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小站新軍和章軍一樣強大,慈禧太后就只能看袁世凱的臉色行事,哪裡還敢對新軍下手!
袁世凱不想做曾國藩!
做不做大清國的奴才,那要看實力!
實力不夠,就做奴才!實力夠了,那就要做主人!
於是,他和榮祿一起來到頤和園,向慈禧太后進言,擴編小站新軍,獨攬原本是小站新軍和定武軍共有的一千萬兩白銀軍費。有了這筆錢,袁世凱就可以把小站新軍擴編成十個鎮,在大清國,除了章軍,再沒有人能夠與小站新軍相抗衡。
他成功了!
慈禧面向衆人,緩緩說道:“大家看看,除了加緊編練新軍,還有什麼需要做的?”
剛毅說道:“太后,丁汝昌的事,是不是也要馬上解決了,這都拖了半年了,總要有個結果。”
“剛毅,你的意思呢?”
剛毅看了一眼袁世凱,欲言又止。
袁世凱心中雪亮,北洋水師是李鴻章的部下,就是漢人統領的軍隊,剛毅這是在提醒慈禧太后,北洋水師和周憲章一樣,腦子後面長着反骨,北洋水師的副提督蔡挺幹,已經公然投靠了周憲章,留在威海衛的官兵,也極不可靠。到了這個時候,必須要解決掉!
袁世凱躬身說道:“奴才以爲,黃海海戰,丁汝昌謊報戰功,後來又違抗朝命,在停戰協議生效後,私自與日軍作戰。這些也就罷了,可他後來擊沉了周憲章的坐艦,暗害周憲章,這件事,無論如何得有個交代。北洋水師一向驕橫,不把朝廷放在眼裡應該馬上把丁汝昌明證法典,一則可以震懾北洋水師的驕兵悍將,二則,也可以向周憲章做出一個友好的姿態,以麻痹周憲章。如今,威海衛北洋水師羣龍無首,可命榮祿大人暫時接管北洋水師。”
袁世凱這番話,一則向慈禧太后表了忠心,二則,提出榮祿接管北洋水師,算是報答了榮祿。
慈禧太后點點頭:“袁世凱說的沒錯,丁汝昌的事,必須馬上辦!不過,這件事,榮祿出面不太合適,我看,還是讓載漪去一趟吧。載漪,北洋水師就交給你了!”
慈禧太后心頭雪亮,袁世凱的小站新軍,其實就是榮祿的,再把北洋水師交給榮祿,那榮祿就成了大清國的頭號權臣!慈禧太后對誰都不放心,哪怕是滿清親貴!
“奴才謝太后隆恩,奴才願爲太后效勞,雖肝腦塗地,在所不惜!”載漪激動得渾身發抖!慈禧太后把定武軍的軍費給了小站新軍,卻把北洋水師交給了載漪,得失之間,卻是得大於失!
袁世凱心頭暗暗心驚,慈禧太后並沒有昏頭!她精明得很,讓載漪統領北洋水師,就是讓北洋水師與小站新軍相制衡——太后老佛爺對袁世凱,並不放心!哪怕她和袁世凱結了親?了親家。
在大清國,要說玩權術,誰也玩不過太后老佛爺!
慈禧望着匍匐在地的載漪,緩緩說道:“你以海軍大臣的身份,主持北洋水師軍務,國庫設法籌集五千萬兩白銀,用於北洋水師的用度。”
“謝太后!”載漪心頭狂喜,袁世凱得到了一千萬兩白銀,而他卻得到了五千萬兩,是袁世凱的五倍!
“至於北洋水師的提督,哀家已經有了新的人選,”慈禧說道:“你先去徐州,把丁汝昌的事辦好了,再去威海衛宣佈新任提督。”
“臣遵旨!”
丁汝昌被囚禁在徐州定武軍軍營中,慈禧太后這是要載漪先把丁汝昌送上西天!
慈禧太后頓了頓,說道:“載漪,你還得做一件事。”
“請太后明示!”
“你去九門提督衙門,叫他們把忠勇伯府裡的人,全都抓起來!秘密關押起來。這件事要小心,不能走漏了一點風聲!”
周憲章赴臺之前,慈禧太后准許趙巧兒一家三口離開頤和園,回到忠勇伯府,那是做給周憲章看的。而現在,尤其是樸永烈的章軍第四師屯兵鴨綠江邊,給北京造成了巨大的壓力,在這種情況下,太后老佛爺要把周憲章的家眷牢牢握在手裡——這是她目前能夠打得出的唯一的一張牌!
榮祿一聽,慌忙說道:“太后,我們加緊練兵、整頓北洋水師,都是爲了防備周憲章,不過,恐怕現在還不是和周憲章徹底攤牌的時候,面子上的事還得維持一下。畢竟,他現在還是大清國的湖廣提督。”
榮祿的腦子最爲清醒,他知道,如果周憲章真的戰勝了日軍,那他就成了臺灣王,那麼,朝廷就更不能與他翻臉,只能是虛與委蛇。
慈禧太后沒理榮祿,伸了個懶腰:“我倦了。”
榮祿還想爭辯:“太后……”
載漪斥道:“榮大人,你的話太多了!”
