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喬家的船遠遠的拐入一條河道,徹底消失不見,允瓔才鬆了口氣,腳上一軟,險些滑倒在地。
所幸,她還有一絲理智,這往來的船隻不少,誰知道有沒有喬家的眼線,她可不能不謹慎。
靜靜的站着平復了一下心情,她才緩步往烏承橋那邊走去。
“相公,你沒事吧?”允瓔好奇他臉上塗的東西,蹲到他邊上關心的問道,一雙眸直直往他臉上掃。
在這樣昏暗的時候,陡然看到這樣一副容貌,也難怪那人會被嚇得不輕呢。
允瓔看着烏承橋的臉,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快回去吧。”烏承橋這時才收回放遠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低聲說道。
“好。”允瓔點頭,再次打量他的臉,轉身去了船尾。
尋了一處空位停下,允瓔謹慎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碼頭附近倒是停了無數的船隻,有大有小,她這船夾在當中,倒是並不十分顯眼,此時正值黃昏,偶爾有幾條船頭升起裊裊炊煙,碼頭上,來來往往的挑夫正忙着給大船卸貨裝貨,一片熱鬧。
不過,允瓔看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到柯至雲和唐家兄妹的身影。
回到船頭,烏承橋已經回船艙去了。
之前說要回泗縣,他的心情便有些起伏,沒想到,剛剛到泗縣的第一天就正面遇到了喬承軒,想必他一定心情低落。允瓔嘆了口氣,擡頭看了看船艙,見他靜靜的枕着手躺着一動不動,她也沒想去打擾他,便安靜的去做飯。
這段日子,唐果做麪條的興致高漲,做出來的面扔了又可惜,所以。他們幾乎是天天麪食,今天只有兩個人,允瓔便想着燜些米飯,炒幾道小菜。
賺錢是爲了更好的生活。如今手頭上又不像最初那樣沒有一文錢,何必過得那樣清苦呢?
允瓔前世到底是富裕人家的女兒,對生活的質量,還是有所要求的。
今天新網的魚選了條稍大些做成了蔥油,新打下的鳥兒被紅燒成了肉塊,採的野菜焯過了水,涼拌了一盤,最後又做了一碗紅菇湯,晚飯就得了。
允瓔把木方几端回了艙中,點上小油燈。又把飯菜都端了進去。
“相公,起來吃飯了。”允瓔準備妥當,坐到了他身邊,輕聲喊道。
烏承橋眯着眼靜靜的躺着,看着似乎是睡着了。
允瓔看了看仍然黑黑的臉。想了想還是出去打了盆水回來,也不喊他,坐在一邊絞了布帕,輕柔的替他擦去臉上的碳灰。
他的呼吸有些不穩,顯然,他並沒有睡。
允瓔卻不想打斷他,只是更加放輕了手腳。慢慢的把碳灰洗去,回覆了他變得微黑卻依然俊逸的臉,她不由自主的嘆氣,到底是兄弟倆,今天幸虧是天黑遇上,要是白天。喬承軒認不出他纔是怪事兒。
“相公,我們離開這兒吧,走得遠遠的,找個安靜的地方安頓下來,做做小生意……”允瓔突然間覺得心疼。赤手空拳的,還被喬家人除了姓氏,他怎麼和喬家人鬥?一瞬,允瓔想到的是隱居,找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安穩度日,可說到最後,她卻是不由自主的沒了聲。
那樣做的話,就意味着放棄報仇,放棄一切,他甘心嗎?或許,初時不會覺得什麼,可天長日久之後,指不定便會生出怨懟,佳偶成怨偶,相似的故事太多太多,允瓔可不敢誇口也不敢保證她和烏承橋之間能一直甜甜蜜蜜下去。
烏承橋緩緩睜開眼睛,伸手握住允瓔的手,目光平靜的看着她,低聲說道:“等報了岳父岳母的仇,我們就尋一處好地方,從此男耕女織,過安穩的日子。”
果然,他不甘心。
允瓔心裡一嘆,微笑道:“起來吃飯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我不餓,你去吃吧。”烏承橋鬆開她的手。
“喂,我都忙半天了,你一點兒面子也不給呀?”允瓔瞪他,不吃飯?裝着心事就能飽了嗎?
烏承橋靜靜的看着她,目光眷眷。
“你是嫌我做的不好吃嗎?”允瓔故意激他,“那些人不是說你無美不歡就是視美成狂,怎麼?我這無鹽女做的菜也成了無鹽菜不成……”
話沒說完,只見他一猛的坐起,脣便被他堵上。
允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倒不是因爲他突然親她,還是想看看他此時的表情,是被她激怒了呢?還是別的什麼?
