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一望無際的水面,此時風平浪靜,陽光溫煦舒適,躺在隨着水波微微盪漾的小船上,孟長溪覺得無比愜意,可是此時偏偏有一隻小鳥落在船頭,鍥而不捨的騷擾他,一會摸摸他的臉,一會啄啄他的下巴,任你怎麼驅趕也不離開,最後孟長溪忍無可忍,一把抓住了這隻煩人的小東西,卻聽那小鳥不是啾啾叫,而是嗚嗚哭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孟長溪驚訝不已,也莫名有些心疼起來,此時晴空碧水的景色突然消失了,孟長溪睜開沉重的眼皮,於朦朧中看見一個黑影趴在他身上,嗚嗚的聲音就是從它嘴裡發出來的。
“長溪,你醒了!”他還沒等看清周遭狀況,便有人撲過來握住他的手,看樣子很激動,但這可苦了他,兩個黑影一起壓在他身上,孟長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好在大的黑影很快便起身,還順便抱起了小的黑影,但是小黑影哭出了聲,因爲孟長溪還使勁握着他的手。小黑影大哭起來,孟長溪在這聲音的刺激下,模糊的視線終於明朗起來,入眼先是滿臉欣喜的葉景榮,隨後,一個小小的嬰兒落入視線。
小嬰兒的手還被他握在手裡,溢滿淚水的大眼睛委屈的看着他,孟長溪趕緊鬆開,想起睡夢中不斷騷擾他的小鳥,想必就是這個小寶寶。
“你終於醒了,這次還好沒睡一個月那麼久,要不然我真是要瘋了。”葉景榮抹去小孩子的淚水,苦笑起來。
他又昏睡了?“我睡了多久?”
“三天。”
三天……三天之前,最後的記憶是漫天的大火和葉茂森猙獰的笑聲,“葉茂森呢?”綁架了他,還想要他的命,這筆賬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葉景榮嘆口氣,那天救下孟長溪之後,葉茂森就變得癡癡呆呆,醫生說是心情起伏過大再加上受到了劇烈的驚嚇導致的精神癱瘓,對於高齡患者來說恢復可能性基本爲零,這就代表葉茂森不會再恢復清醒,也不會再對任何人造成威脅。
雖然很恨葉茂森的所作所爲,但是這個結果就是對他最大的懲罰了,所謂自作自受完全不值得人同情,也是對他們所有人來說最好的結果。
“葉茂森現在在接受精神治療,他瘋了。”
“瘋了?”孟長溪有些意外,本來還想着怎麼跟這老傢伙算賬的,沒想到居然自己瘋了,真是可惜。葉茂森應該慶幸這個結果,不然按照他不爽的程度,就不是瘋了那麼簡單,這個結局便宜他了,不過也省了他算賬的力氣。
老傢伙最好不要讓自己清醒過來,否則這個賬他還是要算的!
“瘋了也好。”孟長溪揉揉腦袋,“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我都不記得我是怎麼從火堆上下來的,而且我怎麼又睡了。”從那個中年人把六昧真火扔進火堆裡之後,他就沒有記憶了,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睡過去的,真是奇怪,他爲什麼總是昏睡,雖說三天比起之前一個月算是少了,但對於身體健康的人來說也不短了。
“大概是因爲他吧。”葉景榮把小寶寶舉到他眼前,孟長溪有一瞬間的呆愣,對了,這是誰家的小孩,說起來,孟長溪猛地打量起四周,這裡也不是他家,看起來就像是哪個民啊族的特色建築,完全陌生的氛圍。
小寶寶因爲孟長溪的忽視委屈的啊啊叫起來,孟長溪終於正視起眼前的小不點,說小不點真是一點不誇張,葉景榮雙手就能捧住,而且,小東西雖然小小的,但是眉目間卻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孟長溪猛的看向葉景榮,瞪起眼睛,他說怎麼這麼熟悉呢!“你別告訴他是你的小孩。”
葉景榮噗嗤一聲笑起來,將小寶寶塞到他懷裡,“確實是我的小孩啊。”
孟長溪是開玩笑的,但是葉景榮的回答卻出乎他意料,好在在他炸毛前,葉景榮終於有了解釋,雖然這解釋讓他震驚的不知所以。
“這是你自己生的,當然是我的小孩了,不然還會是誰的!”
“什麼?!!!”
孟長溪半天緩不過來神,葉景榮告訴他,他從火堆上下來的時候,懷裡就一直緊緊抱着嬰兒,和別的初生兒不同,小寶寶個頭很小,但是一出生就比別的嬰兒水靈精緻,尤其是一雙大眼睛,比泉水更清澈,比寶石更晶瑩,猶如下凡的小仙童。
孟長溪卻怎麼也搞不明白小孩是怎麼來的,雖然父親曾經告訴自己他們水神族一部分男性也可以生子,但是他摸摸自己的肚皮,這裡一直平平坦坦的,哪裡生得出小孩啊!
