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吟睜開眼,上一秒明明聽見左邊胸腔內血液攪動的聲音,這一刻卻躺在白色的牀單上,慘白的陽光讓他頭暈目眩。
窗臺邊站着身材頎長或修長的人,頭髮瀟灑或飄逸,身姿淡然或柔和,他或她似乎聽到聲響,轉過身來。
又觸碰到記憶中的他,暮吟緊鎖着眉頭。
“你醒了。”聲音飄忽,關切或溫存,“你昏睡了三天。”
暮吟將視線投向窗外,落葉簌簌,從虛高下墜,如舞蝶,在夢的邊緣徘徊:“這安全嗎?”
“近郊的醫院,沒人查得到這裡。”羽端過一杯溫水,坐在牀沿,或偉岸或嫵媚的背影讓暮吟坦然,“三天前,殺手銀,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殺手社區……”
“放心吧,殺手社區正常運作,殺手銀被殺的消息就是從上面傳出,殺手界的無冕之王不再存在。”羽說得輕鬆,像在慶祝一個人的新生。
“外面很美。”暮吟收回視線,牀頭不知名的花開得正豔。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連傷你的人都不知道嗎?”羽扶着暮吟坐在醫院外花叢中的石凳上,自己靠着一旁的樹。
羽很怕見光,藉着樹陰來逃避陽光。
暮吟搖頭,若非他的心臟長在右邊,就再也見不到今日的陽光,剛擡頭報以詢問的眼神。
羽似乎猜破他的心思:“根據信息發送器得知你在那兒,恰警笛聲大作,我便跟了過去,發現你倒在血泊中。”
“我不是銀……”暮吟反覆念着這句話,神情近若癲狂。
“我想知道,傷我之人。”暮吟轉而恨恨道。
“我到時,他已離開,就算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的。”羽走過來拍拍他的肩,“殺手銀已經死了。”
“那個師父——”羽轉身的時候,暮吟眼中波瀾不興,斂聚的光芒漸漸淡去。
“師父不會知道你還活着。”
“他可能會,遷怒到你。”暮吟考慮得比誰還深,師父的疑心重,會懷疑他和緋用同樣的手段失蹤,更會委派羽來負責旖月島上危險的事情。
“你的心其實是善良的,只是你一直都不肯承認,又太訥於表達。”羽忽然道,“你該讓緋知道,至於我這方面,你不用擔心。”
暮吟執意回他的租所,胸口的傷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幾年的訓練課留給他的除了記憶還有傷疤,儘管胸口的傷通徹心扉,沒有醫院的正確護理易受感染,但他只懷念窩的味道。
“不寬敞,但蠻整潔的。”羽送他回到租所,已是下午四點多,爲了避開追蹤,羽沿郊區開車,耗費了不少時間。
羽常年和宮在一起作戰,宮是個懂藝術的瘋子,只有師父和羽的話,他才偶爾聽得進,當時還在島上,暮吟途經宮的小木屋,濁臭熏天,裡面亂七八糟堆放着垃圾堆裡方得一見的東西,卻都被宮當作寶貝收藏着。宮最擅長的是發明,特別是創造出各式各樣的**,任何東西一經宮的手,宮必定要研究改造一番,拆卸電器是家常便飯。他最經典的樣子就是常年都裹着一件好幾處都起毛令人分辨不清底色的大衣,頭髮幾個禮拜沒洗油光發亮,小眼睛藏在油膩的頭髮裡似醒未醒,他的樣子可以驗證一句話:藝術家都是瘋子。在七人中,宮可以說是最有藝術天賦的,宮所製作的**,雜糅了聲色香味等各方面因素,產生了一流的爆炸效果,他可以隨心所欲地炸出瀑布圖景,連帶着流水的動感及嘩啦的水聲,甚至有花香纏綿及泥土的味道。但就是在這美妙的圖景裡,必會有人死去,宮極盡其無所不能,曾在倫敦貝克街炸飛一名模特,出現了活生生的空中睡美人,升空時,女模特毫髮未損,只是衣衫碎裂成飄帶裹體,女模特是在落地時死的,嘴角有着絢美的笑。他還曾爆炸一條瀑布,漫天雨絲連綿不絕,形成了瑤景仙境,甚至有人看到了仙桌和蟠桃。
羽素有潔癖,若無事的時候,他總喜歡把雙手浸在冰水中,保持手的纖塵不染,但他卻要忍受宮的邋遢,更重要的是要替他擺平惹下的禍。宮時不時會令人感覺像個憤青,在公開場合直接指責這個官員貪贓枉法,那個官員徇私舞弊,而羽只能無奈地幫他收拾爛攤子,去給官員說好話送禮,好在官員只當宮是神經病,不多加理會。
宮的憤世疾俗是有原因的,據說當年宮是不至於淪爲殺手的,他本是藝術學院的高材生,因爲社會的黑暗而不能繼續深造,有心要爲國出力卻被恥笑,他提起訴訟反被說成誣告,最終以證據不足不了了之後來他像是受了刺激,成了現在這樣子。
二師兄商是個很神秘的人,最慣用的手法就是變魔術,使目標憑空消失,而且再也不會出現。沒有人知道他的手法,知道的人都已經死了。現如今,商被師父指派到大陸活動,那邊時常有高層人物神秘失蹤的報道傳來。
三師兄角很沉默,他有一樣絕無僅有的特性是克金屬,只要他將意念轉入眼中,被他看到的金屬就會柔軟甚至熔化,他的狙擊術又是同門中最好的,從未失手過,專射心臟的左心室。
四師姐徴,據說已經不在人世,沒有留下任何資料,似乎也沒人見過她,羽只是曲折地推斷到徴是女的,和師父有着一段不爲人知的過去。
羽排行第五,在同門師兄弟中人緣最好,頗受師父的器重,常常被委以重任,並具備領導能力和臨場應變意識,常被委命爲現場指揮,代替師父謀劃現場的刺殺安排。
緋,是那個只會和暮吟說話的女子,雙手一直放在口袋裡,神情淡然。
他們是神秘的羣體,擁有超乎常人想象的能力,甚至讓科學難以作出合理的解釋,但他們真實地存在,不爲世界所容納。
“你就是在這裡籌劃出那幾起塔羅牌事件的吧,我很好奇你的手法。”羽順手整理桌子,動作麻利,“當我沒問,想說的時候,你會主動說出來。”
“還沒想好,先告訴誰。”
“我去打包。”羽柔身一轉,更添幾分嫵媚,撩撥着思緒。
黎明、傍晚是羽準時消失的時候。
暮吟重重地坐在沙發上,拿起遙控器隨意按,最多的還是爛俗的肥皂劇,男女主人公動不動就親親嘴摟摟抱抱,“我愛你”成了口頭禪,似乎愛情是廉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