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任何一個人，包括老對手班祖、對他露出嘲諷的笑容，天主也只會一笑了之。
因爲沒人能真正的嘲諷他，也沒有資格指對他。
然而，面前之人卻是不同。此人得到了此座蒼茫的認可，就連他多年來無法掌控的鎮天神器，也自願爲其所用。
這一次神域動盪，可以說是完全因他放任而造成。整個過程中，也未曾出一次手。而平定這一次動亂的，竟不是身爲天主的自己，而是他人。
此人完全有資格嘲諷自己。
楚程看了老者一眼，而後、緩緩轉頭。
在他的耳旁，響起了片葉飄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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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方天地，除了他們二人之外、理應全部靜止，但此刻、卻是有一葉從極爲遙遠的方向、向這邊划向過來。
又一位無上強者，破開了此處封禁、降臨而來。
不用猜測，楚程便知曉了此刻而來的人是誰。能夠破開此界天主的封禁、這世上唯有班祖一人。
雙方的距離極遠，來到此地、至少需要三息之間。
三息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只是對於此刻的楚程來說，極長極長。
雖然，楚程的修爲、遠超於剛入神域時。但面前之人，畢竟是此界至強之人。
他能與天地同壽，難以隕落。但這僅限於不被外力折殺。
這世上，很少有外力能夠讓涅境強者隕落，包括滅境大能之力、也是難以抹去。
但面前之人卻是不同。天主是空境，更是真正可以一念爲空，眼見爲無的存在。
面前的老者，完全有能力將楚程抹殺，甚至不用一息。
而三息之後，又將迎來什麼？可是殺劫？
攔在楚程面前的只是一個老人，卻是隱藏着無盡殺機！
這對於此刻的楚程來說，擋不住！
“楚師，儘快離開這裡！無常老怪、爲了天主之位、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您的到來神域這座殘茫的認可，已經危及到了他的地位。一旦他從天主之位掉落，恐怕、他的修爲境界同樣會掉落一個臺階！”
“老夫，已經破開無常老怪的封禁，此後、一切都由老夫爲您斷後！”
這是一道極爲焦急的聲音，更是帶着憤怒。
“班祖麼.......”
楚程轉過了頭，沒有再去看後方一眼，而是看向了面前之人。
此刻，四方依舊很安靜。儘管那落葉的飛旋、破開了封禁，但畢竟還未落達到這裡。
他沒有任何動作，儘管這名老者看着是來者不善。
此地，的確不宜長留。
楚程的眸光流轉、突然露出了一絲憐憫。
這憐憫的眸光、落映在老者眼中，頓時讓他身軀一震。
天主知這是何意。
他沒有過多追求，唯一的追求的也只是延續這天主之位，得到此座蒼茫的認可。
有所追求、也可以說是無所追求。他本就只是想一直在天主之位。只是如今出現了變故，這座本是殘缺不全的蒼茫大宇、開始了復愈。
造成這一切的，皆歸功於眼前的這名白髮男子。
如今這座蒼茫的癒合，卻是改變了原有的常態。
若是有朝一日，殘茫徹底複合。那麼、天主將能觸及到更高的境界。是傳說中、執掌一座蒼茫、便爲禁忌。
只是可惜，這座蒼茫並沒有認可他，而是點畫了十方星河的男子，這位男子、自稱神遺之師，也可以稱作天下之師。
老者何德何能，與這位白衣男子爭奪此座蒼茫之位？
儘管、他身爲地方天地的最強之人，在這名白髮男子面前，就是無德無能。
除非...親自出手斬殺這人，奪其氣運加身。
這一直懸在天主的心頭，若是不殺、那麼被蒼茫認可的一絲希望都不會存有。但若是殺，或許還有一絲希望，又或許、徹底絕斷。
楚程眸中的憐憫愈來愈濃，當身後的那片落葉快要旋近時、終於長嘆了一聲。
“我是一個失敗者，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只是，我不甘於失敗。儘管，我如今的道已有殘缺，恐怕窮其一生、也無法走到那最後那一步。”
“我的道有缺、也有錯。或許今後會一錯再錯，但終究是因爲一個承諾、成執念在心頭。故而，我還是想繼續在這條道上走一走。”
“或許是錯，但未走到最後。這世間有何人、能斷定是錯？”
落葉聲越來越近，楚程沒有任何遲疑、一步向着前方走去。
光陽逼近，阻擋在前方的靜止瞬間倒退崩散。
遠方又有落筆，一道長虹、筆直而來。落入了楚程的手中，又是一筆勾勒。天地四方，頓時一線而開。
在那一線中，是混沌深淵。好似一步踏入就將萬劫不復。
但他還是走了進去。鬆手當中，那一支筆、又從天穹中墜劃遠方。
“到底，還是無法留住他。不說鎮天之器、欲擇選他爲主，就連老夫、也沒有任何理由留下他。班祖、你之意、是索取《偃師錄》。老夫之意，是將他永遠留在此地。只是、你我二人好像皆落空了。”
老者嘆息了一聲，轉身看向那條被一筆勾出的細線，緩緩彎腰、抱拳一拜、朗聲開口。
“楚天主，多謝成全之意！今後、有需無常子、必定前來相助！”
前方，細線在癒合、已是肉眼難以看透。那白髮男子也是不見了人影。
茫茫無際，一眼看去、皆是昏暗的高山羣脈。在這裡，沒有璀璨的星雲、也沒有壯麗的畫幕。也分不清時間的流逝。
唯一留存，那便是掩埋所有的黑暗。
但就在這時，遠方深山、有一道光悄然升起，隨後剎那覆蓋萬里濁墨。
這是一道烈陽，此人滿頭白髮、一身白衣、就連肌膚都是白的徹底、絲毫不見一絲血色。
“幽冥天......”
時隔千年，白髮男子再次回到了這裡。
千年過去，這裡一直未曾改變。依舊是荒涼，依舊是陰風陣陣。
只是，這裡只有陰風呼嘯、並沒有鬼泣。
“沉靜之後，暴雨必定將現。而我、便是打破這沉靜的第一道雷聲。”
他擡頭，步步登天。這世間少有人知曉幽冥之主究竟在何處。但這少有人中、正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