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風暖出了太后宮,一手捧着錦盒,一手拿着傘,溜溜達達地往宮外走。
今日進宮,聽太后話裡之音話外之言,想必是同意皇上給葉裳和她賜婚之事了。興許是太后、皇后、國丈府被月貴妃陷害一案,國丈辭官,讓太后也想通了。
太后不找她麻煩,總歸是好事兒。
所以,蘇風暖出了太后宮後,心情很好地往宮外走,儘管天陰着,很快就會下雨,但也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她出了太后宮,走出不遠,斜側方的路上便有兩個人急急走來,當前那人喊,“站住。”
聲音熟悉,正是她見過兩面的淑雅。
蘇風暖停住腳步,想着不會是今日太后召見,又讓這位傾慕許雲初對他癡心一片的公主敏感了吧?以爲太后又要對她和許雲初作何?
淑雅帶着一名宮女,走得很急,急喊了一聲後,很快就來到了蘇風暖面前,攔住了她的路。
蘇風暖看着氣喘吁吁的淑雅,微微挑眉,笑道,“公主這般急急地追來找我,何事兒?”
淑雅喘息了一陣,對蘇風暖問,“太后今日召你進宮,爲了什麼?”
蘇風暖眨眨眼睛,慢悠悠地道,“原來公主是爲了這個追來。”
淑雅瞪着她,“否則你以爲我是因爲什麼?”話落,見她慢吞吞不答,她心下發緊,急道,“我問你,太后是不是又迴轉了心思,要給你和表哥賜婚?”
蘇風暖又眨了眨眼睛,想着果然被她猜對了,這淑雅公主對許雲初可真是癡心一片,情真若此,眼裡心裡只他一個,可是許雲初怕是不如她一般。
淑雅見她不答,此時也看到了她手中捧着的匣子,頓時問,“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蘇風暖如實道,“太后賞我的首飾。”
淑雅面色一變,“太后爲什麼賞你首飾?”話落,她驚恐,“是不是因爲表哥……”說着,她紅了眼眶,怒道,“蘇風暖,那日你是怎麼說的?如今卻又反悔了嗎?你……”
蘇風暖見她要急,覺得這公主可真是一點兒都不能逗,若是讓她這麼急下去,指不定纏着她鬧出什麼事兒來。於是她連忙搖頭,“不是。”
淑雅盯着她,“不是什麼?”
蘇風暖誠然道,“不是因爲小國舅。”
淑雅不信,“你少糊弄我,若不是因爲表哥,太后本來極討厭你,如今爲什麼賞你首飾?”
蘇風暖嘆了口氣,太后今日對她和善,的確連她都沒料到,更何況淑雅了。她如實道,“可能是我殺了月貴妃吧,太后不也是極討厭月貴妃的嗎?”話落,又道,“不過太后倒對我好生地詢問了一番葉世子的傷勢,可能也是因爲葉世子。我便得了這個賞。”
“因爲葉裳?”淑雅頓時一愣,想起上次蘇風暖說寧可選葉裳,也不選許雲初的話來,半信半疑,“當真?”
蘇風暖無奈,“我何時騙過你?”
淑雅板着臉,“我跟你又不熟,你騙不騙我,我如何能知道?”
蘇風暖失笑,“是啊,我與公主不熟,與小國舅也不熟,這些日子在容安王府幫葉世子醫治,對他倒是更熟識些。”話落,又道,“至於騙沒騙你,你大可以仔細想想,我騙你有必要嗎?我又不怕你,爲什麼要騙你?”
淑雅又是一愣,想着蘇風暖確實不怕她,她雖然是個公主,但她也不能將蘇風暖怎麼樣,她會武功能殺了月貴妃不說,還有她父皇罩着她。
這樣一想,她點點頭,“那我就再信你一次。”
蘇風暖把玩着手裡的傘,聞言嘆了口氣,與她語重心長地道,“我說公主啊,你信我不信我都沒什麼大用,還是想想你怎麼讓小國舅娶了你吧。這對你才更有用。”
淑雅聞言臉色黯然,頓時垂下了腦袋,讓許雲初娶他?何其難?沒有人幫她。
蘇風暖也能想到許家一門出兩後,與宮裡的聯繫緊密得讓皇上恨不得拆開這緊密的關係,又怎麼會讓許家的小國舅娶公主呢。自古來,宮裡的公主,不是爲了與別國聯姻,就是爲了拉攏朝臣。而許家,根本就不需要娶公主以求拉攏,許雲初娶公主,對皇室和許家,都沒半絲好處。
許雲初若是喜歡公主,憑着他的本事,尚可一爭,但他顯然對這公主不怎麼感冒,那就難成了。
不過總歸是這淑雅公主的事兒,跟她沒半毛關係。
於是,見她黯然,她也懶得再勸說,拱了拱手道,“公主若是再沒別的事兒,我就出宮了。”
淑雅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天色,好心地說,“這天怕是很快就要下雨了,要不然你再在宮裡留一會兒吧,免得挨淋。”
蘇風暖想着人性本善,這囂張跋扈的公主倒也有幾分善心,她搖頭,“太后給了我一把傘,有它倒不怕挨淋。公主倒是沒帶傘,快些回宮吧。”
淑雅公主看了一眼她手裡的傘,太后突然對蘇風暖好起來,就算跟許雲初沒關係,她心裡也不太舒服,聞言也不再留她,點了點頭。
蘇風暖繼續向宮外走去。
淑雅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也轉身,回了自己寢殿。
不多時,天空果然飄下雨來,雖然雨珠極細,但若是不打傘,也很快就會被淋溼。幸好太后讓人給了她一把傘,倒也真要感謝一番那老太婆了。
她撐起傘,頓時擋了天空飄落的雨,一步一步,繼續悠閒地往外走。
剛走不遠,身後傳來小太監的呼喊,“蘇小姐請留步!”
