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賈夫人擺擺手,“都別這兒杵着了,該幹嘛幹嘛去,老四家的,跟廚上說,今天晚飯清淡一些。”
四太太溫氏只是個秀才的女兒,家裡不過小康,當初也是因爲長相姣好才被賈家五爺賈明綱看上了娶進家裡,現在自己家裡五老爺死的那麼不光彩,而且想當年還坑了其他幾房不少銀子,因此溫氏在三個嫂子面前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
二房和三房在婆婆死後就分家單過了,而四房沒有任何收入,她們只好依附在長房生活,溫氏分管着家裡的伙食,她本來就是個懦弱的性子,加上沒有底氣,長年下來,跟長房一個管事媽媽都比她要體面。
席明月與兩個表妹一同退了出來,“三妹妹,你覺得那葉小姐如何?”
“哼,還葉小姐,她哪裡有大家小姐的樣子,”賈蓮玟不屑的道,“表姐還說她的衣裳如何少見,首飾如何新穎,我看都是她那伯母與她出門時裝門面的,現在到她府上一看,什麼不都顯出來了,嫂子們做生意,她還得上趕着去做苦力,”若是她,就算有本事開鋪子,也要等着嫁了人再說。
“就是,我覺得也是,”賈蓮珍因爲沒得到那個珍珠荷包也是一臉憤懣,“不過就是個荷包,有什麼了不起的,小氣成那個樣子,就知道去巴結侍郎家的兒媳,人家江傢什麼沒見過能稀罕她的東西?我看啊,白出力罷了~”
賈蓮珍年紀最小,像極了商家出身的母親,是個錙銖必較的性子,爲人卻最是刻薄貪小,今天沒能拿到那個荷包,氣得她肝兒疼。
“其實我覺得葉小姐還是不錯的,手也巧,她送你的那根蜜蠟手鍊的極是精巧,就連蓮碧人家也都記着呢,想來是個妥當人兒。”這時候席明月偏就不說葉睞娘壞話。
與賈蓮玟賈蓮珍分開,席明月回到自己的閨房,賈家祖上也做過三品的武職,因此宅子還算寬敞,只是席明月到底不是家裡的正經小姐,牛氏也沒有單獨給她指院子,她如今還住在致德堂後面的一個小跨院裡,說是跨院,也不過只有三間正房,外帶兩間抱廈,想到她們去的秋水居,席日月一陣氣苦,本來還以爲姨母是將自己當女兒來養,可現在來看,也不過如此,“玉衡,去將今天葉小姐送我的荷包拿過來看看。”
那個荷包繡得精緻素雅,似一幅水墨小品,既然是送她們的,應該是出自葉睞孃的手,這樣的繡工,蠢笨的人可是做不出來。
“不過是取巧罷了,小姐也值得上心,”紫薇比玉衡更瞭解主子的性子,撇撇嘴道,“真讓她像小姐一樣,繡出一幅百鳥朝鳳,看她露不露怯?”
“不過這裡面的鏈子倒真是用了些心思的,”玉衡將荷包裡的手鍊拿了出來,“這是硨磲,做成這種樣子的倒是少見。”
東西不算名貴,真的做起來也不會花費太多時間,席明月淡淡一笑,潔白如玉的硨磲珠子被金錢排列成水紋形狀,靜靜的躺在她纖長的素手上,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貴出塵之氣,怨不得人家說硨磲是佛家七寶,“收起來吧。”
看玉衡時了內室,席明月將紫薇叫到跟前,細細囑咐了幾句。
“你也累了一天了,下去吧,”賈夫人冷冷的看着賈連城,他真是越長越像老四了,看上去鼻直口方人模人樣,當年婆婆偏心最小的賈明綱,不但在理家時偏疼四房,而且私下裡什麼好的都悄悄往他手裡塞,待到婆婆去世時,大家才發現原本應該分給幾房兒子的嫁妝早就被老四揮霍一空,就連屬於長房的祭田都被他從婆婆手中騙出了幾百畝賣了,若不是這樣現在家裡何至於艱難成這樣?自己的長子怕是能娶到一個更好的兒媳纔是。
賈連城也知道伯母不喜歡他,低頭諾了一聲自回四房所住的院子。
“你回來了,”溫氏看到兒子,不由淚水漣漣,“你也老大不小了,到現在還一個人,這可怎麼好?”
她也知道今天大嫂子和三嫂子是去葉夫人家裡了,聽說她家裡有個極不錯的姑娘,自己的兒子行三,已經十九歲了,可牛氏彷彿將他忘了一般,根本不提與他說親,而自己,孃家沒什麼人了,又長年處在內宅,在外面根本就不認識人,再想到自己已經十四的女兒,以後也要說親,溫氏不由心如死灰,若不是自己那個不爭氣的丈夫,兒子女兒哪能落到如此地步。
賈連城看母親又要開哭,看了妹妹一眼,“你也不小了,要學着開解開解母親。”
聽到兄長責怪自己,賈蓮碧紅了眼眶,“我,我不知道怎麼說…”
“三哥今兒這麼早?”三人正在房裡說話,只見賈蓮玟和賈蓮珍挑簾進來。
“哦,今天衙門無事,操練完就回來早些,”賈連城一皺眉,這兩個妹妹可是平日不到四房來的,“三妹五妹有什麼事?”
