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香齋的酒菜,色香味俱全,葷素搭配,一席菜吃得蘇風暖十分舒暢。尤其是葉睿爲她點的紅棗茶,甚得她心,一個人喝了一壺。
葉睿見蘇風暖心情好,自己也跟着心情好,不知不覺也吃了不少。
鳳來吃得極少,只吃了些少量的素菜,便放下了筷子,端着一盞青霧花茶慢慢地品着。
蘇風暖吃飽喝足,瞅着鳳來說,“老祖宗,您這樣真沒趣,又枯燥,又乏味。”
鳳來喝茶的動作一頓,看着她,冷聲道,“你又想說什麼?”
蘇風暖哎哎地嘆氣,“您吶,好酒不喝,好肉不吃,過日子如白開水一般,無趣得很。我怕我再跟您待下去,以後也會變成個悶葫蘆的性子。”
鳳來哼了一聲,“你都嫁做人婦了,還整日裡鬧騰得很,就是出息?把自己武功都給混沒了,就是有趣?”
蘇風暖一樂,“您說得也是。”話落,她無奈地聳聳肩,“真是道不同不相爲謀啊。”
鳳來又哼了一聲。
蘇風暖對她道,“老祖宗,您真不應該抓我的,您看,您抓了我,有什麼好處?整日裡被我氣的跳腳,再這樣下去的話,我真是擔心您會損壽成。”
鳳來臉色一沉,“我的壽成連天說了都不算。豈是你幾句話就損了的?”
蘇風暖打了個哈欠,“那可不見得。”說完,他對葉睿擺手,“你去睡吧,明日睡到自然醒再啓程。”
葉睿點點頭,轉身去了。
蘇風暖趴上了牀,自己躺去裡側,然後拍拍另一側,“老祖宗,我睡覺不老實,您快上牀擋着我些,免得我睡着了打滾掉下去。”
鳳來瞅着她,嬌嬌軟軟的人兒,裹了被子,說完一句話,便不停地打哈欠,然後,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勻,毫無防範,這模樣,將她賣了怕是都不知道。
她盯着蘇風暖瞅了片刻,想起她若是當年,不因爲愛上他的師傅,逼他自殺,而自己走上了這一條百年輪迴路的話,也許,她出瞭望帝山,就會如她一般嫁人,有個男人陪着,不管寵不寵的,也會有兒女繞膝……
這樣的想法,她從來沒有過,發現自從挾持了蘇風暖,與她相處日久,愈發地想得多了。
這麼多年,她自詡早已經摒棄了紅塵煙火氣,早已經是方外之人,不屬於這塵世之中了。可是如今,她不禁懷疑,這麼多年,是她自己摒棄了塵世,還是塵世早已經與她格格不入了。
以前,她覺得青凰收的這個女弟子,也只不過是如望帝山那些弟子們一樣,如今接觸數日下來,發現她是真的不太一樣。她很聰明,明明依靠她的聰明,她可以追求更好的東西,比如,長生大道。可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爲了個男人,毀了一身功力,身子骨弱成這樣,都到了被她輕鬆劫持的地步,偏偏還自得其樂,不止嬌氣,撒潑、耍賴、鬧脾氣,女兒家該有的小毛病,她是一樣不少。
她的脾氣幾乎被她撐破,可是偏偏,她到如今還是沒發作她。
她坐了許久,直坐到掌燈十分,天色昏暗下來,她也沒有上牀去睡。而就那樣坐着,黑漆的夜裡,她的武功可以籠蓋住這座小鎮,一動一靜,都在她的意識中。
她可以清楚地感應到樓下有客人落宿,小夥計正在招呼客人,不遠處的紅樓,有人在唱曲,有人在吆喝,街道上,三三兩兩的馬車和行人,有一處地方特別,似乎是織布機,咔咔的聲音。
外面喧囂,更顯得塵世的煙火氣重。
她想着,這麼多年,她雖然生活在這塵世之中,似乎從沒好好地感受到塵世的熱鬧。
她又想着,今日她是怎麼了?
蘇風暖翻了個身,唔噥一聲,“老祖宗,我口渴,您還沒睡嗎?正好,快給我倒杯水。”
鳳來打住思緒,又瞅向牀前,沒好氣地說,“口渴自己來倒,我不是你的丫鬟。”
蘇風暖唔噥,“我困着呢,不想起來,反正您又不睡,快點兒啦,我快渴瘋了,嗓子冒煙了。”
鳳來聽着她軟軟的指使人的語調,一時不由得心軟了一下,倒了一杯水,給她端到了牀前。
蘇風暖坐起身,眼睛不睜,手也不擡,就那樣將臉湊過來,就着鳳來的手把水喝了,喝完之後,痛快地躺回去,困濃濃地說,“您還是我的老祖宗呢,讓您倒一杯水,都這麼不情願。要是葉裳,聽我要喝水,恨不得立馬餵給我……”
鳳來豎起眉頭,怒道,“少給我提那小子,就是因爲他,你才這麼沒出息。”
蘇風暖哼唧道,“您說錯了,我本身就沒什麼出息,因爲他,我才變得有出息了,否則誰愛學那些破東西,有那時間,玩樂多好。”說完,她擺擺手,“您不懂,我不跟您說了,困死了。”
鳳來一噎。
蘇風暖又繼續睡了去。
鳳來在牀前站了片刻,見她又睡熟了,她揮手放下了杯子,也上了牀,在蘇風暖一側躺了下來。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不多時,她竟然也跟着睡了。
第二日,鳳來睜開眼睛,發現牀裡側已經沒了人,她一怔,忽地坐起了身。
房中也沒人。
她伸手摸摸牀畔,被褥是涼的。
她當即下了地,瞬間衝出了門外,抓住早先那個迎他們進來的小夥計問,“那個小丫頭呢?她什麼時候走的?”
那小夥計一怔,連忙說,“昨日那位姑娘嗎?沒走,她在後院子的草棚餵馬。”
鳳來一聽,當即去了後院子的草棚,果然見蘇風暖正在給馬喂草,見到她,她臉色十分難看,一步步對她走近,陰沉着臉寒着聲音說,“你是怎麼從我身邊離開的?我竟半絲沒察覺你下牀離開了房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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