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蘇風暖所料,白日裡北周並未攻城,三十里地外的北周大營並沒有什麼動靜——
燕北城四城的溝壑火龍日夜不間斷地挖着,終於在傍晚時分,按照蘇風暖的要求完了工。
蘇鎮按照蘇風暖的主意,安排人將溝壑裡添滿了乾柴和油布等易燃之物,只等北周兵馬來攻城,便點燃溝壑裡面的所有東西。
白日裡,陳述帶着人趁着北周兵馬未攻城之際,又外出砍了大批的乾柴,儲備了幾日之需。
傍晚時分,一切就緒,就等着楚含帶着北周兵馬前來攻城。
果不其然,楚含從昨日撤兵回到後方大營後,便命人打探西境來了多少援軍之事。探馬打探了一番後回報,說西境只來了幾萬兵馬,已經入了燕北城,幾十裡地內再沒見到其餘兵馬。
楚含方知是中了故佈疑陣之計,怒道,“定然是西境兵馬的先鋒軍,再探,探出百里。”
“是。”探馬又繼續向西探查。
直到第二日傍晚,探馬回報,兩百里外都沒見到西境兵馬的蹤影,楚含這才知道根本沒有西境大軍。他怒道,“傳令下去,出兵攻城!”
一聲令下,北周兵馬兵分四路,進攻燕北城。
傍晚,用過晚膳後,蘇風暖與許雲初、陳述、蘇鎮、章林等人一直等在旺角樓。
當看到北周大營有了動靜,蘇風暖回頭對蘇鎮道,“二叔,傳令下去,點燃溝壑火龍。”
蘇鎮點頭,招呼了章林,一起下了旺角樓。
陳述站在旺角樓上向四下看,嘖嘖道,“這一處旺角樓修得可真好,堪比烽火臺,站在最高點,可以一目百里。北周一有什麼動靜,就能第一時間發現。”
蘇風暖道,“數十年前,北周曾經派了一隊兵馬進過一次北境,不過在無忘谷折損大半,後來,燕北便修葺了這樣的一座旺角樓,以防北周再入境。”頓了頓,她道,“只是可惜,燕北雖然提前知曉了北周侵犯舉動,但八百里加急還是沒能將消息立即送進京,耽擱了救援,纔將燕北如今陷入如此危難的地步。”
許雲初嘆了口氣,“內政猛如虎,若無內憂,何懼外患?”
蘇風暖點頭。
陳述氣憤地道,“皇上就是太過仁善了,依我看,貪贓枉法,通敵賣國之輩,就該全殺了!”
許雲初看了陳述一眼,沒說話。
蘇風暖看着陳述氣憤的樣子,暗暗一嘆,他定然不知道安國公做的那些事兒?
北周騎兵出動得快,不多時,便來到了四城外。這時,蘇鎮已經吩咐人點燃了溝壑火龍,熊熊火苗從溝壑裡噴薄而出,頓時將燕北四城的城門圍成了一條盤旋着的火龍。
北周兵馬來到,楚含勒住馬繮繩,看着被火龍圍在中間的燕北城,他頓時陰下了臉。
副將在一旁驚奇地道,“這……這蘇風暖是知道保不住燕北城了,要引火讓燕北城**嗎?”
楚含怒道,“她哪裡是**?你沒見這溝壑挖的距離城門還有數丈嗎?這顯然是爲了阻擋我北周兵馬攻城。”
副將更是大驚,“這……燕北城四城外什麼時候挖了這火溝?”
楚含沉着臉道,“我是中了蘇風暖的計,以爲西境大軍來了,爲探西境大軍,佈局對付蘇澈,沒想到只區區幾萬兵馬,倒給了她時間挖這個火溝。”
副將驚異道,“這樣的火溝,我們越不過去,要想個辦法,將火熄滅。”話落,他對楚含說,“二皇子,引水滅火。”
楚含聞言更怒,“最近的水源在幾十裡地外,如何引來滅火?”話落,他看着熊熊燃燒的火焰,道,“傳令,北周兵馬嚴陣以待,等着火滅。我倒要看看燕北城內有多少乾柴,夠蘇風暖以火擋我多久?”
一聲令下,北周兵馬圍困着燕北城,在溝壑火龍外嚴陣等候。
蘇風暖站在旺角樓上看得清楚,見楚含收整兵將等候火滅,她彎起了嘴角,笑道,“我就怕他不等,只要等,就好了。城內的乾柴等物夠他等上三天三夜的。三日後,西境的援軍應該也到了。”
許雲初微笑點頭,“所以說,這一計用得妙。”
沈述大讚道,“這樣的計謀,也就你能想得出來。不費一兵一卒,就讓楚含乾瞪眼無計可施。”
蘇風暖笑着說,“也不是無計可施,填土、填石都可滅火。只不過楚含遠征燕北,軍中除了兵馬糧草外,再沒有別的挖土的鐵杴之物,燕北城五十里內方圓平坦,他要想運山石來蓋火,要折騰五十里,難以做到。所以,除了乾等,如今沒別的辦法。我是拿定他只能等,才用這個計策拖延他。”
陳述道,“可是我們儲備的乾柴,不夠三日夜所用?我帶着人出去弄的乾柴,若是這般燃燒的話,也就只夠一夜的。難道城內這麼多幹柴?”
