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相府,已經過了到了下半夜。酒醉人酣,齊家營的將士們有些甚至醉倒在了席間,酒量佳者,至今仍在豪飲。
“我道只是下人傳的玩笑話,沒想到你真往我這邊跑了。”柳夕顏披上外衣,仍有些水淹迷濛。她上前,迅速替齊顏除下一身露重的喜袍。
“要入洞房的人可不是我。”齊顏接過柳夕顏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臉。
“總要避些耳目,人言可畏,今夜你宿在這兒,明日坊間不知道要傳成什麼樣子,若一些難聽的話傳到皇上耳中,總是不好。”柳夕顏語氣略有責備。
“無塵呢?”牀前的小牀裡沒有無塵熟睡的身影。
“今兒我有些燒,不敢留他在這裡。”柳夕顏躲回被窩。
“還有不舒服嗎?”齊顏也跟着上牀,如往常那樣躲在柳夕顏懷中。
“適才睡了一覺,發了一身汗,無礙了。”柳夕顏伸手抱住齊顏。自柳夕情的事情之後,齊顏便再也沒有在她這裡過過夜。以往,他們總是這樣抱着,也僅是這樣抱着。他們明白,唯有在彼此的懷抱裡,他們纔會那樣肆無忌憚地去懷念一個人。
“夕顏,想他嗎?”她半坐着,他將頭埋在她腰間。
“嗯。”她點頭。
“今夜尤其想他。夕顏,前些日,他入我夢了……真好……”他就像個孩子一樣,賴在母親懷裡撒着嬌。
柳夕顏輕撫着齊顏的白髮,淚光乍現。“是啊,真好……”
齊相新婚月餘,滿朝皆傳,齊相不忘舊人,冷落新嬌,以致公主心灰意冷,隱於府內深閨。
齊家將輕騎部隊的訓練,齊顏時有到場。但今日隊伍頻頻出現的錯誤讓他不耐地停止了操練。
“你是如何?高速行進的隊伍中失神至此,倘若已上戰場,讓我等如何放心將江山門戶叫予你?”齊顏斥責高少揚。
高少揚無聲地單膝跪地,不語。
“何事擾神?”齊顏緩下心緒,道。
高少揚不語。
“來人!找二小姐來此。”齊顏對着門外道,眼角不意外地瞥見了高少揚瞬間僵直的脊背。
看見跪在書房中央的高少揚,齊嫣然的腳步緩了一下,但隨即又恢復正常。
“你先下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今天的失誤,再有下次,齊家營定不留你!”
“是!”高少揚起身低首,疾步離去,半刻不願多留。
“你倆這是唱地哪一齣?”齊顏低聲笑起,眼中倒是犀利。
“不知二哥此言何意。”齊嫣然別開視線。
齊顏細細地端詳胞妹。仍是英氣俊秀的臉蛋,但半月不見,卻硬生生多了一分嬌媚的神態,眉宇見流轉着惑人的嬌軟。
纖長的手指撫上齊嫣然的臉,卻在下一秒扯開她的衣襟。入眼的點點嬌紅讓齊顏冷冽了臉色。“別逼我現在就對付李家,我說過,我要做的事與你無關。”
齊嫣然難堪地閉上眼,不語。
“聽見沒有!”厲聲。
“我要幫二哥!”她亦是倔強。
“啪”地一聲,毫不收力的手勁,齊顏一巴掌將齊嫣然煽倒在地。“我是怎麼與你說的?莫負有心人,你當我在開玩笑?”
齊嫣然閉眼,清淚順着眼角滑落。
“多少人相愛難以相守?你倒豁達,到手的幸福硬生生推開。若知有今日,當時我就不該放任你。”
“哥哥怎知道,妹妹心中未懷天下?”齊嫣然倔強地抹去淚水。“哥哥怎明瞭,妹妹心中執念?嫣然心中不悔。”
齊顏定定地看着她,久久不能言語。
“與哥哥一般,在妹妹心裡,沒有什麼是不能犧牲的,感情亦然。”
“嫣然可知,感情是不能犧牲的,若能用天下換回心中所愛,二哥便是肝腦塗地,也要打下神州。”齊顏嘆。“回去吧,莫再見李碩安了”
兵強將智,不可以敵,勢必事先。事之以土地,以增其勢,如六國之事秦:策之最下者也。事之以幣帛,以增其富,如宋之事遼金:策之下者也。惟事以美人,以佚其志,以弱其體,以增其下之怨。如勾踐以西施重寶取悅夫差,乃可轉敗爲勝。
吳王夫差,奸雄董卓,這兩位傲世梟雄不也同樣倒在美人懷中。
齊顏手握酒杯,立於窗前。
他自己不是也使了一手美人計?高飛之鳥,死於美食,深泉之魚,死於芳餌,如欲復仇,衰其鬥志。爲鬥垮紀顥臣,他也不是將慕容滄月推到了風口浪尖?
養其亂臣以迷之,進美女淫聲以惑之。對於整個西樓國,單純用軍事行動不知要拖至何年。擒賊擒王,銷魂蝕骨的糖衣炮彈,從意志上控制紀顥臣,使其喪失戰鬥力,然後再行攻取。
如果慕容滄月變成了紀顥臣的弱點……
那般美好的女子……
“主子,西樓國有變。”樓丞手握布條,疾步而來。
放下酒杯,齊顏接過布條,展開細看。許久,他緩緩笑起。
即是弱點,便也是盲點,月娘一計,雲開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