最後還是葉景榮一語驚醒夢中人,葉景榮翻開他的右手,“我也一直在想小東西是從哪裡來的,總不能是從天上掉的吧,直到我發現你右手的秘密。你看,小樹上唯一的果實沒有了。”
孟長溪也吃了一驚,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小樹上的果實確實沒有了,明明在火堆上的時候還在。就算有外力的作用,也不會影響到小樹一分一毫,既然果實沒有了,那就是小樹自己的原因。
這麼說是果實自己成熟掉落了。開花結果,成熟的果實便會脫落……孟長溪突然震驚的瞪起眼睛,看向懷裡的小寶寶,難道!
原來如此,孟長溪不可置信的摸着小寶寶的臉蛋。小樹開花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而且細細數來,花苞出現的時間正好是在十個月前,那時候他昏睡了一個多月始終沒有找到原因,醒來之後,花苞就開放了,現在想來,那個時間點,應該就是小寶寶降臨的時候!
難怪那時候他飯量突然加大,因爲身體裡承載着兩個人的需求,平時的份量當然不能滿足了。
唉!他真是個糊塗爸爸,這麼長時間居然一點跡象也沒發現,不過也不能怪他啊,誰能想到,小寶寶居然藏在果實裡呢!
弄明白孩子是怎麼來的,孟長溪還是覺得神奇不已,不過還沒等他消化完這個事實,一個更讓他震驚的事實擺在眼前,他此時並不在金京,而是身處密林深處的水神族聚集地,這裡除了他們倆,姜遊、湮白,還有孟思源竟然也在這裡,而且在他昏迷的時候,也是孟思源帶他來到這裡的。
看見孟思源,孟長溪還在想怎麼向父親解釋孩子的事,沒想到孟思源根本沒有張口問,就好像事情本來就應該如此。孟長溪鬆了口氣的同時,不禁感謝孟思源,他知道孟思源表現的並不是不在意,而是一種理解,也許父親早就察覺到了重生後他身上發生的事,包括靈泉,爐鼎,但是卻沒有過問,有時候問了也沒有結果,不如選擇信任。
就像這個孩子,一看就是孟長溪和葉景榮的後代,甚至還能在身上看到孟思源的影子,那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好好疼孫子纔是正事。看孟思源舒心的表情也正樂在其中。
以前只在孟思源那裡聽說過有關水神族的事情,如今親眼見到傳說中的古老部族,孟長溪只覺得處處新鮮,令人驚奇。而且,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竟然讓他產生了歸屬感,看到的,摸到的無不讓他覺得親切,好像回到了故鄉一樣。
大概因爲父親祖母都在這裡出生的原因,身體裡不可磨滅的水神族血脈感應到了這裡的召喚,孟長溪深呼一口氣,身心無比暢快,在這個綠色的世界,他好像化作了一隻小鳥,自由的翱翔在天際。
水神族的族長帶着他們走了很多地方,最後帶着他們來到了一條溪流附近。眼前的溪流緩緩流淌,是孟長溪沒有見過的清澈見底,水面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能清楚的看見水中嬉戲的游魚。
溪水帶着一股永不枯竭的動力流向遠方,蓬勃的生命力讓人感嘆,族長眼中滿是欣慰,笑道:“你們可能不知道,在三天前,這條河道沒有一滴水,只有乾涸的沙石和雜草。”
孟長溪有些驚訝,三天的時間河道就充滿了水也太不可思議了。
族長也看到了他眼中的訝異,接着道:“這條溪流乾涸了幾十年了,三天前,一場大雨瓢潑而下,下了整整三天三夜,以前無論多大的雨,河道都不會有一點水,但是這場雨卻讓它重新煥發了生機,這條代表着水神族命脈的溪流終於再一次被喚醒,我們也得到了拯救。”
聽着族長的話,孟長溪也倍覺高興。此時的溪流旁擠滿了大人小孩,到處都是大家的歡聲笑語,孟思源懷裡的寶寶也彷彿受到了感染,咧嘴笑起來。
族長摸摸他的小臉,感嘆道:“很多年前,在溪流還沒有乾涸的時候,就有人跟我們說過,在未來的某個時間,將會有福星下凡,助水神族度過劫難,給與我們新生,大家都在等,在三天前,期限將至的時候,長溪的孩子出生了,我們的溪流也迎來了大雨。果然先人沒有騙我們,長溪的寶寶就是我們的福星啊!”
