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那個“林軒”慢慢地垂下了手臂,額頭再次抵在樹幹上,閉目沉思。他的胸口不停地起伏,可見內心正在激烈掙扎。
林軒明白了,原來對方已經起了私心,要仿效三國曹孟德的“挾天子以令諸侯”,攫取納粹黨的秘密後,自己也要佔山稱王。
那樣的例子在二戰後期層出不窮,包括在中國大陸的湘南、西南都有土匪頭子擁槍自立,企圖趁着日本鬼子撤退後留下的武器、堡壘稱王稱霸。可是,沒有一個人成功,那些野心膨脹者全都成了出頭椽子,瞬間被擊潰。
每個朝代最終的登基者都是九死一生、歷盡磨難才坐上了面南背北的龍椅,絕沒有一蹴而就的先例。
史上最短命的皇帝是“稱帝八十三天”的袁世凱,妄圖執掌天下,最終卻淪爲笑柄。
林軒相信,那個“林軒”想要做的,一定不會成功。
昔日的袁世凱早年發跡於朝鮮,歸國後在天津小站訓練新軍,清末新政期間積極推動近代化改革,辛亥革命期間逼清帝溥儀退位,以和平的方式推翻清朝,成爲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他於1913年鎮壓二次革命,同年當選爲首任中華民國大總統;1914年頒佈《中華民國約法》;1915年12月宣佈自稱皇帝,改國號爲中華帝國,建元洪憲,史稱“洪憲帝制”。此舉遭到各方反對,引發護國運動,袁世凱不得不在做了83天皇帝之後宣佈取消帝制。
袁世凱是二十世界的一百年裡唯一一個能夠成功篡位稱帝的,他從晚清末期軍閥混戰的動盪局勢裡脫穎而出,算得上是一代梟雄,但卻不得善終,已經給所有野心家敲響了警鐘。
林軒看到那個“林軒”即將走上不歸邪路,真的很想出手打醒他,讓他幡然回頭,做回自己,成爲二戰晚期的英雄,而不是趁着動亂揭竿而起的梟雄。英雄與梟雄同爲一世之雄,但最大的區別是,英雄可以名垂千古,梟雄則只能獲得罵名一世。
他們近在咫尺,但那個“林軒”是看不到林軒的。
“‘天使芳鄰’算什麼?我他媽的要做上帝,掌握全人類的命運,誰他媽的稀罕做天使?如果沒有我們在本地設伏,納粹元首就能大難不死、歷劫重生。到那時候,什麼羅斯福、丘吉爾斯大林……統統要被捲入三戰,在不死軍團刀下做鬼。我,爲全人類做了貢獻,就得獲得應有的榮譽和地位……”那個“林軒”喃喃地低語,雙掌輪流拍打着樹幹。
“聰明人”總是不甘久居人下的,總想着振翅高飛,一飛沖天,但是這種“聰明”並非大智慧,而是目光短淺的表現。真正具有大智慧的人必定目光長遠,眼中看到的是整個人生、整個世界,而非個人的榮辱得失。
所以,歷史上太多事例證明:小智可以安身,大智才能安天下。
“我一定要那麼做!我一定要在這場戰爭中成爲一方霸主,從火海中分一杯羹出來。我要稱王稱霸,絕對不要做從前的林將軍——將軍有什麼好做的?坐擁一國的大總統才配得上我的聰明才幹,哈哈哈哈……”那個“林軒”嘴裡發出笑聲,但他臉上的肌肉卻扭曲抽搐,十分恐怖。
林軒很想喚醒對方,但對方已經被綁在名與利的戰車上騎虎難下。
那個“林軒”經歷了長達半小時的心靈折磨後,終於想通一切,昂頭挺胸地走了出去。
林軒冷眼旁觀,深知對方根本不可能成功,因爲這個年代已經不是遙遠的古代,任何一方勢力都不會輕易臣服於別人麾下,更不會因爲誰挾持了皇帝就會俯首聽命。
“在這裡,我能做什麼?”林軒無奈地長嘆,“來這裡,爲的是什麼?”
