一個。這禮也不必送他手上,乾脆我回頭直接帶回任上去,再悄悄送到他家,只怕還要便宜些。”
夏珍珍道,“既直接送他家去,倒不如送個大件。過年時我三哥送了件嵌彩螺鈿的八扇屏風,說是補你考中進士及做官的禮,連娘看了都說好。圖案又吉祥又喜慶,不管是自家擺放,孝敬老人或是帶到京城新居都很體面,不如就送那個吧?”
寧懷璧道,“那不又偏了你的東西?”
看夏珍珍瞪眼,他笑道,“你的東西日後都是女兒們的嫁妝,我這當爹的貪多了,怕日後她們找我鬧呢!你都記在賬上,往後我慢慢補到女兒們的嫁妝裡就是。”
夏珍珍這才笑道,“隨你,橫豎還好多年呢,你慢慢攢吧,我去看看娘。”
她回身要走,可忽地從背後伸出只胳膊,把她抱住了。
寧懷璧低頭淺笑,“怎麼人一不在家,你倒學得能幹起來?”
夏珍珍的臉,一下就紅了。
忙看周圍,幸好丫鬟婆子全不在,才推着他的胳膊,低聲嗔道,“這天還沒黑呢,你這樣子也不怕人笑話!”
寧懷璧悶笑連連,把她摟在懷裡用力揉了一把,“行,那就等天黑,就不用怕人笑話了。”
說完在她臉上又猛地親了一記,在夏珍珍通紅着臉落荒而逃時,他哈哈笑着自去洗漱了。
夏珍珍心中又羞又甜的在外屋站了半天,只等臉上紅潮褪下,纔敢出門去瞧寧四娘。
連日奔波,又上了年紀,寧四娘可不象兒子,還有力氣說笑。她是真的累了,只洗了個澡,飯都沒吃,就迷糊着快睡着了。
徐媽媽看這樣不行,勸她好歹吃點東西,可寧四娘着實吃不下去。
夏珍珍見此,忙讓廚房拿她特意蒸的紅棗瘦肉湯,下了一碗麪疙瘩湯。湯上還細細切了青菜撒上去,看着就十分清新。
“娘不要瞧這疙瘩湯不好看,可吃起來比麪條還方便,又養胃。從前我爹孃年紀大了胃口不好,在家就吃這個。”
寧四娘原沒什麼食慾,又不忍辜負她的一番苦心,勉強就着徐媽媽手上吃了幾勺,卻發現湯味鮮美又不油膩,小小的麪疙瘩和切碎的青菜也是入口即咽,卻又比吃慣的粥有新意,不知不覺,倒是把一碗麪湯吃了大半下去。
徐媽媽這才放心,寧四娘也有了些力氣,望着夏珍珍笑道,“你這些時辛苦了,家裡也打點得很好。”
夏珍珍正給誇得不好意思,寧守儀和家裡幾房都打發人來問消息了。
寧四娘實在是沒力氣了,指着剛收拾完,過來請安的寧懷瑜兄弟道,“你們自去跟長輩們解釋吧。”
等這兄弟倆走了,她才問起媳婦,“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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