甲午戰爭後,恭親王奕忻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基本上算是退出了政壇,如今朝廷上,是載漪和榮祿兩個實力派的天下,榮祿藉助袁世凱拿到了小站新軍,而載漪的葉志超定武軍失勢,載漪原本處於劣勢,可現在他手裡有了北洋水師,又可以和榮祿叫板了。
榮祿見慈禧太后臉色陰沉,只得閉口不言。
衆人紛紛退出了佛香閣。
慈禧太后看着衆人退出,叫道:“崔玉貴!”
“奴才在!”崔玉貴從幕簾後面轉了出來,跪在慈禧面前。
“那件事準備得怎麼樣了?”
“請太后老佛爺放心,都準備好了。”
“安排的人怎麼樣?“
“請太后放心,都是奴才親自挑選的精細人,不會誤了太后的大事!”
“那就去辦吧。”慈禧太后說道:“記住,這趟差要辦仔細了。”
“嗻!”
……
夜色闌珊,明月高照。
趙巧兒款款走到院子裡的一株老榆樹下,從懷裡拿出一個紅木匣子,輕輕嘆了口氣:“憲章,你又是何必呢?你心裡怎麼想的,我比你自己還清楚!”
匣子裡,是周憲章的斷指,三天前,趙寒來到忠勇伯府,把周憲章的斷指交給了趙巧兒。趙巧兒花了二十兩銀子,託人做了這個紅木匣子,把斷指藏在匣子裡。
柳英淑也搖頭嘆道:“巧兒姐姐,咱們的夫君欠了風流債,照這樣下去,他十個手指頭怕是不夠砍啊!”
“憲章這是斷指明志,他沒忘了咱們。”趙巧兒把匣子交給柳英淑:“把它埋了吧。”
柳英淑接過木匣,蹲在榆樹下,小心把匣子放在已經挖好的土坑裡,蓋好土,站起身說道:“巧兒姐姐,我說呀,要想讓他不再砍手指頭,咱們就得趕緊去臺灣,只要你呆在他身邊,他就用不着發這個狠了。”
趙巧兒微微笑了笑:“話是這麼說,可太后老佛爺不放咱們走啊。”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柳英淑慌忙拉了拉趙巧兒的袖子,卻見侍女小翠,匆匆走了過來。
柳英淑冷冷說道:“小翠,我們沒讓你過來服侍。我們也沒福讓你服侍啊!”
府裡的人都知道,小翠是太后老佛爺身邊的人,柳英淑從來不給小翠好臉色。
小翠面向趙巧兒,跪地說道:“奴才……”
“你不是奴才,你是大小姐!”柳英淑冷冷說道。
趙巧兒緩緩說道:“英淑,不要這麼說話,小翠,有什麼事嗎?”
小翠俯首說道:“夫人,今天晚上,太后老佛爺命九門提督衙門來抓你們,事情緊急,請兩位夫人和老太太趕緊離開這裡!”
趙巧兒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小翠說道:“今天下午,園子裡來人,要我看住你們,他們晚上就要來拿人。周將軍是國家忠臣,太后誤信讒言,是非不分,她聽說周將軍在臺灣打了勝仗,又要爲難周將軍。小翠雖是太后老佛爺身邊的丫鬟,可小翠也是明理之人,太后這件事,做的不好,小翠句句是實,不敢隱瞞。”
柳英淑斥道:“小翠,你究竟安的什麼心?你怎麼敢違背太后老佛爺的意思,給我們透露消息?別是要害我們吧?這黑燈瞎火的,我們要是跑出去,誰知道會遇到什麼人?巧兒姐姐,別信他的!”
小翠急的眼淚汪汪:“兩位夫人,這一次,太后老佛爺是鐵了心要抓你們。再不跑就來不及了!小翠在太后身邊當差,也知道你們不相信我,小翠無以證明自己,只能懇求兩位夫人,快快起身!”
趙巧兒見小翠言詞懇切,不像是說謊。這小翠平日裡倒也實誠,忠勇伯府的人都知道她是太后身邊的人,可小翠一點也不居高自傲,對趙巧兒柳英淑小心服侍,禮數週全,很是得體。
“小翠,我們現在跑出去,又能去哪裡呢?”趙巧兒嘆道:“既然太后老佛爺不放過我們,我們就是跑出了忠勇伯府,也跑不出北京城!到時候,還害了你。我看,咱們就在這裡等着他們來吧。”
小翠說道:“夫人,我有個孃家哥哥住在方莊,咱們先去那裡落腳,然後再設法逃出北京城。”
趙巧兒搖頭:“這樣一來,不又連累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