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有緩緩的音樂流淌,依然是寧檬熟悉的那張碟片.
氣氛有點冷.歐陽目不轉睛,一心專注地看着前面路狀態,後面兩人並排坐着,卻是連陌生人之間的客套幾句也沒有.
寧檬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了想,客氣地寒暄,";管總,傷口還好嗎?";
管絃冷哼了一聲,";還死不了.";
";…….";
完全被這廝兒煞到了,剩下的話全吐進了嘴裡.
到了一個十字路品,管絃突然衝着前方叫道,";歐陽,你家不就在這附近?不用再開車兜一圈了,早點回家吧.";
歐陽停了車,回頭看着他的傷口,小心翼翼地問,";管總,你的傷口要不要緊?要不讓寧檬來開車吧?";
";嗯哼,我車技不怎麼好";
歐陽死命地盯着她,那意思就是開吧開吧,老闆需要照顧.
寧檬想不出拒絕的理由.老闆意外受傷,她又是會開車的,這點小事怎麼可以推辭?
";好吧.我來開,慢些應該也湊和.";
她起身,繞道,名正言順地坐進了駕駛室,剛準備啓動,旁邊車門倏地打開,管絃已經鑽了進來.
";你…不坐後面?";
";我不習慣看你的後腦勺.";
";…….";這也算是答案?
窗外霓虹閃爍,車流如織,風景一幕一幕地在眼前晃過.很快,車子過了一個街區,先到她家的附近.
寧檬扶着方向盤,不經意地說,";我先送你回家吧,回頭我再打的回去就可以了.";
";不用.先去你家.";聲音很冷,語氣很淡.
寧檬瞪了他一眼,";受傷了就老實點,再折騰壞了可怎麼辦?";
她這是關心嗎?管絃眼睛眯了眯,繃着的心絃突然鬆開了一道隙縫,尤如烏雲層層上面一抹白.
";放心,我是受了皮外傷,很淺,還沒傷到筋骨,開個車回去完全沒有問題.";管絃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副子,不過口氣似乎緩和了些.
淺什麼淺?淺還會流那麼多的血.
給陰陽怪氣的傢伙開車,壓力說不大是騙人的.到了自家小區樓下,看到熟悉的風景,寧檬頓時鬆了口氣.
";那我先回家了,你小心點.";
她一邊告辭,一邊拎起了提包,正準備推門,手卻被一把抓住了,力氣很大,大到她能感覺到一絲疼痛從手腕處向心底漫延.
那手的一處還包着紗布,她呆呆着望着那點白,一動也不敢動,視線往上,放在他的臉上,就這樣愣愣地看了他好幾秒.
";別急着上去.";管絃放緩了力道輕輕搭在她的胳膊上,側靠在椅子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等會兒,跟我說說話.";
寧檬沉默了.不能心軟,不能同情,不想再與他有什麼牽扯了,那不過是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給自己做思想建設,深呼了一口氣之後,心就平靜了些,再看向他時,神色已經很淡.
小區裡挺靜的,偶有出來貪玩不肯睡的小朋友傳來一陣嬉笑打鬧聲.
他們就這裡拉扯着,相互對視,最後寧檬輕輕地說,";放手了,別扯到了傷口,裂開了會很痛的.";
";很痛?";他一邊鬆開她的手,一邊苦笑了聲,";原來你也知道我會痛?手痛能比得過心痛嗎?那個杜少琦究竟有什麼好?你才認識他多久就開始卿卿我我了?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對他一見鍾情?";
";你少胡說.我們哪有什麼卿卿我我?這是同事之間的正常交往好不好?杜少琦很紳士,對每個女孩子都好,你……";寧檬氣得說不下去了,轉而檓了他一眼,眉毛微擰着,感覺象看一個怪物.
";他對你可不是隻有同事那麼簡單.";以他男人的心靈相通,完全可以看得出那傢伙是個笑面狐狸,正在一步一步向自己的目標靠近.可是這個女人居然渾然未覺,這能讓他放心嗎?
尤得在酒吧的那一次,他們倆不歡而散,後來他一直觀察着她.
她的視線一直跟着杜少琦在轉,最後還破天荒地上前搭訕,兩人做到吧檯前聊天喝酒.印象中,她是個矜持的女人,能讓她這麼失態的,除非是她心裡一直等待的那個人出現.
寧檬愣了愣,凝視了他好久,終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可是她能告訴他實話嗎?
";你想多了吧,我只是覺得杜總監很象我認識的一個朋友,看起來人很隨和,也比較親切.";話脫口而出,她不知道爲什麼要向他解釋,可是看着他板着臉,心裡又有點難受.
