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食,昨日大軍出征未歸,想必今日定能回返。詢問安排的士卒鐵牌事宜,中庶子答覆已經和臨邛卓氏聯繫好,卓氏今日就會派人快馬奔回。
嚴青想到,當下對屬下的姓名還記得不甚清楚,於是吩咐中庶子莊無忌將軍營士卒名冊拿來翻看。
正看得入迷,聽見帳簾掀開的聲音,大約十來人的腳步聲走進大帳。嚴青揉揉眼睛,擡頭看去,原來是大巫咸和蒙頂山老巫覡領着一衆巫士覡士走來。
嚴青起身行禮,“青見過大巫咸,蒙頂山巫長和諸位巫士覡士。”
大巫咸點點頭,指着一旁的明眸少女說,“本來我們準備晚點過來,有好多法物消耗掉,需要重新制備。宓丫頭非要我們再過來瞧瞧,看看你今日恢復的如何。昨日歇息可還好,有沒有夢中回想起一些先前的事情。”
嚴青點頭,“大巫咸,昨日我在夢中回憶起了先前大軍行至嚴道,父候對我此行的一些安排幫助,不過回憶不全。還有一些兒時和兄長與宓妹妹相處,學室習字的畫面。夢到大母一次帶着宓妹妹來嚴道看望母親的情景和一場給大母送葬的場景。”
身着藍紫百衲衣的少女,眼圈頓時翻紅,淚珠在眼眶打轉。哽咽着:“青兄長,你夢到大母了。我也常常想念大母,大母走的太早,都沒看到我們長大。”
大巫咸拍拍有些要哭泣的少女,“宓丫頭,逝者已矣。你大母在九泉之下看到你們長成今日模樣,想必也會含笑九泉的。”
又問運功灌注雙目,雙眼微微泛紫,大巫咸望向嚴青,點頭說道,“天魂常駐,生魂缺失十二分之一,地魂盈餘八分之一;七魄明亮,氣魄盈長十分之一。氣魄穩定,青小子將來有望勇冠三軍吶。生魂稍有缺失,待你頭顱傷勢完好,如若還是如此,我等再尋法整治一番,不是大礙。地魂盈餘八分之一,如能保持不再虧損,將來勤習巫術,有望早日達到通幽境界。”
蒙頂山老巫覡,扶須道,“大巫咸說的極是。按現下治療,旬日世子應該能夠恢復。”
巴宓聽到大巫咸和蒙頂山老巫覡兩人的判詞,收起剛剛泛起的悲懷情緒,開心的微笑,像一朵潔白幽香的蘭花蕩漾在帳中衆人眼底。
不久,大巫咸又叮囑嚴青人牲血食要每日按量服食,越早吃完越好。從今日看,對嚴青病情治療很有好處,與巫山古老龜文上說的大體相仿。
吩咐完這些,大巫咸和老巫覡帶着一衆巫士覡士走出帳外,各自去處理自己的功課。
不久,洗馬嚴羅、羌已進帳拜見。分說昨日到現在,十家商旅僕僮護衛按世子要求巡邏護衛大營,給留守了二百士卒很大助益。
嚴青點頭,表示知道此事,又讓他二人今日繼續,直到大軍回返大營爲止。兩人俯首稱諾。
翻看大軍文書,時間過的很快,吃過午食,嚴青繼續翻看了解大軍情況。
忽然聽到大營真真歡呼聲,中庶子掀開營帳,向外望去,只見大軍已經回返,帶着一隊一隊繩索捆綁步履蹣跚的僰人押解進帳。
直到大軍回營安頓後,蒙騎郎、李戶郎和屠軍正會來中軍大帳彙報戰事經過。中庶子沒有安排人去打探具體行軍情況,返回大帳向世子彙報大軍大勝,抓捕很多僰人,總算報了僰人襲擊世子之仇。
日昳時分,果如莊無忌所說,蒙騎郎、李戶郎和屠軍正來到中軍大帳,向仍傷病在身的大行令彙報軍戰情況。
只聽屠軍正在另外兩人的補充下,娓娓道來,“大行令,昨日出徵,我等幸不辱命,此戰陣斬僰兵五十,俘虜僰人士卒百姓八百,剿滅前日襲擊世子的僰人聚落。”
“戰前我等先許諾,之前捕獲的僰人,如果帶我們找到他們的聚落,我們就可以將他們的刑罰由斬首判爲罰做僰奴。雖然有幾人是硬骨頭,還是有人開口爲大軍指路。”
“大軍行了一日,馬銜枚,人止聲,到達僰人聚落山坳,已經是日暮。蒙騎郎和李戶郎商議,士卒吃過晚食,休息兩個時辰,待到入夜攻入僰人聚落。騎軍在外警戒支援,巴蜀士卒攻拔聚落。”
“夜間,李戶郎帶人衝殺,僰人巡夜人員很少,也無多少身披皮甲,很快砍死五十僰人巡夜武士,其他僰人聞聲而降。我軍士卒少量帶傷,無人陣亡。”
“大軍連夜將僰人用繩索捆綁起來,關押在聚落,從聚落又搜出馬五十匹,糧萬石。馬匹已經帶回大營,糧食只帶了一部分。”
嚴青激動的拍案,“大勝,當以盈論,上下當晉爵一級;大營留守亦然。”
屠軍正聽到這個消息,並未附和,只是又吞吞吐吐道,“大行令,此次大軍征伐,由於不知僰人聚落具體情形,俘虜了一個屬邦君長的女兒和護衛數十人。”
嚴青啞然,“大軍出征在外,不可能預料得到各種突發狀況。能夠全軍大勝,就已經很困難了。軍正你還是奏報此次出征戰報給咸陽丞相府。至於屬邦君長的女兒,一會帶來大帳,我安排行人和她交談,看看能不能讓她消停。抓獲的僰人先關押起來,待我弄清這個屬邦女子怎麼會在那裡之後,再行處分。”
轉頭對侍立一旁的中庶子說,“中庶子,你派人找大行令所屬吏員,到時一同見見這個屬邦女子。”
莊無忌領命出帳安排。
戶郎李則也去安排士卒將抓捕的屬邦女子帶來大帳。
不久,一個兩邊扎着細辮,披髮在背,頭戴鵰翎羽冠,脖掛造型粗狂的紅黃綠相間的瑪瑙玉石串珠,身穿獸皮衣的紅面女子,跟着李則後面進入大帳。嘴中咕嚕咕嚕的說個不停,帳內衆人茫然的看着她。
還好,沒過多久,莊無忌帶着大行令所屬吏員進入帳內。其中一位翻譯寅能聽懂少女說的話。
“大行令,這個女子說,她是夜郎君長竹王的女兒。她質問我們爲什麼要把她和她的侍衛抓起來,大秦就是這麼對待屬邦君長的嗎?”
