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雨華是三夫人謝琴音的遠房親戚,有多遠房,只能說很遠很遠,幾乎連血緣都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她們之間的關係卻非“遠房”兩個字所能概括的。謝雨華自幼父母雙亡,孤苦伶仃之下,是謝琴音救了她,把她寄養在一戶好人家,出錢請老師教她琴棋書畫,所以,她可謂她的恩人,可謂她的再生父母。
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謝雨華是個重情誼的人,於是三夫人讓她來宣府,她便來了。這一年,她十七歲。
蘇舒坐在謝雨華身邊,聽她彈琴。她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淡淡的,跟她的琴音一樣,可以安定人心。
這世上怎麼會有謝雨華這樣的女子呢?就像空氣一樣,接受她不需要理由,就是讓人覺得舒服。蘇舒託着腮,盯着謝雨華瞧,瞧了一會,她忽然想到,剛纔宣瀟怎麼會從這裡出來的?他是來幹什麼的?難道也是來看大美女?不會,他不像是這樣的人,可是那是爲什麼呢?她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蘇姑娘有心事麼?”謝雨華轉過頭,琴聲嘎然而止。
糟了,居然被發現了,幹什麼想的那麼入神呢!他來這裡關她什麼事!蘇舒忙搖搖頭,“沒有,我正聽着呢,你怎麼不彈了?”
“你的眉毛都擰成麻花了,還死撐什麼啊。”紅妝捂着嘴笑,“趕緊給謝小姐說說看,她啊,總能說出大道理來呢。”
“才一會會,你就這麼瞭解謝小姐拉?”蘇舒白她一眼,有些惱恨紅妝的多嘴,但是她不由自主伸手摸摸自己的眉毛,有那麼像麻花嗎?
這個話題沒有再繼續下去,蘇舒愣神的功夫,小綠已經跟謝雨華談論起做夢的事情了。紅妝在一旁唧唧喳喳,吵着要謝雨華給她解夢,還說剛纔的夢只解了一半,就給三少爺的來訪給打斷了,現在要重新解。
解夢?蘇舒心裡咯噔一下,那個夢境又清晰無比的出現在她腦海裡。她捂着頭呻吟一聲,覺得很痛。
那邊三個人已經說開了,蘇舒忽然大聲道,“謝小姐,我也有個夢要解。不過不是我的,是別人的。”她病入膏肓也管不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哦?是什麼樣的夢?”謝雨華對爽直的蘇舒十分有好感,溫柔的看着她,靜靜的等着她說下去。
“呃,是個,是個……”蘇舒冷靜了一下,“是我以前一個鎮子上的朋友,她被那個夢困擾了好久呢。”說不得只能撒謊了,那個讓人臉紅的夢,誰願意承認啊。她咳了一聲,輕聲道,“她夢到有個男人親吻了她,可是那個男人她是很討厭的。謝小姐,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小綠和紅妝全都撲哧一聲笑出來,親吻這種夢,大家閨秀可不會說出來告訴別人。這蘇姑娘果然不同凡響。
謝雨華也輕輕笑起來,想了想問道,“那你朋友可有什麼感覺?”
“感覺?”蘇舒對天眨眨眼睛,“大概就是……嚇一跳吧。”
“嗯。”謝雨華點點頭,“這夢昭示着你朋友和那男子的關係將有新的變化。”
“變化?什麼樣的變化?”蘇舒忙追問。
謝雨華一笑,“問自己的心,你想往哪個方向去,變化就會發生。”
紅妝聽了一會,脫口說道,“我看那,你那個朋友八成是喜歡那個男子的。要不怎麼會被困擾呢,醒過來之後早就忘掉了。小綠,你說是不是?”
“不可能!”蘇舒站起來大叫,像被一根針刺到了屁股。
小綠掩着嘴笑,不發一言。
“不可能的。”蘇舒聲音小了下來,又重複了一句,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謝雨華見狀,伸手拍拍她的手臂,柔聲道,“只是夢而已,所謂解夢,我也是胡亂說說,你不必當真的。”
“我纔沒有當真。”蘇舒一揚眉,“又不是我的夢,真不真跟我沒有關係。”她說完,胸口悶得慌,辭別了謝雨華,拔腳就往外面走。
小綠和紅妝忙跟了上去,小綠嗔怪着說道,“你啊,有些話當說不當說,心裡有個數。我們還是當個瞎子啞巴比較好。”
紅妝嘻嘻笑道,“蘇姑娘不比別人,她一陣風一陣雨,過一會就全好了,纔不會把我們的話放在心裡呢。唉,要是我們的主子跟她一樣,日子可就好過羅。”
小綠白她一眼,忽然又笑道,“也說不定呢,你敢說蘇姑娘以後就不是我們的主子?”
“也是,所以啊,我們有時候還是得添把火加把醋的。”紅妝得意起來,“我覺得我剛纔那些話也沒有說錯。小綠,你難道真不知道蘇姑娘夢裡的那男子是誰麼?”
小綠彎下腰直笑,喘着氣道,“蘇姑娘有時候真是可愛啊,可苦了我們還得當傻瓜。”
兩個人對望一眼,哈哈大笑。
蘇舒一路狂奔,紅妝的那幾句話無疑是個炸彈把她轟炸的七暈八素。
怎麼可能喜歡他?喜歡麼?喜歡會是這個樣子的麼?她在腦中翻來覆去的思考着,宣瀟這樣一個人,她纔不要喜歡他呢,可是爲什麼她會做那樣的夢,還會被這個夢困擾如此之久?也許他長得俊美沒錯,她偶爾被他皮相吸引也是有的,可是那不應該是喜歡啊。
她是那麼想要打敗他,他是她的對手纔對!
一定是夢出問題了,一定是那次下棋輸多了,她喝醉了……
喝醉了?她一瞬間恍惚,忽然停住了腳步。
那漫天的桃花瓣,那一方深藍的天空,是如此真實的出現在夢裡,就像曾經見過一般。還有宣瀟的神情,那垂落的黑髮,柔軟至極的脣……啊,難道是?
她心裡一驚,定定站了好久,最終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那一定只是一個夢,絕對不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