賈蓮玟搖搖手裡的絹扇,這個賈連城簡直就是粗鄙,一身臭汗也不知道去洗洗,“無事,只是今天到葉府去,葉家小姐送了幾條鏈子,其中也在四妹的,我們給她送過來。”
“唉呀,葉小姐可真是個好姑娘,送東西還想着我們碧姐兒,”溫氏頓時喜笑顏開,“快看看是什麼鏈子,你也久沒有置首飾了。”
“嘁,”賈蓮珍看不得溫氏那小家子的樣子,“不過是條她自己串的手鍊,用的也是便宜東西,值得嬸子這麼高興?難道四房連個首飾都給三姐置不起?就算是置不起,嬸子難道就沒有陪嫁麼?拿出來給三姐姐改改戴了纔是。”
溫氏尷尬的搓着手,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的嫁妝早被早死的賈明綱吃喝嫖賭給散盡了,如今賈連城的俸祿又交到了長房,自己手裡哪兒還有積蓄與女兒置行頭。
“我原就不看這些,”看着姐妹們頭上的珠玉,賈蓮碧有些黯然,“難爲葉家小姐還記得家裡有個我。”
看到妹妹委屈的臉,賈連城的眸子暗了暗,他們四房根本沒有什麼積蓄,每月那麼點月銀母親還要打點家裡難說話的僕婦,自己出去連一般的應酬都是能推則推的,“我去梳洗,你們聊,”賈連城覺得自己是落荒而逃。
“聽你們一說,這葉家還真是不錯,大嫂這次可是給五少爺是覓得一個好媳婦,”溫氏坐在一旁聽賈蓮玟和賈蓮珍講述去葉家的情景,可惜自己女兒連出門的機會都沒有,“可惜葉家只有一位少爺,”
這也是賈蓮玟心裡的遺憾,今天在葉府轉了一圈,她已經看出來葉家的家境要比賈家好上太多,“嬸子說的是什麼話,我們在說葉家小姐呢,你竟然能拉到人家兒子上,難道是想着若有少爺,好與你家碧姐兒配成一對?!”
“娘,”賈蓮碧面上一紅,“您說什麼呀~”
“依奴婢看,那葉家小姐可不見得怎麼好,”溫氏的陪房姜嬤嬤從外面進來,“奴婢剛纔在外面聽人說,那葉家小姐是個命硬的,自小父母就雙亡,連個兄弟也沒有,大把的家財都歸了伯母一家。”
“你聽誰說的?”賈蓮玟掩袖一笑,“葉小姐父母雙亡,已經夠可憐了,嬤嬤怎麼還要說她命硬?!”
“可不是麼?十歲上父母都沒有了,可不是命硬?”姜嬤嬤看了一眼瘟氏,“你們姑娘家不懂這個,太太說老奴說的是不是這個理?”
“那倒也是,”溫氏頷首道,“老輩兒人確實有這麼說的。”
葉睞娘不知道自己的命格又成了別人評說的對象,她的主要精力已經放在了自己首次下海上頭,此時她正與蘇璃、葉書夏仔細的將準備好的五件樣品細細裝了,準備明日拿去與江氏看看。
“唉,你串的那條硨磲珠鏈我也極喜歡,可惜卻給了那賈家的表小姐,”蘇璃一直對席明月耿耿與懷,“不然明天咱們拿過去的樣子還能再多點。”這賈家一家,送出去了四條,現在再串也是來不及了。
“那席小姐不愧是在賈夫人跟前養大的,倒是比那三小姐五小姐多些見識,”葉書夏對席明月的感觀還好,“不像那兩個,一個虛僞一個貪心。”
最虛僞的你卻沒看出來,葉睞娘和蘇璃相視一笑,蘇璃道,“幸虧咱們家沒有其他兄弟,不然這賈家怕是非沾上不可。”
“咱們沒有賈家有啊,”葉書夏看着葉睞娘嘻嘻一笑,“聽說賈夫人有三個沒娶的子侄呢~”
“你別看我,這與我有什麼關係?”葉睞娘眼睛一瞪,心裡卻是有些忐忑,張氏與賈夫人來往頻繁,而且對賈夫人印像也好,怕未必沒有這樣的意思,而且賈家雖然門第不高,但配自己這樣的身份,也算是足夠了。只是這賈家怎麼看着那麼多啊?房頭那麼多,無論是牛氏還是婁氏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