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初,宴罷,送衆賓客離去,鄴孝良沒有等姜明紅同行,陰沉着一張臉先回了牧之院。
“啪”姜明紅剛進門,一個茶杯就砸在她面前,濺起滿地的茶水和碎瓷片,嚇了她向後退了一步,滿臉驚恐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鄴孝良,“夫君,怎麼了?”
“怎麼了?”鄴孝良臉色發黑,額頭上青筋暴突,雙目圓瞪,眼神凌厲帶着怒火,“你還有臉來問我怎麼了?今天你做了些什麼,還要我來提醒你嗎?”
“我今天沒做什麼呀。”姜明紅一臉茫然地道。
“你要毓嫺嫂嫂當衆看壽禮,點戲前搶母親的話,這樣還叫什麼也沒做嗎?”鄴孝良拍着桌子怒吼。小賓夫人是生母,他還能忍着點公子脾氣,姜明紅是他妻子,在她面前,他就沒必要收斂性子。
侍女在鄴孝良砸杯子時,就退了出去。
“哦,夫君說是這事啊。”姜明紅笑着晃了晃腦袋,神情略顯得意,“我是故意那麼做的,我是要給她添堵,讓她心裡不痛快。做出那樣的事來,她休想過這麼如意。”
鄴孝良知道事情後,只當姜明紅做事不經大腦,是個蠢貨,聽到她這麼說,才知道她是有意爲之,看她的眼神充滿了不可思議,“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夫君,你別看她長得美若天仙的樣子,其實她個心腸狠毒的蛇蠍女人,盡做一些讓人不齒的齷齪事。”姜明紅走到鄴孝良對面凳子上坐下,圓圓的臉上滿是氣憤,“華大哥先前要娶的人不是她,她仗着長得美,勾引華大哥。華大哥色迷心……”
“啪”鄴孝良怒火攻心,再也聽不下去了,一巴掌打斷了她的話,“這些鬼話你聽誰說的?在娶妻之前,大哥從來就沒有跟人議過親,毓嫺嫂嫂是大哥親自去閩國求娶回來的。何來大哥要娶的人不是毓嫺嫂嫂這一說?”
姜明紅捂着臉頰,含着眼淚道:“這不可能,你們都被她騙了。”
鄴孝良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這就是事實。”
姜明紅皺了皺眉,似乎還是不太願意相信鄴孝良的話,嘟着嘴道:“可是鸞兒不是這麼說的。”
“鸞兒?”鄴孝良眼睛一眯,“李鸞兒?”
姜明紅用力點點頭,“鸞兒她沒有必要騙我啊。”
鄴孝良冷哼一聲,道:“李鸞兒是李庶母的侄女,李庶母曾把她接來,想送給大哥當妾,大嫂婉拒,她不死心,大冷的天穿着單薄的衣服坐在船上唱小調,衆目睽睽勾引大哥未遂,被送回了李家。”
姜明紅不敢相信地睜大了雙眼,喃喃自問道:“鸞兒爲什麼要說謊騙我?”
“就算李鸞兒說的是事實,她是你什麼人?需要你來爲她打抱不平?”鄴孝良厲聲問道。
姜明紅抿緊雙脣,低頭不語。
鄴孝良冷冷地看着她,“且不說毓嫺嫂嫂是什麼樣的人,就算她做了什麼,也輪不到你來指責她。你也曾讀書識字,應該懂得聽話不能聽片面之詞的道理。你什麼都不知道,就糊里糊塗被人利用,做出這種蠢事來,現在你要如何收場?”
“我……”姜明紅咬了咬脣,可憐兮兮地看着鄴孝良,“夫君,我知道錯了。”
鄴孝良眼神複雜的看着她,半晌道:“你既然知道錯了,明天去給母親和嫂嫂賠禮道歉。”
“哦。”姜明紅乖順地應道。
鄴孝良看了她一眼,起身往門外走去。
“夫君,你要去哪裡?”姜明紅問道。
鄴孝良沒說話,也沒有停步,徑直走出了房門。
“夫君。”姜明紅着急地追了上去。
鄴孝良走的極快,姜明紅體態豐腴,追不上他,忙叫身邊的侍女,“你跟過去看看公子去哪裡了?”
侍女小跑地追了上去,一會回來稟報,“公子去書房了。”
姜明紅松了口氣,只要不是去那兩個騷狐狸房裡就成。
一直冷眼旁觀的齊嬤嬤看她如釋重負的模樣,皺緊了眉頭。
在鄴孝良責問姜明紅的同時,昭平縣主正咬着後槽牙,恨聲地對周嬤嬤道:“這就是賓氏選得好媳婦,瞧瞧她今天都幹了些什麼事,丟人丟臉。”
周嬤嬤哼哼兩聲,道:“奴婢說句欺上的話,賓側夫人就是個沒腦子的人,她選的人,又能好到那裡去。少夫人好好的一個生辰宴,卻要受這種無妄之災。”
昭平縣主揉了揉額頭,道:“好在,就住一年,要不然煩都要煩死了。”
周嬤嬤端過醒酒湯,笑道:“少夫人是心胸開闊的人,不會把這些閒事放在心上的。”
姜明紅的事的確沒有讓宋箬溪心情鬱結,醉醺醺回房卸了釵環,洗了臉就上牀睡覺去了,一睡就睡到日暮時分。
宋箬溪醒來,看着身邊睡得香甜的鄴疏華,輕輕一笑,推了推他,“師兄,醒醒,該起來了。”
“還早,瓔瓔,我們再睡會。”鄴疏華將她摟得更緊,手還順着肩膀往下游走。
宋箬溪拿開他的手,坐起來,伸手撩起幔帳,道:“你醒醒看清楚,太陽就要落山了,不早啦!”
