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靖寧侯眼一瞪,酒都醒了:“什麼時候畫的?”
戚子煜也瞬間從半癱的廢柴變得鬥志昂揚:“我怎麼不知道?”
戚繚繚立時道:“別瞎說!那哪裡是楚王?不過是我從書上看到的人,覺着好看就臨了一下!”
又瞪着戚子湛戚子泯:“世上好看的人不都差不多麼?你憑什麼認定他就是楚王了?!”
不管蕭珩爲什麼會私下回京,那都是他的事情,他跟皇帝是親生父子,她可犯不着去告什麼密!
更不能讓他們給硬扯出別的什麼來了。
戚子湛畢竟只是在王府廚院門上見過幾面那幅畫,隔了這麼久,雖有印象,卻也無法十分肯定,聽她這麼說,想想姑侄倆素日的交情,便不吭聲了。
戚子煜捧着杯子回想了一下先前蕭珩的表現,也漫聲輕嗤起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戚繚繚第一次覺得他說了句良心話。
……
蕭珩是下晌來到的,因此燕棠他們被皇帝傳召過來說話時這消息還被瞞着。
戚家正在集體研究蕭珩動機的時候,散宴歸來的皇帝也正與他對坐在胡牀上說話。
問候了他師門幾句,皇帝就道:“一眨眼這麼大了,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因爲頑皮而被你師父關禁閉。幾年過去,應是沉穩些了罷?這眉眼看起來也越發像你母妃了。”
輕嘆完,他又招招手:“過來些,讓朕好好瞧瞧。”
蕭珩挪過去坐着,低頭任皇帝撫他的鬢髮。
“回來了就不要走了。朕早兩年就給你預備了府邸,你母妃已經不在了,你留在京師,陪陪朕。”
他頜首領旨。打量了皇帝一會兒,他也道:“父皇看起來一點沒變,還是那麼年輕英武。”
皇帝笑了下,倒是也沒說什麼。
蕭珩看着李芳上了茶,就說道:“父皇今日是特意鎮北王他們陪兒臣同席的嗎?”
“你高興嗎?”皇帝自感傷的情緒裡出來,點頭啜了口茶:“隨雲可是我大殷最傑出的青年將領,也是王公勳貴裡性子最沉穩,功夫最紮實的一個。
“你不在京中住,沒有什麼朋友,想必孤單,隨雲他們都很不錯,往後你可與他們多親近親近。”
蕭珩頜首。說道:“論起來他是兒臣的師叔,兒臣自是要敬重他的。”
皇帝卻笑起來:“你有這份心是好的,不過日後在朝上就且不論這些了。”
說到這裡他稍稍斂色,深深望着他道:“朕與隨雲的父親是過命的交情,你和隨雲年歲相當,也定要友愛相親。”
蕭珩盯着他手上斑指,片刻後點頭嗯了一聲。
皇帝又道:“你突然回京,有些規矩禮儀也來不及學,等回京朕再讓太監們帶帶你。
“日後父皇說什麼,可不能像如今這麼心不在焉了,朕雖然疼你,卻不希望你恃寵生驕,不聽話,會讓你太子哥哥爲難。
“若是讓言官拿到把柄,朕也不便保你。”
蕭珩隨即俯身:“兒臣遵旨。日後定不敢讓父皇爲小事操心,讓太子哥哥爲難。”
皇帝微笑點點頭,接而目光炯炯:“你見過戚家丫頭?”
蕭珩頓了下,擡起頭來。
皇帝拈起桌上一串檀香珠,說道:“那丫頭素日甚爲機敏,看到你的時候滿是愕然。
“如果不是見過你,怎會愕然?”
蕭珩略默,伏下磕頭:“不敢欺騙父皇,前兩個月兒臣貪玩,趁着師父出門,悄悄地進京來呆過半日。
“期間在翠湖邊上的館子裡用了頓飯,又着彭胤去買了幾壇酒捎給師兄們。
“出來便偶遇了戚家小姐。兒臣自知有罪,還請父皇責罰。”
皇帝神色肅穆,垂睨望着他後腦勺足有半晌,合上茶碗:“這些年,總共偷偷進京過幾次?”
“……有三次。”
“哪三次?”
蕭珩皆說了出來。
皇帝久久未語,簾櫳下的李芳都不禁抿脣朝伏地的蕭珩看過來。
屋裡氣息靜如潭水。
“三次,較起真來,夠資格幽禁終身的了。”
良久,皇帝才幽幽開口。
“兒臣願意領罰。”
皇帝咬牙。半晌,擡起空着的一隻手,往他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這一掌應是不輕,蕭珩魁梧身子都往下沉了沉,起身時動作也略顯僵硬。
“父皇……”他眼裡含淚。
“起來吧!”皇帝眼眶泛紅,“從今此後須當謹守王法,倘若再犯,朕絕不饒你!”
蕭珩沉氣,撫着被打過的側背想說什麼,終是憋住了。
李芳望見蕭珩出門,輕步走過來:“可要傳飛龍衛去查查麼?”
皇帝望着門外月色,半日道:“不必。”
說完他垂眼看看琉璃燈臺下壓着的一封信,幽幽又嘆了口氣。
……
蕭珩出到門外,也對着夜空靜默了一會兒,才又帶着彭胤出宮。
沈氏也有一班交好的官眷,回房整了整妝,就喜滋滋地跟老姐妹們出去吃茶聊天了。
去之前還特地問戚繚繚去不去,戚繚繚自然不去。
稍事休息,程敏之他們到來,她便就披上披風跟他們往山下去了。
北地的風光與燕京確有不同,除去天上星月,那月色下如明鏡般的湖泊,平整的小片草原,看上去別有風情。
而草原上已經人聲鼎沸,各路人馬幾乎都出動了,找到了他們自己的帳蓬,隔壁蓬裡的招呼聲就傳過來了。
都是相識的,在這樣的環境下,自然沒那麼拘束。
燕棠與鍾林周三位又在帳蓬裡支了桌吃酒嘮磕,乘着酒興說到烏剌北真諸國近年景況,難免又說到打仗的事上。
周將軍道:“賀楚這幾年爲了擴大領地,已爲許多部落所忌憚。
“但是孟恩卻不光擅戰,身邊還有幾位擅謀的軍師,自年初烏剌平定開始,孟恩屢行安撫之舉,更甚至還與主張賀楚與各部落聯姻。
“如今,賀楚的長子已娶了白山王帳的公主爲妻,他的長女也嫁去了北真。
“北真當年被忠勇王和老王爺所破,到近幾年纔算緩過些氣,賀楚此舉,目的已很明顯了。”
“若是忠勇王與老王爺還在,北真哪裡還敢跟賀楚聯姻?”
鍾將軍抿了口酒,提及的這話題或許些沉重,大夥都默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