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疏華見瓶兒的掌心是有些紅腫,但是不至於嚴重到撫不了琴,接合先前豆蔻請他來時說的話,以及瓶兒對宋箬溪態度,讓他懷疑瓶兒象麗夫人一樣,利用他的心善,想要逃避學規矩,還有意詆譭宋箬溪的清譽,眸底閃過一抹惱意,握了握拳,語氣冷淡地道:“崔嬤嬤,瓶姑娘年紀還小,你慢慢教她規矩,能不用戒尺還是別動用爲好……”
“奴婢知道了,奴婢不會再用戒尺打瓶姑娘的手。”崔杏低垂的眼中閃過一抹寒光,不打手,那就用藤條抽小腿好了,雖然不太順手,但是也不麻煩。
“崔嬤嬤請繼續。”鄴疏華轉身往外走。
瓶兒見他要走,有點傻眼,忙喊道:“華哥哥。”
崔杏一邊使眼色給兩個協助她教規矩的人,一邊伸手攔住瓶兒,揚聲道:“瓶姑娘,不要再無理取鬧,耽誤少城主辦正事。”
鄴疏華想起那一堆城務,步伐邁得更快了。
“華哥哥!”瓶兒推開崔杏的手,向門口跑去,“華哥哥,不要……”
崔杏冷笑,疾步上前,一隻手抓住瓶兒的右臂,向後一扭,一隻手捂住她的嘴,不讓她亂喊亂叫。
豆蔻見狀,喊道:“少……”
少字剛一出門,她就被崔杏的手下一掌給劈昏過去,瓶兒是主子,她們顧忌一二,對豆蔻,那就無須客氣。
鄴疏華頭也不回去,出了院門,揚長而去。
看鄴疏華已經走遠,崔杏鬆開了手,在瓶兒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罵道:“不要臉的東西,你以爲把少城主哄騙過來,就可以顛倒是非黑白,爲所欲爲了嗎?你傻,少城主可不傻,他早就看透你的把戲,不過是給你留幾分顏面,不拆穿你罷了。我勸你不要再自以爲是,蹬鼻子上臉了,老老實實學規矩吧!”
“你這個老賤人,放開我,我要去找華哥哥。”瓶兒拼命向門口掙扎,“華哥哥被那個狐狸精給矇騙了。”
崔杏又掐了瓶兒一把,道:“你好大的膽子,還敢辱罵少夫人。”
一掌劈暈豆蔻的瘦高個婆子,踢了踢倒在地上的豆蔻,道:“杏姐,象這種不知悔改的人,若不嚴加管教,別人只當我們訓教司拿了銀子不辦事。”
“關門落鎖,拿藤條。”崔杏拿豆蔻當教材,好好的教導瓶兒的規矩。
豆蔻在中苑攔住鄴疏華,並把他領去西苑的事,沒有刻意避人,很快就傳到各人的耳中。
鄴繁笑,捋着鬍子道:“這小子娶了妻後,到是開竅了。”
昭平縣主冷哼道:“瓶兒這丫頭越來越不懂事了。”
側夫人們則幸災樂禍,“東苑要熱鬧起來了!”
宋箬溪賞了來報信的人,不動聲色的繼續看書。
中午,鄴疏華沒有回來,鄴淑婷過來了,沒有空手,帶着一大盤子鹿肉,笑盈盈地道:“給嫂嫂添個菜,我就權當不是來白吃的。”
宋箬溪笑“香朵把鹿肉拿廚房去,讓蠶娘一半做五彩鹿肉絲,一半做烤鹿肉,做好就趕緊送上來,我這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嫂嫂要是喜歡吃鹿肉,就讓膳食司的人每天送進來。”鄴淑婷笑道。
“要是膳食司把鹿肉送了進來,你拿什麼來當添菜呢?沒有添菜,你就是白吃。”宋箬溪道。
鄴淑婷把手上的暖爐往桌上一放,接過香繡送上的茶,抿了一口,笑道:“白吃就白吃,我來白吃又不是一回兩回,這臉皮早就厚如城牆了。”
宋箬溪挑挑眉,“既是這樣,今天爲什麼要找這麼個藉口過來呢?”
鄴淑婷看了看她,咬了一下脣,道:“早上瓶兒讓她的貼身侍女在路上堵哥哥,哥哥聽了一些閒話,就去了一趟蘭蕙院。”
“這事我已經知道了。”宋箬溪眸光一轉,“妹妹是怕我生氣,特意過來勸解我的嗎?”