蘇風暖嘆了口氣,想着每一次進宮,要出宮都顯得十分艱難,不是這個擋,就是那個留步。她停住腳步,慢慢回頭,便見通往御書房的路上,跑來一個人,若是她看得不錯,正是馮盛死後,接替了他位置的小太監小泉子。
這小泉子既然追來留她,想必是皇帝要找她了。
小泉子很快就跑到了近前,氣喘吁吁地對蘇風暖見了個禮,連忙說道,“皇上知曉蘇小姐從太后宮出來了,請您去一趟御書房。”
蘇風暖眨眨眼睛,“御書房不是不準女子踏入嗎?”
小泉子道,“御書房旁邊有偏殿暖閣,皇上在那裡等着您。”
蘇風暖想着皇帝找她,爲了何事兒?總不會是閒事兒,她可沒忘了爲了救鳳陽動用了鐵券符。這事兒皇帝忍了多天,估計今日忍不住了,太后將她召進宮,他正好一問。
她點點頭,“好,帶路吧。”
小泉子連忙頭前帶路。
一路無話,很快就來到了御書房偏殿的暖閣,這一路雨勢雖小,但傘上依舊掛了露珠,裙襬也沾了些水漬。
小泉子在暖閣外回稟,“皇上,蘇小姐來了。”
“嗯,讓她進來。”皇帝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小泉子連忙推開門,打開簾子,請蘇風暖入內。
蘇風暖收了傘,交給了小泉子,邁進門檻時,隨手輕輕一揮,裙襬和鞋上的水漬盡去,她的腳落在地面上,幹鬆沒弄髒一點地面。
皇帝坐在方桌前,桌案上擺了一局棋盤,他一邊把玩着棋子,一邊在等蘇風暖,她剛邁進門檻的小動作,自然被他看到了,他失笑,“學武功到是好處極多,朕這暖閣,倒不怕些許水漬泥濘。”
蘇風暖擡步走進來,雖然皇上說過在他面前以後不必見禮了,但她還是屈身福了一福,笑吟吟地道,“皇上雖然不怕,但我拖着水漬總歸難受。學武功自然好處極多,不能天天尋人打架,用來做些別的事兒,倒是好用得很。”
皇帝失笑,瞅了一眼她手裡的錦盒,“太后賞你的?”
蘇風暖誠然地點頭,“太后她老人家今日見了我,賞了幾樣首飾,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皇帝不置可否,“太后難得對你和善起來,倒是好事兒。”話落,對她擺手,“過來陪朕下一局。”
蘇風暖放下錦盒,坐在了方桌前,隨手拿了一旁盤子裡放的一個堅果,一邊剝着堅果皮,一邊說,“皇上今兒個又清閒了?有功夫喊我下棋?”
皇帝笑了一聲,“近幾日都忙的手腳朝天,朕今日是有些閒空,聽聞太后召你進宮了,便喊了你過來。”
蘇風暖點頭,將剝好的堅果扔進了嘴裡,拿起棋子。
依舊如那日下棋一樣,皇帝執黑子,蘇風暖執白子。
這一回,皇上特意將棋風變幻着下,蘇風暖一邊剝着堅果,一邊陪着他下。一盤棋下了大半,皇上發現無論他如何變幻棋風,她萬變不離其宗,歸然不動,該如何下就如何下,還是一樣的處於下風,但無論他如何落子,她都能扭轉時局,讓他不能真正佔到半絲便宜。
最終,一盤棋,以蘇風暖最後落一子的和局而告終。
皇帝在她落子後,挑眉,“這次不贏朕了?”
蘇風暖懶洋洋地笑道,“您是皇上嘛,總不能每次一下棋,都要贏您,我贏多了,您多沒面子。”
皇帝大笑,伸手指着她,“你這個小丫頭,這樣一局棋,你雖然沒贏朕,但朕卻也自知輸得慘敗。你這樣下棋,比贏了朕還要磨人。”
蘇風暖見他大笑,扶着桌角感慨,“皇上心胸寬闊,這般都不着惱,有容乃大,海納百川,真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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