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酒店的競標會結束後,洛涵風剛回到辦公室,就看到秘書小儷膽戰心驚地跑過來,對着他急急說道:“洛總,那個,董事長叫您過去一趟,馬上!”
老爺子的消息果然靈通,大門不出,卻對外面的事情瞭若指掌。洛涵風知道這次在劫難逃,心中早已做好應付的打算,提步就往老爺子的辦公室走去。
寬大的辦公桌前,洛天齊枯坐在旋轉椅上,手中雪茄燃燒了一半,點點白煙嫋嫋消散在空中……看到兒子步履沉靜、一臉從容地走到眼前,洛天齊心中滋味難辨,最初聽聞兒子的所作所爲,他心中氣憤難當,發誓見到兒子時必先給他一記耳光以示懲戒。
可是現在,面對兒子這幅不屈不饒的倔強模樣,心中又隱隱泛起了惻隱之心。是啊,這麼多年來,兒子對他來說就是生活的全部,不管兒子做了什麼事,他都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包容袒護他。在洛天齊的內心深處,他知道自己虧欠了兒子太多太多……
洛天齊把雪茄掐滅在身側的白瓷菸灰缸裡,深嘆了口氣,不去正視兒子凜然的目光,開門見山地問:“說吧,那個女人是誰?”
洛涵風平靜地回答:“是我喜歡的女人。”
洛天齊冷笑了一聲,“這幾年來,雲城有那麼多出身名門的千金小姐,任你選擇,你連正眼都不瞧一下,還說什麼,最最討厭的就是看到我爲你選擇女人。好吧,我相信了你,不再逼你,讓你自己去選擇……張市長的女兒,總是你們自己相遇的吧,她一個女孩子家,當衆向你示好已經十分地不易,難得的是張市長也對你十分中意,雖然現在是新時代,主張自由戀愛,但是門當戶對依然是一個重要的先決條件。”
洛涵風聽完父親的話,不禁笑了出來,幽深的眼眸不屑地望着他,冷冷說道:“哼,門當戶對?是啊,在你的眼裡,沒有什麼比財產家世更重要。”
“既然話已經敞開了,你老實告訴我,那個女人,是不是你一時意氣,拿來做擋箭牌的,如果不是張市長提出要跟我們洛家聯姻,你不會想出這一招的吧?”
洛涵風眼中微微帶着笑意,定定地望着父親,堅定地回道:“你錯了,爸,這次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極其認真地做下的決定,我喜歡那個女人,而且我一定會娶她!”
“我不會同意。”
“你不同意也沒有用,即使你把我趕出洛家,我也不會改變決定,因爲我不希望像你一樣,一輩子跟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待在一起,一輩子過着互相折磨、痛苦悔恨的生活……”
“啪”……,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如閃電般快速落在洛涵風的右臉頰上,他的身子隨之微微一怔。
洛天齊站起身子,隔着一張辦公桌,身子微微前傾,與兒子面面相覷地對立着,一張慈祥的臉此刻因憤怒而變得有些猙獰。這是洛天齊第一次在辦公室裡對兒子動怒,也是多年來,第一次出手打了兒子。不知道爲什麼聽到兒子說的最後一句話,他突然有些嘲諷似地覺得他說對了,但是這樣的話,即使他自己內心承認,也絕不希望從兒子的口中聽到。
父子兩人對峙了足有1分多鐘,洛涵風慢慢地退後一步,右臉頰上火燒一般的疼痛並沒有讓他改變心意,他斬釘截鐵地說道:“爸,關於這件事,我想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我先走了。”
他正欲轉身離去,卻聽到洛天齊沉重的聲音在後面緩緩傳來:“帶她回家給我看看,如果你不想真的被趕出家門的話!”
白姝安把洛涵風正式介紹給曼姨認識是三天後的事情。
那日競標會結束後,曼姨在得知洛涵風的瘋狂舉動後,未作任何評議,只是淡淡地望着白姝安的臉,十分鎮靜地問道:“你什麼時候認識洛涵風的?”
白姝安知道這件事情無法再隱瞞下去,只得把三個多月以來,兩人從相識到相知的點滴片段都一五一十說給了曼姨聽。
曼姨聽完後,神情變得凝重,一雙銳目定定望着她蒼白的臉,冷冷說道:“原來當日在吳月大學救你的人就是洛涵風,你瞞了我這麼久,是怕我知道他的身份後,反對你們交往,還是怕我知道,其實你已經悄悄地喜歡上了他?”
曼姨的質問一針見血,白姝安身體一顫,跌坐在沙發中,原本以爲前路迷霧重重,心緒茫然,卻因曼姨一句話,好似一具身體被活生生地撕開,那顆四顧不前的心便血淋淋地袒露在她眼前。她知道,自己的心事無從躲藏,此時,她必須面對自己的心做一次無情的剖析,她必須當着曼姨的面,給她一個確定的回答。
“不,我不喜歡他,我怎麼可能喜歡他,他的父親很有可能就是我的殺母仇人,我怎麼可能讓自己陷入這無盡的深淵裡?”白姝安用雙手捧着頭,身體像一隻受傷的小貓般,蜷縮在沙發裡,拼命地搖着頭。
“可是你已經陷進去了!”曼姨冷靜地坐在她的對面,一雙犀利的眼死死地盯着她,再一次把她意欲逃離的思緒緊緊地追了回來,“洛涵風在競標會上所做的一切,是你苦心經營的結果,還是你們共同商榷的結果?”