蘇風暖笑道,“如今已經過了中秋了!燕北氣候本就照京城冷,深秋後,燕北就要家家戶戶生火爐取暖了。百姓們都會提前在中秋節前夕備好一冬的乾柴儲備。整個燕北城內的百姓們家裡的乾柴加起來,能燒上三天三夜的。”
陳述大讚,豎起大拇指,“你可真是絕了!這都想到了!哈哈哈哈……”
蘇風暖微笑,“楚含還是不夠了解燕北,他一定覺得我們城內的乾柴也就夠一夜所用,而殊不知我們有三日的儲備。待他守了三日後,北周士兵們必定累乏,屆時西境援軍一到,正是出手對付他之時。”
陳述摩拳擦掌,“屆時我也要上陣會會楚含。”
蘇風暖失笑,“楚含不止會騎術射箭行兵打仗,內家功夫也是極好,比江湖高手不差多少。你不會內家功夫,到時候還是規矩些。”
陳述頓時偃旗息鼓,“這個楚含竟然這麼厲害?”話落,他納悶道,“可是我也沒見他多厲害啊。”
許雲初在一旁失笑,“你沒見他多厲害,你只見他處處吃虧,那是因爲他遇到了蘇姑娘,若是換做別人,這燕北城早就在昨日夜裡被他攻下了!”
陳述撓撓腦袋,誠然地點頭,“也對!他遇到蘇姑娘,是他倒黴。”
這時,蘇鎮快步上了旺角樓,對三人笑道,“緣緣的計謀果然管用,北周兵馬未攻城,我們兵士辛苦挖溝壑,累得手都快廢了,也值了。”
蘇風暖笑着說,“二叔,安排好四城門駐守當值的兵士,每四個時辰換一批當值駐守的人。每當溝壑裡的火小時,便從城牆上往溝壑裡投放乾柴,一直讓溝壑裡面的火燒着。不當值的兵士,全部休息。”
蘇鎮道,“好,我稍後便去傳令!”
蘇風暖笑着說,“您也累了,稍後去歇着,今夜我在這裡看着守城。”
蘇鎮也確實累了,多日來,日夜不得休息,聞言也不推辭,點了點頭。
蘇鎮離開後,許雲初對蘇風暖道,“擺一局棋,今夜我陪你一起守城。”
蘇風暖一笑,爽快地說,“好啊,點上火爐,煮一壺茶,溫兩壺酒,我如今也正有興致。”
陳述瞅着二人,眼珠子轉了轉,立即說,“我觀棋。”
蘇風暖瞅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陳述撓撓頭,被蘇風暖看透了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我睡不着……我保證觀棋不語,不打擾你們下棋。”
許雲初瞭然地微笑。
於是,這一夜,蘇風暖和許雲初擺了棋局,在旺角樓上對弈,陳述坐在一旁,他於經商上有天賦,於行軍打仗也有機智和天賦,但對於下棋,也只是會而已,談不上精。但蘇風暖和許雲初都是棋藝高手,所謂,高手過招,自然精彩。所以,陳述看得也是津津有味,毫無睏意。
城外,北周大軍等着城內乾柴油布等物用盡,時刻打着精神,準備一旦哪裡有鬆口,便突破鬆口,一舉攻城。
楚含坐在馬上,盤算着一旦有突破口,她這一次就讓蘇風暖死無全屍。
一夜,蘇風暖和許雲初擺了三局棋,三局到最後都是和棋。但天明十分,許雲初落下一子後,對蘇風暖笑道,“我輸了!棋藝不及姑娘!”
陳述在一旁叫嚷,“沒有啊!這不是和棋嗎?你哪裡輸了?難道我眼睛看花了?這不是和棋嗎?”
許雲初一嘆,敬佩地道,“是蘇姑娘讓着在下,二公子看着雖然是和棋,但其實在下早就棋局過半時便輸了。”
陳述瞅着他,“不會?我怎麼沒看出來?”
許雲初笑道,“蘇姑娘走一步棋,看出十步棋。棋局過半時,她已經全部掌控了主動,而我只能跟着她設好的局一步一步地走到她想要的和局裡,沒別的路可走。這豈不是輸了?”
陳述呆了一下,看向蘇風暖。
蘇風暖輕笑,放下酒壺,對許雲初道,“小國舅過謙了!由棋觀人,小國舅品性高雅。我雖然設了局,但也不是隻有一條路可走,你只不過選擇了最君子的一條路。這不算輸。”
陳述聞言一個勁兒地拍腦袋,“哎呀,我果然很笨,看了一晚上的棋局,竟然沒看出來。笨死了!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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