烏承橋卻擡了手蓋住她的眼睛,加深了這個吻……
待到允瓔找回自己的理智,她已被他擁着躺下,他如視珍寶般,目光膠着在她臉上,拇指輕撫着她的脣,聲音低沉微啞:“美人,美景,美食,美酒,誰人不喜?我只不過是要求高了些罷了。”
美人?允瓔不自覺的噘嘴,手伸向他腰間軟肋,她可是與美人半點兒不沾邊的好不好?
“笨女人,如果你是無鹽女,你覺得,我還能下嘴麼?”烏承橋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帶着某些媚丨惑的力量般,誘着允瓔再次迷失。
許久,她才突然清醒過來,他剛剛說的是什麼?下嘴?
“喂,你把我當什麼?菜?”允瓔兇巴巴的推着他的質問道,不滿的嘀咕,“還下嘴呢。”
“是呀,專屬我一個人的菜。”烏承橋低笑,凝望着她的眸,收斂了笑,認真的說道,“瓔兒,我們成親吧。”
允瓔一愣,成親?他們不是拜過堂了麼?她狐疑的看着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額,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奇怪的嘀咕一句:“沒發燒呀,怎麼說胡話?”
烏承橋哭笑不得,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成真正的夫妻好不好?
“我的意思是……烏承橋看着她清澈的眸,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他雖然閱女無數,可只是“閱”,與行動毫無關係,要是這會兒自然而然的成就好事,他倒是不會彆扭,可讓他說出來,就有些難了。
“你幾個意思?”允瓔不滿意了,嘟噥道,“原來,你一直沒把我當你妻子呀?”
“不是……”烏承橋見她不高興,忙解釋,“我的意思是……”
“我餓了,吃飯。”允瓔將他推開,爬了起來,徑自坐到木方几邊,端了碗筷吃飯。
“瓔兒,我真不是那個意思,我……”烏承橋以爲她是真的生氣,急急跟着過來,看着她解釋道。
“吃飯。”允瓔給他盛滿了飯,放到他面前,打斷他的話,“我累了,吃完飯還要收拾,還得洗漱呢。”
烏承橋頓時噎住,心裡似被貓抓撓過一般,可一擡頭看到允瓔,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唉,還是等晚些再解釋解釋吧。
一頓晚飯,允瓔倒是吃得盡心,而剛剛在喬承軒等面前沉着冷靜的烏承橋,卻如坐針乩一般,時不時的瞟一眼允瓔。
收了碗筷,允瓔暗暗好笑,她又不是真的生他的氣,他還當真了……
收拾完,去後面小艙洗漱好,打了清水再回到船艙時,只見烏承橋坐在那兒,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給。”允瓔面無表情的走了進去,把水放到他面前的空地上,自顧自的絞布帕。
“瓔兒。”烏承橋伸手抓住她的腕,解釋道,“我真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什麼那個意思這個意思的,你到底幾個意思?”允瓔努力憋了住笑,嬌嗔的道,“我們明明已經拜過堂成了親的,你居然還說成親,這一輩子,到底要成幾次親?”
“我是說……”烏承橋居然發現自己莫名的緊張,他緊緊攥着她的手腕,確保她再躲不開,才擡頭看着她,目光無比認真,“瓔兒,我們……做真正的夫妻吧。”
總算說出來了。烏承橋明顯的鬆了口氣,隨即又屏氣凝神的等着她的回答。
“夫妻還分真的假的?”允瓔抿脣,繼續逗他。
“當然,我們不是還沒有……”烏承橋說到這兒,突然臉上發燙,有些尷尬的清咳了一聲,後面的話卻接不上去。
真笨!允瓔在心裡笑翻了天,不過,一想到他要說的是什麼話,她也是心裡一慌,忍不住想:他要是真的說出來怎麼辦?她是應?還是不應?
一時之間,沒有答案。
“不早了,快些洗洗睡吧。”允瓔避開他的目光,坐到了他後面,催促道,“快些,這會兒的天可不比夏日了,慢吞吞的當心着涼。”
烏承橋見機會就這樣再次溜走,無聲的嘆了口氣,好吧,等洗漱好,吹了燈再慢慢談吧。
允瓔跪坐在後面,拿着布帕細心的替他擦着背,看着他滿是遺憾的表情,不由自主的揚起脣角。
真笨,那種事不都是水到渠成的嗎?他居然還這樣鄭重其事的提出來詢問她的意見……光想想她就樂。
之前聽聞他爲什麼什麼花魁一擲千金,她還以爲他……心裡還着實堵了一會兒,沒想到,他看起來好像並不是真的懂呀。
允瓔一邊擦着背,一邊暗暗打量着他。
平白,往日再正常不過的擦背洗漱,這一次卻似乎罩上某種外衣,整個氣氛頓時變得曖丨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