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馬雙燕突然“哇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嘹亮的哭聲劃破長空,在山谷裡久久迴盪着。
福白菊擔心的事終於真的發生了。剛纔他還在想,這馬雙燕真的是無家可歸了,將她安頓在哪裡呢,這事剛纔鎮政府調查組的人員沒有提出來,村裡的姜村長應該提出來啊,不提她住在哪裡,好歹也應該提到我這個被你們招商引資而來的客人住在哪裡的喲,可是調查組自始至終沒有提半個字,甚至連慰問的口氣都沒有。怎麼啦?這也好歹算得上是一場火災吧,我們福白菊公司的藥材基地受到如此重大的損失,他們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最起碼也得關心一下我這個外來人住哪兒吧。
調查組是在下午快四點鐘的時候趕到虎形地林場的,由鎮裡牽頭,委託陳厚朴代理調查,陳厚朴站在廣場上望着斷壁殘垣的知青樓,一臉茫然,上氣不接下氣地解釋說:“這事真的不是我管的,只是受人之託來調查的,請大家放心,只是瞭解情況,沒有別的意思。”然後吩咐手下的工作人員拍照的拍照,做筆錄的做筆錄,幾個農民工都一一地單獨詢問筆錄了,問到福白菊時自然按照馬雙燕事先交代的話一五一十地直說了。輪到馬雙燕了,她只是說聽到隔壁有響聲然後就跑出來看到火光沖天了。同來的村幹部什麼也不知道也就沒有發言。最後陳厚朴當着大家的面表態說:“這肯定不是縱火案,這縱火罪自然就談不上了,違紀呢?你們不是公務員,談不上。那應該算個什麼呢?頂多扛一頂破壞集體資產的帽子,可是你們也不是故意的,但是,這集體資產損壞了就得賠償,如果上面追究責任下來的話。”陳厚朴用手指着姜村長等幾個陪同的村幹部說“你們幾個村幹部註定是吃不了要兜着走的。”咋辦呢?正當福白菊心裡在犯嘀咕的時候,陳厚朴又說:“這樣吧,將來的處理結果肯定是誰損壞的誰賠償,也就是誰燒的,誰將它恢復吧。”姜村長嚇出一身冷汗,這話說的比唱的好聽,如果福白菊不修復的話就得村裡出錢修復,我的天啊,村裡哪裡來的錢呢?那不就是等着挨處分麼?“我燒的,我來重建!”福白菊站出來拍着胸脯棒棒有聲。在場的全體同志都鬆了一口氣,只有馬雙燕用溫怒的眼神盯着福白菊,似乎怪他多嘴了。
“你不用哭鼻子,我已經與白花丹商量好了,你就睡她那裡吧。”福白菊遞過紙巾給她擦拭着洋洋灑灑的淚珠,自我解嘲地說:“我也睡村部,跟陽起石一起睡。”
馬雙燕坐在路邊的大石板上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福白菊拉着她的手說:“起來,走吧,你看看太陽快要下山了,天黑時,這荒山野嶺的,我倆咋辦?”這麼一提醒,她擡頭一看,只見一輪紅日依山而下,只留下一片紅光照映着天際,遠方的山巒彷彿在奔跑着,眼前的河流匆匆忙忙地趕路,百鳥歸巢,山風陣陣,一絲涼意平地而起,吹醒了她,於是乎她拉着他大步流星地向着山腳下奔跑。
“我如果有錢了,一定修一條繞山公路到林場。”福白菊心裡暗暗地想着也暗暗地發誓拋棄從前伸手向家裡要錢的毛病,錢的問題得自己想辦法。
“如果真的得修復知青樓的話,哪裡弄到這麼多的錢喲!”她終於說出他心裡想要說出來的話。
“我給我媽打電話了,我媽說讓我回家一趟,她會給錢的。”福白菊心裡暗下決心不提家裡,但是嘴裡卻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你開口閉口就是向家裡要錢,總有一天會斷炊的。”馬雙燕停下來腳步,盯着福白菊嚴肅地告誡:“我們得想一個生錢的門路。”生錢的門路,說得容易,這荒山野嶺的野雞不下蛋的地方如何生錢?馬雙燕雖然話已出口,但是自己反而覺得沒有底氣了。是啊,這窮山溝裡能生錢嗎?想到這裡渾身上下像是泄氣的皮球,又像是散了架的木偶,立即癱瘓了。“前面有一個大石板,我們就在那兒坐坐吧。”趟過眼前的一條河,對面就是狼山村村部了。
“聽,什麼叫喚?”福白菊從石頭上站起來仔細搜尋着。其實找也是白找,這黑咕隆咚的,哪裡看得見東西啊。
“咯,咯咯。”
是鳥聲,又不是鳥聲,更不像是走獸叫聲。倆人屏住呼吸,側耳細聽。
不一會,一隻大鳥帶着一羣小鳥從樹林裡大搖大擺地走出來了,直奔河邊喝水,藉着月光照映,馬雙燕看清了它們,是一羣野雞!她悄悄地拉過他的衣袖,對着他的耳朵小聲地說:“是一隻野雞帶着小雞喝水呢!”
福白菊目測了一下,可能有十幾多隻,剛纔不是想到了養雞嗎?這野雞就冒出來了,這是不是一個徵兆呢?是不是上天的一個暗示呢?對,就養這野雞!
“養殖野雞?”馬雙燕張開的嘴巴怎麼也合不上了,這家雞都沒有養過,更不用說這養野雞的事了,這不是異想天開麼?她越想越覺得可怕,越是坐立不安,可怕的不是養雞的事,可怕的是面前坐着的這個人,是不是腦殘或者神經病,好好的城市生活不過,卻跑到這荒山野嶺的地方種植什麼藥材。縣城裡遍地是金是銀,想搶錢撿錢隨便伸手就是,卻偏偏跑到這窮山溝裡來養雞,居然還提出養野雞!她伸手摸到了摸他的腦袋說:“你不是在發燒,說胡話吧!”
福白菊將她的手移到胸前說:“是我這兒發燒,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