";真的?";他臉色鬆了鬆.
";不信就拉倒.";
寧檬突然對自己失望了起來,明明要離開他遠遠的,可是爲什麼每一次都被他牽着鼻子走,直到走進一個死衚衕,讓自己永遠不得翻身.
";好吧,我信.";
你愛怎麼着就怎麼着,老孃恕不奉陪.
她將車門一甩,然後啪地一聲關上,朝着入口的方向頭也不回,不去看他鐵.[,!]青的臉色,心情竟然大好.
身後的男人此時正看着她的身影,嘴角彎彎,仔細看的話,可是感覺那裡噙着一抹笑意.
不知爲什麼,他相信她說的話,只是心頭還有那麼一點不安.
過了幾日,市場二部談了一個大項目,寧檬和康經理一起負責.正式談妥以後,按慣例,杜少琦受邀參加簽約儀式.
寧檬車還沒修好,搭了康經理的便車.
杜少琦單獨開了一輛新款的洋車,流線型的車身,月色的顏色,看上去就知道是好,那奇怪的牌子在眼前一閃,她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國的製造.
好不容易等一系列程序走完,已是下班時間.康經理接了一個急的電話轉身就走了,把她扔在門口.
寧檬想早點回家吃飯,正想着是不是要打的,卻又心疼這麼遠的路費,杜少琦已走到了她身後,笑着說,";一起走吧,我送送你.";
";謝謝,我剛纔正祈禱着你晚上沒有和美女燭光晚餐,可是不需要趕時間去接人,結果就應驗了.";寧檬還沒鑽進車子,就開始胡言亂語.
杜少琦嘴角一勾,看了她一眼,說,";哪來的美女?我現在一心撲在事業上,沒時間沒情趣,正常一點的姑娘都被我嚇跑了.";
";跑不了.我可是看出來了,公司未婚女性已經把你列爲頭號花癡對象,你應該沾沾自喜纔對.";
";不會吧?";杜少琦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戲謔地訓,";那戌拜我的人裡頭也包括你嗎?";
寧檬咳了一聲掩飾道,";你也知道,我天天忙得暈頭轉向,哪裡還有時間犯花癡?";
他哦了一聲,嘴角揚了撥.
寧檬汗.她算是知道了,這男人在交際場上確實如魚得水,表面上紳士文雅,內裡細心體貼,最重要的是懂得自黑自嘲,到哪裡都是一副進退有度的樣子,從容淡定,從容不迫.
印象中,那個男人也是這樣的感覺.大概天生有領導氣質,從小就是當大隊委班長團支書的料,遇事待人也是這副坦坦蕩蕩,不急不慢,遊刃有餘的感覺,看了讓人覺得十分舒心.
如今他還活着,事隔五年,他應該也是如此這般瀟灑持重,丰神俊朗的樣子吧?
說了一會兒,話題又回到工作上.
杜少琦扶着方向盤,不經意地聊着之前的合約,";你們真不容易,這個項目一簽,市場二部今年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一半.";
";就是,反正年終獎可算是捂住了.";寧檬往後一靠,凝神嘆氣.
杜少琦笑,";你很缺錢花?";
";那當然了.老媽退休了,身體不太好,我得養着.弟弟大學還沒畢業,我得供着.還有房貸……總之完全被套住了.";
她現在住的房子房東說願意出售,因爲是蔣婧的關係,給了她最低價,她自然沒有不買的道理.開玩笑,比市場價足足便宜了幾十萬,去哪裡找性價比這麼高的房源?
她覺得她這個人運氣太多不怎麼樣,這次,似乎是時來運轉.
";聽起來確定不容易,不過看得出來,你現在這麼能幹,或許就是因爲從小就當家長的緣故.";
";是啊,爸爸去逝得早,我這也是不得已呀."; 不知怎麼回事,在他面前,她自然而自地想吐口水,想發發牢騷,大概是憋了太久的緣故吧?其實她也整不明白.如果換成對象是管絃,她未必會這麼毫無隱藏.
杜少琦淡淡地說,";你別泄氣,古人說梅花香自苦寒來,其實很有道理,我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成全你的今天.即使不相信,你也可以這麼想.這樣你就會活得輕鬆一些.";
";謝謝,沒想到你還挺能開導人的.";寧檬望着他,這一刻覺得溫馨.
杜少琦笑,";沒想過找個人和你一起分擔?";
";男朋友嗎?";寧檬戲謔地說,";雖然說四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可說也奇怪了,我的桃花運持續走低,完全沉入了低谷,想要翻了黴運,只怕是難了.";
杜少琦似乎被她逗樂了,眯着眼睛呵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