鄴疏華睜開眼睛看着她,呆愣片刻,啞然失笑,“我睡迷糊了。”
宋箬溪從鄴疏華身上爬了過去,要下牀穿鞋,卻被他抱住,“瓔瓔,委屈你了。”
“啊?”宋箬溪不解地扭頭看着他。
“今天是你的生辰,本該開開心心的,可是五弟妹她做的那些事,讓人很是無語,我已經跟五弟說了,讓他好好管管教教他媳婦。”
“我纔不會跟沒腦子的人計較,只是我很好奇,她爲什麼覺得我是從別的女人那裡把你搶過來的呢?”宋箬溪明眸流轉,“你老實交待,是不是曾與人許下盟約,又始亂終棄了?”
“你都說她沒腦子了,沒腦子的人說的話,你不要聽,都是胡說八道的。”鄴疏華着急地道。
宋箬溪嗔怪地橫了他一眼,“呆子,你緊張什麼呀?聽不出我在逗你玩嗎?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
鄴疏華笑,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入夜後,齊嬤嬤走進了澹寧居。
“夫人,五夫人至今都沒有排日子,董氏和蘇氏她們還是處子之身,前兒五夫人來了小日子,也沒有安排人伺寢,五公子只能獨自住在書房裡,今天五公子又去了書房。”鄴孝良的奶孃齊嬤嬤捨不得小主子受委屈,擅作主張,把這事悄悄告知昭平縣主。
妻子沒有安排,鄴孝良沒去睡妾室,這是他對妻子的尊重,可是姜明紅在不能服侍的情況下,卻不安排人伺寢,這就是她的錯。
昭平縣主皺了皺眉,她並不想多管庶子房裡的事,但是鄴孝良和姜明紅成親已經一個多月,姜明紅卻遲遲不安排蘇念錦和董佳婉伺寢,與禮不合。她若是放任不管,就是她這個當嫡母的失職,畢竟管束提點媳婦是她這個做婆婆的責任,再者今天姜明紅的所作所爲,也要敲打一下才行,垂瞼道:“行了,這事我知道了,你回去盡心服侍五公子。”
“是,夫人。”齊嬤嬤行禮退了出去。
第二天早起,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明晃晃的太陽掛在天空。宋箬溪笑問道:“少城主,今天可就立秋了,你的雨呢?什麼時候下啊?”
鄴疏華繫好腰帶,笑道:“少夫人不要心急,等過了子時,纔是明天。”
宋箬溪拿起放在梳妝檯的玉柄美人扇,輕輕搖了搖,笑道:“好,我不心急,我等着看這雨呀如何從天而降。”
“雨可不就是從天而降的。”鄴疏華笑,擡手扶了扶她髮髻上的楸葉。
用過早飯,兩人去中苑。
鄴疏華去了忠勇堂,立秋之日,迎秋於西郊。他陪鄴繁去西郊祭白帝、蓐收。宋箬溪去澹寧居給昭平縣主請安
昭平縣主等宋箬溪請了安,招她到身邊坐下,拉着她的手,關心地問道:“昨兒你喝那麼多酒,頭有沒有痛啊?”
“我有喝了醒酒湯,頭沒有痛。”宋箬溪笑道。
每天請安說來說去就是幾句老話,大約坐了一盞茶的功夫,昭平縣主就會打發衆人離開,可是今天姜明紅到了卯時未,還沒有過來請。
昭平縣主的臉色就有些不好,冷冷地斜了小賓夫人一眼,道:“散了吧!”
幾位側夫人行禮退了出去。
宋箬溪使了個眼色給鄴淑婷,笑道:“母親,我們來摸牌吧!”
“母親,昨天嫂嫂收了好多壽禮,發財了,我們贏她的銀豆子。”鄴淑婷挽住昭平縣主的手臂道。
“你不怕輸了?”昭平縣主促狹地問宋箬溪。
“不怕,我這次一定不會輸了。”宋箬溪微擡起下巴,信心滿滿地道。
昭平縣主衝鄴淑婷擠擠眼睛,道:“我們把她的銀豆子全贏過來,讓她哭鼻子。”
“好。”鄴淑婷笑着點頭。
侍女在涼閣裡擺好牌桌子,伺候三人打牌。
纔打了三局,外面的侍女稟報道:“夫人,五夫人過來請安了。”
姜明紅請安來遲了,不是有意而爲,她出門苑門,從天下掉了團鳥糞,恰巧落在她鼻尖上,她只得回去重新洗臉上妝,來來回回就把時間給耽誤了。
“哼,讓她回去,我用不着她來請安。”昭平縣主冷笑道。
“夫人。”周嬤嬤湊到昭平縣主耳邊說了一句話。
昭平縣主放下手中的牌,笑道:“我們一會再接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