嚴青指着自己包紮這麻布,還泛着乾涸血漬的頭顱,“你告訴她,我們是報復襲擊我的僰人聚落。犯我大秦者,不可饒恕。”
翻譯寅咕嚕咕嚕對少女解釋,少女又咕嚕咕嚕的反駁。
翻譯向衆人解釋,“大行令,她自稱竹王女兒竹茹。她之前有相熟的越人部落就被幾年前的秦軍攻滅的部落,那個秦軍將軍就姓任。她的好友全家一個不剩都被殺死,我們大秦士卒就是野蠻人,就會欺負越人和濮人。”
“她作爲濮人夜郎國君竹王的女兒,聽說同爲濮人的僰人要襲擊一隊秦軍。正在附近狩獵的她,帶着衛士來到那個僰人聚落。誰知已經有聚落的狩獵隊長領着一幫人出發好幾天沒有回來。她正在安撫僰人聚落,就被我媽大軍無禮的抓住。”
嚴青捏了捏額頭,對她說道,“你告訴她,既然她是抱着善意來到,夜郎作爲我大秦屬邦,也歸我典客署掌管。我作爲大行令就不計較她的魯莽,正好大軍要做五尺道去夜郎,她就和她的衛士隨大軍已一起返回吧。”
翻譯寅咕嚕咕嚕和女子分說。女子又咕嚕咕嚕說着。
“大行令,她說同爲濮人,作爲盤古氏的一支,她竹茹既然遇到就不能見死不救。聽說,軍中的巫師已經把冒犯大行令的僰人人牲,她要我們大軍放了那些無辜的僰人部衆。”
嚴青正色道,“休要得寸進尺,我不追究你私闖我大軍路線,已經是看到你是我屬邦君長子女面子。至於征伐抓捕的僰人,那是大軍的戰利品。我就算作爲持節使者,大軍首領,也不可剝奪士卒的戰利品。要怨就怨他們那羣被仇恨矇蔽雙眼的襲擊我的盜賊族人。”
女子聽到翻譯咕嚕咕嚕回覆,又咕嚕咕嚕說着。
翻譯寅解說,“她說就算要作爲懲罰,聚落裡的馬匹和糧秣我們可以帶走,僰人不能抓做奴隸。尤其那些僰人小男子小女子,沒有能力能攻伐大秦。”
“僰人鬧事,主要是我大秦商旅不斷派武士和僕僮,進山抓捕僰人作爲僰僮。濮人自從被大楚向西趕到在羣山之間,一直避讓退縮,大秦不能這麼欺負人。”
嚴青又問向屠軍正,“軍正,抓捕的僰人小男子小女子有多少數目?去除這些數目影不影響大軍盈論。”
軍正屠蘇行禮,“稟告大行令,去掉這些還有六百以上的僰人,足夠大軍本次征討盈論。”
嚴青敲打桌案,“既然如此,我們典客署又直接交通這些屬邦君長。這次我這個大行令就給夜郎竹王一個面子。這次抓捕的僰人部落中小男子和小女子,就由夜郎君長之女帶到夜郎,看護居住,不得再騷擾大軍,再有下次定斬不饒。”
“剩下的僰人聚落男女,挑出襲擊我軍的僰人家人,我嚴道侯府要將這些人買來貶斥爲奴。其餘人等,明日發賣給隨軍商隊,作爲僰僮。半兩錢就不用了,讓他們支付金銀錦帛貴重輕便的貨物。”
“至於繳獲的糧秣,目前大軍攜帶糧秣已經很多了,我們帶到夜郎儲存,後續由商隊替我們運送到滇國,可以交給他們三成作爲損耗,反正他們馬匹比我們還多,雖說都是矮小的苲馬,比士卒攜帶糧秣數量還是多不少。”
軍正屠蘇領命,又傳令軍正吏監管這些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