孟長溪有些受寵若驚,“也許只是巧合而已。”
族長堅定的搖搖頭,“你可能不知道,你出生的時候就給我們族裡帶來過好事,而且,先人有言,福星必定在火中出生,鳳凰涅槃,纔能有新生,寶寶是我們水神族的福星,這是無需置疑的。”
寶寶也啊啊叫起來,好像在贊同族長的話,孟長溪不置可否,既然族長執意這麼認爲,溪流又煥發新生,那這件事他們也無需探究到底,真相到底爲何在此刻也沒有多大的意義了。
水神族的新生兒出生的時候,都要經過族長和族裡老人的洗禮,孟長溪小時候也經歷過,寶寶因爲出生意義重大,儀式更加隆重,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慶祝他們的小福星降臨人間,兩個爸爸反而被擠在了人羣后面。
孟長溪有些失笑的看着一切,對於寶寶的降生他還沒有多少實感呢,然而大家卻已經把他奉若神明,捧在了手心裡。
“怎麼了?”葉景榮握住他的手,眼裡臉上全是滿足的笑意,榮升爸爸的葉二少,已經完全陷入傻爸爸模式了。
孟長溪搖搖頭,“沒什麼,就是感覺在做夢似的,一轉眼我都做爸爸。”
葉景榮點點頭,“我理解,寶寶的到來太突然了,也怪我們沒有經驗。”葉景榮想到什麼笑得更開心了,突然湊到孟長溪耳邊,低聲道:“再來一次就不陌生了。”
孟長溪笑笑沒有說話,低頭看着手心小樹,一陣風吹來,小樹好像也有所感覺似的,隨風搖擺,碧翠的葉子輕輕地擦過孟長溪的指尖,好像撒嬌一樣,讓孟長溪覺得溫暖又舒適。
還會再開花嗎?
兩年後。
某座私人小島上,寬敞的停機坪上停滿了各式私人飛機,穿着整齊的侍者井然有序的穿梭往來,一場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海邊的露天場地上,賓客已經準備就緒。
“小祖宗,你爸爸的戒指呢?”孟思源牽着小娃娃,刮刮他粉嫩嫩的鼻子,詢問道。
小娃娃兩三歲的樣子,精緻可愛,穿着潔白的小西裝,儼然一個小天使,他眨眨眼睛道:“被我次掉了。”
“真的嗎?”孟思源笑起來,看到他把雙手往後藏也不點破,“記得等會上去給他們,這樣纔是乖寶寶哦。”
“孟沐炎。”這時,一個聲音叫着小娃娃名字,小娃娃轉身一看,是總喜歡逗他的賀卓揚叔叔,賀卓揚假裝嫌棄的道:“你一天吃幾頓飯啊,怎麼又胖了,哎呀,我都看不見你眼睛在哪了。”
“哼。”孟沐炎奶聲奶氣的哼了一聲,“叔叔是壞人。”
“我纔不壞呢。”賀卓揚輕輕捏捏他臉蛋,“你葉爸爸纔是壞人呢。”賀卓揚看着不遠處站在一起的兩個人,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孟長溪幸福他也就滿足了,他逗着小娃娃道:“你不覺得我和你孟爸爸更般配嗎?我們倆才更像一對。”
小娃娃撅撅嘴,嫌棄的看着賀卓揚,“叔叔那麼笨我爸爸纔不會喜歡呢。”
“哎喲,你個小壞蛋。”
一大一小嬉鬧着,婚禮也馬上開始了,孟沐炎最後還是乖乖把戒指給了兩個爸爸,不過葉景榮和孟長溪也許諾他今天可以隨意吃甜品。
孟長溪看着手上的戒指,突然想起了重生前的事情,他大鬧了邱雲翰的婚禮,往事還歷歷在目,然而卻像很久以前的事。
今天是他的婚禮,上輩子很羨慕的婚戒由愛人親手給他戴上,他再也沒有遺憾,他的人生滿足而幸福,重生帶給他新的開始,他也走出了新的人生,珍惜並無畏。
“在想什麼?”葉景榮摩挲着他手上的戒指,很滿意的笑起來。
“在想該對孟沐炎節食了。”他說話的功夫孟沐炎又吃了一顆櫻桃,小嘴真是永不停歇。
葉景榮看着自己兒子滿眼溫柔,“小孩子正在長身體能吃正常,你就別管他了,他有他爺爺看着呢,我們來談談我們的事情,兩年了,我們給沐炎添個弟弟吧。”
“我最近很忙,有事情請提前預約。”
葉景榮不滿,“我還用什麼預約,今天晚上我們就開始實行吧!”
任葉景榮怎麼勸說,孟長溪就是不鬆口,他悄悄的摸摸手心小樹,小樹隨即迴應着搖擺着枝葉,露出了藏在深處的兩個花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