他倚着樹幹向外看,遙遙瞥見那個“林軒”與兩個女孩子談笑風生,再次恢復了常態。
真正的戰鬥在三個小時之後打響,而點燃導火索的第一根火柴卻是一架從天而降的直升機。飛機的螺旋槳呼呼旋轉,噪聲震耳欲聾。
二戰時的直升機技術已臻完美,它的出現也是合情合理的。
林軒站在樹後,看着那架印着納粹鷹標的直升機緩緩降落。舷窗後面,機艙內共坐着十二個人,除了最前面的駕駛員、領航員之外,後面還有十人,都是全副武裝、健壯彪悍的年輕人。值得注意的是,元首並不在飛機上。
直升機落地停穩,艙門打開,所有士兵魚貫而出。
四周極度安靜,所有人都藏在暗處,等待着“開火”的信號。
二戰時的納粹士兵在體能、武器、軍事素養方面具有極大的優勢,如果不提前埋伏,想要消滅這個十人小隊並不容易。
那個“林軒”一聲令下,埋伏在山崖上的人一起開火,不到十分鐘,已經將直升機內外的人全部消滅。
林軒明白,第一架飛機只是先頭部隊,埋伏者畢竟還是太着急了,沒有看到元首本人就動手了,很可能就打草驚蛇。
“跟我來!”那個“林軒”從石壁洞口內一躍而出,帶着他的人馬衝向樹洞。
林軒靠在樹幹上,靜觀中、美、俄三國聯軍共同對抗德國納粹。
亂世出英雄,他其實很羨慕那個“林軒”,最起碼對方能夠在戰火紛飛的年代率軍揚名立萬,成就一番大事業。二戰改變了世界各大強國的力量格局,戰爭中誕生的將軍福佑子孫,使得一個又一個將門家族日益壯大。老一輩拎着腦袋打天下,後幾代全都受益,這已經是各國官場上不爭的事實。
在二十一世紀,全球冷戰結束,商戰開始,士兵、間諜的重要性已經大大降低,取而代之的是大量誇誇其談的經濟學家和商人,世界陷入了“一切向錢看”的巨大怪圈裡。那麼,這種商業氣氛極度濃厚的情況下,軍人的力量已經被合理地遏制,無法平步青雲,只能一步步向上爬。
“如果我生在這個年代——”他苦笑。
在很多穿越題材的電影中,二十一世紀的高手穿越回到二十世紀,所向披靡,天下無敵,最終稱王稱霸。那些作品意淫的成分比較多,讓人熱血沸騰之餘,不會帶來任何人生裨益。
林軒那種想法只是一掠而過,因爲他知道,自己只是被魔術師的秘術傳送至此,來觀摩一段歷史,並不會改變現狀。
那個“堂娜”是唯一一個沒有跟隨那個“林軒”進入樹洞的人,林軒遙望着她,明知她不是今日的堂娜,但能夠看到一個與堂娜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也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心理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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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堂娜沒有消失在大萬字,而是瞬間穿越到這裡來該有多好啊?我最起碼知道她平安無事,生命仍然能完美地繼續下去。她好了,我才能放心,總不能像現在這樣,她消失了,而我卻還清醒地存在,承受着所有的痛苦煎熬。”林軒在心底默默地叫着堂娜的名字,希望那停留在廣場中央的女孩子能轉過頭來,在冥冥之中迴應他的呼喚。
可惜的是,直到最後,那個“堂娜”仍然只是望着樹頂,彷彿思想已經隨着那個“林軒”飛走了。
過了不到一小時,那個“林軒”已經帶人返回,同時帶回來兩個俘虜。
那是二戰時期最著名的兩個大人物——元首和愛娃,一對本該消失於柏林地下室的患難鴛鴦。
“發生在柏林的自殺、焚燒果然只是障眼法!”林軒精神一振。
這是一個巨大的收穫,完全推翻了二戰史中柏林之戰的記載。
“元首還活着!”——如果這消息被潰敗的納粹部隊知道,他們一定會自動集結起來,尋找元首,重新構建納粹帝國。
之前,林軒只在紀錄片、老照片中見過元首。由《我的奮鬥》那本書可知,元首是個充滿活力、智慧超羣的人,總是以精神飽滿的形象出現在公衆面前。可是現在,元首被繩索緊緊綁住,連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大好形象,蕩然無存。
愛娃是個大美女,即使在被綁縛的情況下,她的眼神依舊空靈而純清,彷彿落入凡間的精靈。
“帶我進去——這是我唯一的要求!”那個“林軒”用手槍抵着元首的下頜。
“你無權命令我,我是戰俘,叫你的長官來,我纔會說。”元首大聲說。
有人用長槍的槍托在元首腿彎裡猛敲了一下,元首一個踉蹌,向前跪倒。
“帶我進去,聽懂了嗎?”那個“林軒”用德語說。
“不可能,那秘密是屬於德國的。”元首回答。
“那秘密現在是我的,就像你們德國的每一平方土地現在都是我的,也包括你身邊的這個女人——”那個“林軒”調轉槍口,指向幾步之外的愛娃。
戰爭能夠讓好人變成惡魔,而那個“林軒”也不例外。拿女人來要挾別人,本該是一種下三濫的逼供手段,正義之士根本不屑使用。
愛娃靜靜地站着,並不在意那支槍已經對準了自己的胸膛。
““你不說就得死,而在你死之前,我會先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讓你眼睜睜看着她死——等你們都死了,我慢慢地去尋找那地方,只不過是變得麻煩一點而已。怎麼樣?做個交換?”那個“林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