“是。”鄴淑婷狡黠地笑,“也不是。”
“願聞其詳。”
“我知道嫂嫂不會爲了這件事生氣,但是我希望嫂嫂爲了這件事生氣,藉機把瓶兒、李鸞兒和蘇念錦一起弄走,讓她們再也沒辦法打哥哥的主意。”
“婷妹妹的意思我懂了,謝謝你,婷妹妹。”宋箬溪真誠地向鄴淑婷道謝,有個這樣爲她考慮的小姑子,是她的幸運。
“我只知提議,具體要如何做,我就不知道了,沒有辦法幫嫂嫂出主意。”鄴淑婷面帶愧色地道。
宋箬溪促狹地笑道:“等妹妹成親後,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嫂嫂。”鄴淑婷臉紅了。
“還有兩年妹妹就要及笄,到時候,母親一定會爲妹妹挑一個才貌雙全的如意郎君。”宋箬溪繼續逗她。
鄴淑婷不好意思起來,雙手捂着臉,邊往外面走,邊道:“壞嫂嫂,我不跟你說了,我走了。”
宋箬溪拽住她的裙子,笑道:“鹿肉就快好了,你要這麼走了,可就吃不着囉。”
“我纔不走,不能白便宜了你。”鄴淑婷放下手,皺着鼻子道。
蠶孃的手藝好,五彩鹿肉絲一上桌,那賣相就已讓人垂涎三尺。兩人對坐吃得歡,鹿肉入得嘴裡,極爲美味。
等兩人吃過飯,香草又把烤鹿肉串送了上來。宋箬溪一口氣吃了三串,撐得打飽嗝。鄴淑婷吃了四串,也吃撐了,看着盤裡還有二十來串,道:“我們吃不下了,你們拿去分了吧!”
“謝婷姑娘賞。”香朵行了禮,把盤子端了出去,衆人分食。
鄴淑婷歇了一會,道:“嫂嫂,歇午覺吧,我先回去了。”
宋箬溪送她出了院子,轉身對香繡道:“你去良藥局領半斤黃蓮回來。”
“領半斤黃蓮?”香繡皺眉,“少夫人您要做什麼?”
“不要多問,快去領。”宋箬溪打發走香繡,在院子裡散了幾圈步,回房小睡了半個時辰。
“少夫人,黃蓮,奴婢領回來了。”香繡把黃蓮放在宋箬溪面前。
宋箬溪起身把茶壺裡的半壺溫熱的茶水倒掉,把那半斤黃蓮倒了一半進壺裡,泡上熱水。
“少夫人,您這是要泡黃蓮茶喝嗎?放這麼多,會很苦的。”香繡問道。
“我不喝,給鄴疏華喝。”宋箬溪勾脣壞壞的笑。
“少城主不喜歡喝苦茶。”香繡道。
“喝苦茶好,可清心明目,瀉火解毒。”宋箬溪堅持原則。
香繡還要再說什麼,知道宋箬溪要整治鄴疏華的綠袖扯了扯她的衣袖,道:“香繡,巧桃那個繡品要收針,她收得不好,你快去看看吧!”
“綠袖姐……”
“你快去教巧桃收針吧,少夫人這裡有我伺候。”綠袖把香繡推出了門,“少夫人,味太濃了,只怕少城主不會上當。”
“我沒打算騙他,我就是明明白白要他吃苦頭。”宋箬溪道。
“少城主是該吃吃苦頭,受點教訓。”綠袖贊成宋箬溪的作法,“不過,喝一杯就好,喝多了傷身。”
“放心吧,我有分寸。”宋箬溪笑,“把這些黃蓮拿去給蠶娘,今天晚上少城主喜歡吃菜全部用黃蓮來配。”
“是。”綠袖拿着半包黃蓮去小廚房,讓蠶娘做黃蓮菜。
鄴疏華掌燈時分纔回來,宋箬溪沒起身迎他,裝模作樣的拿起繡棚子,假裝在繡花。
鄴疏華進門看到,搶過她手中的繡棚子,道:“看都看不清了,不要繡了,會傷眼的。”
宋箬溪的眼尖,一下就看到鄴疏華銀灰色衣服上有一處指甲片大的紅色,皺眉,問道:“你不是在文瀾閣處理城務,去哪裡沾染上了胭脂紅?”
鄴疏華低頭一看,“這是瓶兒的。”
“瓶兒去文瀾閣了?”宋箬溪明知故問。
“我早上去了一趟蘭蕙院,她哭着撲了過來,不小心沾上的。”鄴疏華實話實說,沒有要隱瞞宋箬溪的意思。
宋箬溪眸光一閃,起身給他倒了一杯黃蓮茶,“算準時間給你泡的,這會子剛好可以喝了。”
鄴疏華不疑有他,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差點就要吐出來,看到宋箬溪眯着眼,強行嚥了下去,苦得直皺眉,“這是什麼茶?好苦。”
“這是好茶,怎麼不好喝嗎?”宋箬溪蹙眉問道。
“不是不好喝,是太苦了。”鄴疏華把杯子放下,想找點甜東西,把嘴裡的苦味壓下去,卻發現平時擺放點心和果脯的小几上空無一物。
宋箬溪端起茶杯,坐進他的懷裡,把杯子放在他的嘴邊,道:“這壺茶可是我親手泡的,你就算喝不了一壺,這一杯要喝完,你要是不喝,我可就要生氣了。”
鄴疏華爲難地皺了皺眉,一咬牙,道:“你別生氣,我喝就是了。”
宋箬溪看他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笑得狡黠,一邊把黃蓮茶往他嘴裡灌,一邊道:“夫君啊,生苦死苦輪迴苦,修行也苦,吃了這苦茶,對你的修行有益,我用心良苦,你可不能吐出來,辜負我一番苦心喲。”
鄴疏華一口一口往肚子裡咽,苦得說不出話來,臉皺成一團。
宋箬溪忍着笑,從荷包摸出一個杏肉乾塞進他嘴裡,“先苦後甜,才知甜味可貴。”
鄴疏華含着了一會,才緩過勁來,可是等吃晚飯時,他發現苦頭來了,吃什麼菜都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