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道飄然若仙,凌空而立,手中拂塵高舉,不斷散發着條條縷縷,如絲如線的光芒,穿過黑雲,又降臨在大地。
一聲接一聲的慘叫,不斷從赤炎宗內傳出,所有正在此地的人,無論修爲高低,在碰到這光絲的時候,瞬間被光絲穿過身體,然後一蓬一蓬的鮮血從身體內灑出來,整個身軀便如同被瞬間撕裂一般,化作了無數的血肉塊。
這樣的場景,足足維持了一刻鐘的光景,天空始終都是陰雲密佈,沒有一絲陽光泄露出來,這片空間,唯一明亮的,就只有不斷飄下來的光絲,和半空中渾身火光的徐安道。
但隨着這光絲的紛飛降落,徐安道的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彷彿是被什麼東西憑空抽去了全身的精力,一張臉,也是極速的枯槁了下去,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點點老人斑從他麪皮上浮現了出來,渾身的肌肉,開始慢慢的萎縮,最後只有一根根青筋鼓脹了起來。
光絲逐漸停了下來,而徐安道,也從半空轟然而落。
地面,已被這層層的血跡和碎肉染的鮮紅一片,到處都可以見到死不瞑目的人頭,睜大着眼睛,裡面露出了對這人世的留戀,和無邊的恐懼,殘肢斷臂,更是遍佈在各處。
徐安道緊緊的閉上了眼睛,外面的世界,似乎在一瞬間離他遠去,精神陷入了一片空白,轟然落地,手中的拂塵,失去了鬥氣的支持,也掉落在手旁。
火擎蒼一直都在山洞中,聽着外面由於光絲撞擊在護罩上不斷響起的嘭嘭聲,心中的焦急,實在是無以復加,待聽到外面不間斷的慘叫聲時,火擎蒼一愣,眉頭緊鎖,一圈一圈的繞着這不大的山洞開始緩步的轉圈。
這一刻鐘,是火擎蒼這一生以來,經歷過的最漫長的一刻鐘。
焦急,惶恐,無助,恐懼,擔心,猶豫從火擎蒼進入裂山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的情緒,卻在此時清晰的呈現了出來,不斷的衝擊着他的心靈。
終於,外面悄無人聲,也不再可以聽到光絲降落下來的聲音,火擎蒼連忙打開山洞,一步邁了出去。
這,是怎樣的一副場景啊,怕是修羅地獄,也不過如此。
鮮血,將這方圓百里染得通紅,地面上的鮮血還未乾涸,順着一些低窪的地勢,匯聚到了一起,嘩嘩的流動着,而原本橫跨赤炎宗的那條河,如今已是面目全非,從上游下來的水,都是通紅無比。
岩石上,河流中,樹枝上,房屋前,到處都是人頭,殘肢斷臂,以及被撕成碎片的軀幹,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怎麼驅散都驅散不了。
饒是火擎蒼活了幾百歲,見過無數大場景,此時也是茫然一片,胸中突然一片翻騰,火擎蒼靠着旁邊的樹幹,竟是乾嘔了起來。
轉過頭,火擎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老人,此時的老人,那還有一點兇厲之氣,面相和藹,一頭白髮隨風飄起,在這修羅地獄般的場景中,老人竟是隱隱有仙風道骨的感覺。
面前的這一切,都是這老者所做嗎?火擎蒼不由的在心中問自己。
等將胃中的酸水嘔了個一乾二淨,火擎蒼才緩步走到了老者旁邊,看看跌在旁邊,黯淡無光的拂塵,怎麼也不敢相信,剛纔那驚天動地的場面,竟是這一個不過數尺的東西所造成。
將徐安道扶了起來,火擎蒼探了一下他的心脈,還活着,火擎蒼心中不由一陣高興。
只是,他的耳邊,突然又響起了宗主說的話:“若我死了,你便帶着這拂塵去追宗裡的弟子們,若我不死,你必須要將我打死”,這話,卻如同是一道晴天霹靂,將火擎蒼劈的五內俱焦。
火擎蒼緩緩舉起了自己的手,看着懷中面目安詳的老人,思緒彷彿又回到了初見之時,那時,自己還只是個青年。
手又輕輕的放下來,火擎蒼狠狠的一拳擊在了地面上。
下不了手啊,實在是下不了手,每當想起當年徐安道就如同自己兄長父親一般照料自己,指導自己修煉,火擎蒼就是一陣心痛。
面色一片苦痛,火擎蒼一臉的大鬍子,都扭曲了起來,腦海中瞬時轉過了千萬個念頭,回憶起了無數少年時的往事。
就這樣抱着懷中的老人,良久,火擎蒼的面色才平復了一分,口中喃喃道:“不,不能,我不能殺你,你對我有恩,我又怎能殺你,絕對不能。”
說罷這幾句,火擎蒼竟是心力交瘁,一口鮮血吐出,將徐安道的身子輕輕放下,向着徐安道彎腰鞠躬,口中低聲說道:“師兄,對不起,我下不了手,只能放你在此,若是活下去了,便是命不該絕,若是死了,也免去我下手之痛苦。”