白姝安擡起纖瘦的雙手深深插進紛亂的發中,露出一雙疑惑警覺的秀目,她不得不承認,這是洛涵風的決定。
曼姨起身來到窗邊,望着遙遠的藍天思索許久,終是回頭對她說:“這真是一場孽緣!”緩緩坐到沙發邊,敞開雙手將白姝安緊緊地抱在懷裡,如同兒時一樣,語氣變得溫柔慈祥:“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不要回頭;曼姨只有一句話要提醒你,不要讓自己愛上他!否則的話,你這輩子都會痛不欲生。”
曼姨就這樣默許了這場摻雜着陰謀和計算的愛戀,也許曼姨從告訴她真相的那一刻起,就在期待着這一天的來臨,只是她沒想到,這一天竟會來得這麼快。
於是,三天後,洛涵風便落落大方地坐在了林曼音下榻的酒店客廳的沙發上。
洛涵風雙手接過曼姨泡的清茶,輕放在桌几上,轉頭暖暖地望了一眼坐在身側的白姝安,很自然地握住了她垂在腿邊的纖纖細手。
白姝安微微一怔,想要掙脫,卻不想他雖是輕輕一握,力道卻很大,側臉皺眉瞪了他一眼,他卻做出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曼姨一雙眼盯着他們黏在一處的手,似有話說,卻被洛涵風搶了先機:“曼姨,我和姝安的事本來應該早一點讓你知道,但是姝安她一直不肯給我機會,她怕你不喜歡我,怕我爸爸對她的出身有微詞,所以這事才拖到了今天。”
曼姨微微打量了他一會,眼中滿是慈愛,“那麼你是怎麼想的呢?”
“其實她的擔憂完全沒有必要,我的家境雖然比別人複雜一些,但是我爸爸絕對不是先入爲主的人,我想他一定會贊同我的眼光,接受姝安的。”說完他鬆開緊握着她的手,轉而款款地落在了她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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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姝安半張臉抵着他的下顎,耳根子紅了又紅,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洛涵風竟然要把戲份做得這麼足,非得把熱戀這個詞展現得如此淋漓盡致,實則曼姨深深地知道兩人微妙的關係,白姝安雖覺得尷尬,但爲了配合洛涵風,只好暫時忍了。
曼姨認真地望了他們片刻,竟心滿意足地笑了,“那改天你就帶姝安去見見你爸爸吧!”
洛涵風喜出望外,萬分欣喜地叫了一聲“曼姨”後,極有禮貌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等姝安見過我爸爸之後,再安排曼姨跟他見一面,這樣的話,我們的婚期就可以儘快地定下來了。”
白姝安的頭原本穩妥地靠在他溫暖寬厚的肩膀上,聽到“婚期”兩字,突然一個激靈,尷尬地直起身子,詫異道:“什麼,婚期,你沒弄錯吧,我們這才交往多久,就要談婚論嫁了?”說完,瞪着銅鈴似的雙眼,意涵警告地望着他。
洛涵風柔和一笑,耐心地解釋:“既然已經兩情相悅了,只要雙方家長同意,結婚是遲早的事。怎麼,難道你想反悔?”
白姝安反而被他說的臉頰通紅,只得帶着求助的眼神望向曼姨。
曼姨的眼神雖波瀾不驚,但心中卻有幾分忐忑,眼前這個年輕人舉手投足彬彬有禮,說話處事表現得恰到好處,倘若不是深藏不露、胸有城府的人,絕對做不到這般滴水不露。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這麼急着要舉辦這場婚禮,難道真的是因爲他深深地愛上了姝安?倘若不是,那姝安嫁進洛家以後的日子可就艱險莫測……可是,以曼音現在的處境,對於洛天齊,卻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想到這裡,曼姨的面上露出了一絲憂色,她輕咳了兩聲以作掩飾,最後不得不平靜地順着洛涵風的意思說道:“涵風說得對,既然都已經對外宣稱爲未婚妻了,結婚是遲早的事。只不過,我恐怕沒有辦法去見你爸爸了。我到雲城來半個多月,歌舞團那邊還有很多事等着我回去處理,我已經決定明天上午和若旻一起回月城。姝安沒有父母,我雖然是她的師父,但是婚姻的事,自然由她自己做主,只要姝安同意,我沒有任何意見,你們也不必因爲我,而增加任何的繁瑣禮節。”
曼姨言及至此,洛涵風也不好再推脫,只得說好。
白姝安心中知道曼姨的顧及,只得暗自傷心,低低說了句:“曼姨走了,若旻哥也走了,就留我一個人在雲城麼?”
洛涵風衝他溫暖一笑:“怎麼會是你一個人,還有我呢,你什麼時候想見曼姨,我自然馬上送你回去。”
“難道我以後就不跳舞了嗎?”微翹着嘴,垂下秋水般通透的眸子,面色變得難看,好似十分生氣的樣子。
洛涵風好脾氣地勸道:“不如我就把春華改建成一個多媒體大劇院,讓整個雲城的人都來看你跳舞,你覺得怎麼樣?”
兩頰一紅,頓時語滯……
看着他們兩個竟似十分溫馨地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搶白,曼音的思緒又深深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