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彎彎……”
“彎彎,彎彎……”伏在桌面上的湯定宇一陣囈語,然後驚醒。他醒來發現自己竟然睡着了,夢裡總是出現那個場景。雖然已經3個月過去了,那一幕卻還久久徘徊在腦海中不去。
雖然已經過去3個月了,但是回想起來那場面太悲傷,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心愛的人血流不止,還未成形的骨肉離開這個世界。即使他已經快速地叫來醫生,但最後還是無力迴天。她的情緒太激動,導致了流產。
這一段日子,他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公司的事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袁彎彎每天都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少言寡語,鬱鬱寡歡。而他每天都想着怎麼樣才能讓她開心起來,他已經忘了自己的傷痛,只想着撫平她的傷口。他也理解她,李婷婷死後,她已經夠傷心了,爲了孩子她才寬慰些,沒想到蘇曉生卻出了事,這件事情太意外,讓人猝不及防。他不怪她,只想她能早日走出傷痛,看到她的身邊還有他。
湯定宇撫了撫額,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11點了,沒有再耽擱,他拿起外套直接往外走。他放心不下家裡的袁彎彎,不管加班多晚都一定要回家。他早早就把袁彎彎接回了家裡照顧,怕她一個人呆着會想不開,他不管去哪,心裡惦念的總是她。
湯定宇開車很快,沒多久就回到了家,一刻不停地就上了樓。輕輕打開房門,見房裡一片漆黑,他心知袁彎彎已經睡了。他擰開一盞燈光微暗的燈,走到牀邊,看着側身躺着的袁彎彎,輕輕地幫她拉了拉被子。
心知雖是春天,但夜晚還會有點涼意,就怕她着涼。湯定宇看了看牀頭櫃子上擺着的一個小藥瓶,皺了皺眉,猜想袁彎彎今晚又吃了安眠藥。
小產之後,她的心情特別差,有時候一天一整天都不說話,只盯着一個地方看,一看就是大半天,晚上睡眠也不好,常常失眠,沒辦法,只好服用些安眠藥。但是最近她吃安眠藥的頻率越來越頻繁,他想制止,就又不忍看她每天晚上輾轉難眠。從牀上離開,湯定宇走進浴室洗澡。
牀上的人動了動,一行淚水側流而下,原來她還沒睡着。袁彎彎伸手拭去淚水,就像不曾哭過一般,再閉上眼睛。但怎麼對自己說,她很累了要睡覺,卻還是睡不着。好像安眠藥的藥力已經不管用了一般,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她翻了翻身,想了想,動作緩慢地伸手拿起牀頭櫃子上得藥瓶,想再吃幾顆。一雙大手按住了她,不看她也知道是誰。
湯定宇從浴室出來,剛好看到袁彎彎起身想拿藥瓶,他急忙過去阻止,柔聲說:“彎彎,是藥三分毒,吃多了不好的。”說完俯下身來,將她的身體移下,幫她再次蓋上被子,說:“乖,睡覺。”
而袁彎彎木頭一般,沒有任何反應,任由着他擺弄。
湯定宇裸着上半身,只着一條短褲,他鑽進被窩,躺身睡下。他摟過袁彎彎的身體,在袁彎彎的額上柔柔地印上一吻,說:“睡吧,別想太多了。”隨後將牀頭的燈關上。
黑暗中,緊閉着眼的袁彎彎將臉側過另一邊,她害怕,即使沒有光,她的悲傷也會曝光。她根本睡不着,每天晚上只能閉着眼睛等天亮,或者實在精神耗盡了,纔會睡去。想到湯定宇,他知道他對自己好,但是又怎麼樣?她實在沒有辦法從悲痛中抽離,她不想說話,誰也不想理會,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想每一天都這樣過下去,也一直這樣過着。
他每天都很忙碌,卻還經常抽時間來陪她,陪她吃飯,陪她散心。他希望她能儘快好起來,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每每想對他笑,擡頭看去,看到的卻是曉生的臉,這叫她怎麼不傷懷?這些她不知道對誰說,也不能說,因爲這對他的傷害太大,這是他們之間的致命傷。
她不管睜開眼還是閉上眼,都會想起從前的事。她和李婷婷的嬉笑打鬧,歡聲笑語,就在李婷婷死的前一天,李婷婷才過22歲的生日!之前的看似平復,她不過是壓抑自己,對自己說,爲了孩子要堅強,婷婷也不希望她太傷心的。可是,在她小產之後,她再也沒有辦法掩藏自己的情緒了,還有蘇曉生不幸飛機失事遇難,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蘇曉生對於她來說,是親人,不可分割的親情。她能接受蘇曉生遠走他鄉,追求自己的夢想,但她沒法接受他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啊!她沒有父母,她把蘇曉生當做自己的親弟弟,連這最後的一個親人都要被上天奪走,這叫她如何能承受。
也許是上天見她還不夠慘,連她最後的一點希望都要毀滅。那是她和湯定宇的孩子啊!叫她以後怎麼面對他?她知道他不怪她,可是她怪自己啊!連他們的孩子她都保護不好,要她怎麼有勇氣再繼續這份愛情!?
她也曾強迫自己不去想那麼多,但那都沒有用,記憶深處的東西不是想阻止就阻止得來的。好朋友爲就她而死,親人離她而去,就連肚子裡的骨肉也沒有了,她本以爲,她會擁有幸福,沒想到,幸福曾那麼近,卻又一下子消失不見。
她也曾想了斷自己,可一想到身邊的他,她又覺得自己真真殘忍和自私。她怎麼能那麼做?如果她離開了,他會有多難過!她不敢想,卻又不得不去想,每天都只能沉浸在無盡的痛苦中。她也想擺脫這種痛苦,但是每每想到婷婷、曉生還有未出生的胎兒,她就覺得自己不配快樂地活着。她憑什麼開心地活下去!?憑什麼!
她就應該受着內心的煎熬,她就應該每天揹負着悲傷的情緒,她就應該在日復一日的痛苦中活下去,她就應該這樣在苦海中掙扎着。直到有一天,她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