火擎蒼猛地又磕了三個響頭,從地上站起,撿起了徐安道身邊跌落的拂塵。
拂塵入手,火擎蒼便覺心內一股邪火冒起,眼前不斷閃爍着血光戾氣,更有無數心魔突然產生,火擎蒼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頭腦清明瞭不少,向着遠處奔去。
此地,在之後的三百年內,未曾見過一絲陽光,哪怕是別處陽光明媚,這裡也是有無盡黑雲籠罩,天極國內的所有人,都說此地有鬼,方圓百里,每日都是哀嚎聲遍野,有膽大者窺伺,竟能看到裡面有人影不斷走動,端的能將人活活嚇死,有修煉者不信這些,步入其中後,不過數日,便全身盡血,狂奔而出,竟是瘋了,此後再無人敢進入其中。
而所有人,都記住了今天這個時刻,天極國兩大宗派戰爭,赤炎宗宗主身死,門下弟子不知躲在了哪個小國家,極道門死亡了七成弟子,門下蕭條無比,但因爲有華翰海這玄天境界的強者坐鎮,倒也不至於被別的國家侵佔。
而此時的張麒天,卻是跟隨着嚴浩天一隊,才走了一天光景而已,嚴浩天等人,根本不知道這變故,但經歷了一場變故,卻也精神蕭條了不少。
嚴浩天一隊在最前,張麒天緊隨其後,不過一里而已,再後,則是極道門,而在他們身後,卻是雷隋二人帶領的一隊‘火苗’。
第二日的清晨,前方的嚴浩天等人,卻是突然停了下來,而他們停下的理由,是前面的兩個人,雷護法,隋護法。
而後方的極道門,也同樣停下了腳步,在他們身後,是那一隊火苗。
“呵呵,是極道門的弟子麼?”雷護法乾笑了兩聲,問道。
嚴浩天仔細盯着面前這人打量一會兒,方纔恭敬出聲道:“正是,不知閣下二人是何宗派,爲何阻擋我等去路?”這話說的是不卑不亢,大派弟子的風範,盡顯無疑。
隋師弟抱着雙臂,呵呵笑道:“聽聞你們赤炎宗有個叫張麒天的弟子很是了得,我們是他的遠親,特意來找他的。”
嚴浩天眉頭微微一皺,哪有這樣說話的,說是遠親,卻又是聽聞對方很是了得,但他看不清對方深淺,也不敢造次,連忙回到:“這位前輩,我們也正在尋找張麒天,他應該是在我們前方不遠處。”
隋師弟聽了這話,轉頭看向了雷師兄,手中微微的做了個手勢,示意是不是全部幹掉這些人,雷師兄搖搖頭,開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倆便不再打擾了”拱拱手,讓開了去路。
嚴浩天也是拱拱手,然後從兩人身邊走過。
跟在後面的張麒天一驚,竟是來找自己的?還是遠親?自己哪裡又有遠親了,難道是父親以前的朋友麼,暗自向着兩人打量,張麒天心中回憶着以往和父親在一起的事情,但是,父親從來沒有說過他有朋友這些事,想了半天,依然是毫無頭緒。
但是,突然間一陣山風吹過,地面的落葉被吹起了不少。
隋師弟擡起袖子,想要遮擋這颳起的沙塵,就在這一刻,他的袖子處,突然露出了一絲紫紅,是穿在裡面的勁裝。
張麒天只感覺頭腦中轟的一聲,如中霹靂,渾身都顫抖不已,那紫紅色,竟是如此熟悉,在自己的睡夢中,時常出現的那一抹紫紅,自己歷經五年,無時無刻不想尋找的紫紅。
火麟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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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麒天眸子瞬間一片赤紅,身子一動,就想衝上去,但身體卻被生生的制止了下來,前面的兩人,明顯不是自己能對付的。
狠狠的看了兩人一眼,把兩人的容貌深深的刻印在了心裡,張麒天轉身向着另一個方向跑去,從這裡,可以繞過兩人,又不會丟失前面嚴浩天等人的蹤跡。
但當他走到一半時,卻突然看到了另一隊人,那一隊火苗。
這些人,遠遠的和極道門在對峙,華子哲臉色鐵青,在質問着對方是什麼來歷,但對方始終是一句話都不說,也不開打,只是遠遠的跟着。
華子哲無奈,但也不想和對方開戰,只好就這樣讓他們跟着,很快,極道門便又到了先前赤炎宗所在的地方。
“你們是極道門的弟子?”雷師兄靠在一棵樹上,看着面前的三十幾人,問道。
華子哲本想爆發一下一路被人跟在後面的怒氣,但看對方的修爲深不可測,也只好強壓怒氣,說道:“正是,不知前輩有何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