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袁彎彎,該吃藥了。”護士拿着藥走進病房對袁彎彎說。
端坐在病牀上直盯着電視機的袁彎彎無動於衷,彷佛沒聽到護士的話般,一動不動。
“瞧我這記性,你是聾子,怎麼會聽到我說話呢。”那名護士恍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看着袁彎彎的眼神也帶着歧視。她的嘴裡還在不停地嘀咕着,話裡滿是諷刺嫉妒:“也不知道她是什麼富貴命,摔個跟頭給摔聾了,治了快一年也沒治好,家裡人還真有耐心,每個月定時打來治病的錢,這好朋友呀,天天守着照顧她,也就這兩天沒見來。”
不管護士在旁說些什麼,袁彎彎就只盯着電視屏幕看,好像在等着什麼。
護士從藥瓶裡取出幾粒膠囊,拿了杯白開水,遞到她的面前,示意她吞下。
袁彎彎乖乖服下藥,沒有說任何話。
她即使聽不到,她也知道她是被那護士嫌棄着的,每每來提醒她吃藥,都要說上些難聽的話,雖然她聽不見,但從前看着她上下闔動的脣,都看懂她說的都不是什麼好話。久而久之,袁彎彎也不去理會那護士說些什麼了。
是啊,無關緊要的人說什麼她何必去在意呢。自從她出了事以來,都是李婷婷忙前忙後,沒想到,她這輩子還能有一個這麼真心待自己的朋友。前兩天,李婷婷急匆匆過來說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去辦,要離開b市幾天。看着李婷婷勞累奔波的樣子,袁彎彎說不出的心疼,她不想再拖累她下去了。她想離開,卻還有放不下的人和事。
袁彎彎吃完了藥,那名護士轉身就出了去。
袁彎彎繼續直盯着電視看,時間越近她的心就跳動得越厲害。
時鐘指向十二點,電視屏幕上出現了一名秀麗端莊的女主播。屏幕下方有一個特設的手語播報,袁彎彎的眼睛一刻不離地盯着那個手語播報員。
“大家好,歡迎收看今日的新聞30分。先來播報一則消息,一年前轟動一時的,國內首屈一指的電子產品集團,華宇集團的總裁,湯家唯一繼承人湯定宇的產品質量事故和行賄案,在今日上午9時,法院給出了判決。被告人湯定宇分別觸犯了僞劣產品罪和行賄罪,根據《刑法》第140條、第390條規定,共處以6年有期徒刑。現今華宇集團可是岌岌可危,面臨着被其他公司收購的風險。而對於判決,湯定宇本人表示不會上訴,服從判決。……”
六年有期徒刑,六年有期徒刑!袁彎彎整個人石化一般,無法動彈。他要在牢裡度過漫長的六年的時光,這意味着什麼?!她在奢望什麼呢?早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的不是嗎?她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的疼,一點一點地疼到骨子裡。她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她是該離開了。
袁彎彎轉身,從牀邊的抽屜裡取出一個小袋子,打開,足足有20多顆藥丸。她一直以來都有失眠的症狀,偶爾也向醫生要求服用一些安眠藥。在沒有醫生護士和李婷婷的陪同服藥下,袁彎彎就會偷偷把藥攢下。
袁彎彎看着這些藥丸,並不覺得恐懼。有什麼比在牢裡待着更讓人恐懼的呢?死又算得了什麼?她將藥丸全數倒在手上,端起剛剛服藥剩下的那半杯水。
眼角滑落的晶瑩剔透的淚水滴落到杯子裡,混爲一體。
離開這個世界,痛苦會少些吧。
我若離去,你是否會悲傷哭泣?
如若傷心,還是忘了吧。
這樣想着,袁彎彎將手上的藥丸全部放進嘴裡,和着那略帶鹹澀的開水,吞入腹中。
她彷彿又聽到他對她說:你是我最心愛的人。
身體再也抵制不住藥物的侵襲,慢慢滑落。在她閉上眼的那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了他在向她走來。
在生命彌留之際,我竟有些許害怕。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我死了以後,你卻還要懷着怨恨過上這未來六年的牢獄生活。如果可以,一定要忘了我。一定,忘記。
定宇,對不起,我、愛、你。
沒有關閉的電視機還在繼續播放着新聞。
“昨晚8時,在b市最大的體育館舉辦的國內著名鋼琴家,宋爾廷的演奏會可謂是盛況空前。最值得一提的是,此次他攜愛徒前來可是首無前例的。演奏會現場,愛徒蘇曉生的出現驚豔了全場。一身白色燕尾服,憂鬱的眼神,俊美的臉龐,脫俗的氣質和高超的琴技,引來了熱烈的掌聲。蘇曉生於一年前赴往法國苦練鋼琴,原本天賦秉異的他,進步迅猛,現已是大神級別的他,有望成爲師父宋爾廷的接班人。
他幼年右手殘廢,所以只能左手彈琴,但這並不影響他在彈奏鋼琴時的發揮,這在鋼琴演奏史上是絕無前例的,這更體現了他不凡的技藝。在演奏會中,他主動提到,這次回國,主要是回來尋找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實現當年與她的約定。在演奏會的最後他還獻上了一首自彈自唱歌曲:《約定》。”
遠遠地,傳來溫和如風的帶着暖意的聲音。
就這樣,一年又過了。
我還是,回到這個地方。
閉上眼等你的出現,空氣中吻你的臉。
我還記得,我們的約定。
一輩子幸福的約定,爲你彈的那首歌,它也偷偷的掉淚了,我還記得,我們的約定,我比以前還更愛你了。
連那風都笑我了,我想它會告訴你的,我更愛你了。
全世界都跟着我附和,彎彎,你聽見了嗎?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