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那次探險後,巴可洛夫突然染上重病,只能留在極物寺調養。在此過程中,林軒曾經貢獻出一支兩尺長的珠峰雪參,配合黃金箔、雪蓮鬚以及從尼泊爾天龍寺高價買來的龍涎石丹,試圖用這些極端的“吊命”方式救治巴可洛夫。很可惜,巴可洛夫最終還是不知身亡,被隨行的兩位同伴送回國。
“他是我哥哥,唯一的哥哥。”堂娜慘笑。
林軒扼腕嘆息:“真是可惜,巴可洛夫先生是一位探險界的奇才。據我所知,白矮星俱樂部獲得了歐洲風投公司的贊助,將要開展一次‘揭秘藏地十大不解之謎’的重大行動,沒想到會意外過世。抱歉,我的醫術低微,沒能救得了他。”
藏地的醫療技術本來就落後,況且當時巴可洛夫得的是一種急性溶血癥,外加非常嚴重的高原反應,肺功能急速下降,只能靠氧氣機維繫生命。還有,林軒在巴可洛夫身體表面的毛孔中發現了一種非常細小的活性蟲體,該物種非常奇特,在高倍顯微鏡下觀察,就能發現蟲體的後背上生長着天然的花紋,近似於一隻橫放的骷髏頭。
林軒沒有向極物寺的僧人們透露這一觀點,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在那件事之後,他曾將蟲體的樣本做了反覆研究,並查閱了全球各地的微生物品鑑大全,最終確認,那是一種來自苗疆的蠱蟲,名爲“腐骨蠶”。蠱蟲的厲害之處在於通過風、水傳播,由鼻腔、口脣這兩大呼吸道進入人體,隨即通過頭部的尖銳牙齒咬穿氣管壁和肋骨,進入中空的骨腔,盤踞做窩,繁衍生殖,並以人體內最具營養的骨髓爲食。該蠱蟲的繁殖能力極強,與蚜蟲近似,最快速的時候,一晝夜間就能繁殖十五代以上。所以,人一旦遭到這種蠱蟲入侵,毫無生還機會。
這種研究持續了大半年,林軒弄清了巴可洛夫的死因,卻無從知曉“腐骨蠶”是怎樣進入巴可洛夫體內的。
在深入冰谷的過程中,大家都是統一行動,不可能那蠱蟲單獨襲擊巴可洛夫而放過其他人。
西藏神秘事件已經夠多了,又出現了恐怖的苗疆蠱蟲,兩下里疊加,只怕會引起極物寺、絨布寺兩方面的巨大恐慌。從大局安定考慮,林軒將這一研究成果壓制下來。所幸,猝死的只有巴可洛夫,其他人至今安然無恙。
堂娜搖搖頭:“林醫生,您已經盡了力,我們的家族都很感激您。巴可洛夫的屍體是冰凍後運送到俄羅斯的,我邀請了國內最好的醫生,十幾人一起主刀解剖,終於在他的骨腔內發現了一種神秘的蟲子。您是醫生,對中國江湖上那些怪事可能不太瞭解。那種蟲子,就是來自中國苗疆的神秘煉蠱師之手,名爲‘腐骨蠶’。”
林軒點點頭,沒有發表任何看法。
“我到這裡來,就是要查清巴可洛夫的真正死因,順便代表家族向您致謝。”堂娜說。
兩人邊聊邊走,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兩湖中間的大路去。向左看,是渺遠遼闊、微波粼粼的聖湖。即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裡,這個大湖也能自動泛起光亮,讓旅人們心安。
反正,向右看,則是漆黑死寂、沉默詭異的鬼湖。即使在陽光明媚的日子,那個湖也讓人心中惴惴不安,似乎馬上就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駱先生說的話吸引了我,作爲一名探險家,最重要的特質就是要保持對這個世界好奇,永遠都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從很多人嗤之以鼻的荒謬傳說中打撈出真相。”堂娜撿起一塊石子,揮臂一擲,石子劃過夜空,飛入鬼湖之中。
林軒停步,轉向堂娜:“我也聽駱先生說過‘鬼湖潛艇’的事,現在,我想聽聽您的高見。”
他本來以爲任何人聽了駱原的話都會斥爲瘋話,就像極物寺的高僧們所做的,忙着爲駱原作法驅邪,而不是探究那些話的可信性。既然堂娜這麼說,他真的願意洗耳恭聽。
“我查過二戰時期納粹德國擁有的全部潛艇,每一艘都有詳細的尺寸和動力數據,從建造、下水、參戰都有完整記載,既不會憑空多出來一艘,也不會莫名其妙缺失一艘。所以,駱先生看到的,並非德軍國防部在冊的主力潛艇,而是來源於另外的渠道。我的家族親戚中,有人供職於德國國防部,所以很方便地拿到了二戰德國軍事力量的詳細統計表——”
堂娜驟然停止敘述,倏地探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架小型望遠鏡,舉起來向鬼湖中央看。
鬼湖的水面很平靜,林軒的視野之內,並未見什麼異常。
他同意堂娜的意見,畢竟二戰時潛艇屬於高端武器,由開建到試水,至少要耗費一到兩年,不可能完全保密。於是,彼時每個國家有多少潛艇、殺傷力高低、續航多遠……這些問題早就被那些多面間諜們弄得清清楚楚。
如果駱原真的看到了二戰潛艇,那就只能從名冊之外去找。
“剛剛我好像看到有東西浮出湖面了,按照它的分水狀態看,要麼是條二十米以上長度的鯨魚,要麼就只能是潛艇。”堂娜放下望遠鏡,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林軒搖搖頭:“不,也可能有第三種結果。”
“是什麼?”堂娜問。
“鯨魚、潛艇都不可能出現在鬼湖拉昂措,我覺得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幻視。”林軒回答。
堂娜微微一笑,既不爭辯,也不反駁。
兩人又向前走了一段,已經站在湖岸上,腳下即是輕輕舔着沙灘的鬼湖微浪。
“你以爲我是幻視,駱先生也是幻視?”堂娜問。
林軒反問:“不是幻視,又是什麼呢?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明明不存在的東西,可你們偏偏說它存在,並且連所有細節都描述得一清二楚。這是爲什麼?難道那東西對我們而言自動隱形了嗎?絕對不可能。所以說,現在你和駱先生站在所有人的對面甚至是真理的對面,那說明什麼?”
堂娜想了想,輕輕反問:“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中——這句被翻譯爲全球各國語言的‘讚美真理’的真理,你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