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是和大清國簽訂了協議,要協助清軍圍剿章軍嗎?”周憲章問道。
“按照中國人的話,此一時彼一時,按照西方人的說法,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中佐說道:“大清國公然撕毀了協議,從海陸兩方面向大日本帝國軍隊發起了全面進攻!大清國朝廷這種言而無信的行爲,令大日本帝國十分憤怒。大清國朝廷毫無信義可言,所以,大山岩將軍決定,第二軍不再遵循兩國原有的協議,也就是說,不再協助清軍進攻章軍,相反,第二軍願意與章軍並肩作戰,隨時反擊清軍對旅順的任何進攻!”
周憲章心中更加詫異,這個日本軍官聲稱,大清國軍隊從海陸兩方面向日軍發起全面進攻。按照蔡廷乾的說法,海上的進攻,應該是北洋水師所爲,而陸上的進攻,卻不知從何而來。
敏繡和李國革倒是率領一支五百人的部隊趕到旅順參戰,可是,這僅僅是一支小部隊,金州方向也出現了清軍,但是,這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是“全面”進攻。
莫非,大清國軍隊終於醒過來了?或者,太后老佛爺改主意了?
但不管怎麼說,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日軍在戰場上陷入了被動,形勢不容樂觀,否則,他們是絕不會在這個時候來給章軍送禮套近乎。
“很遺憾,”周憲章說道:“如果大清國真的向你們發起了全面反攻,那也是應該的,你們應該知道,你們的軍隊踏上了中國國土,中國軍隊應該向你們進攻!章軍應該做的,是配合清軍與你們作戰,而不是配合你們抵抗清軍,你們不要忘了,這是大清國的國土,我們有權決定該怎麼做!”
中佐搖頭:“在慈禧太后眼裡,章軍不是清軍,而是叛軍。如果清軍取得了勝利,失敗的,也不僅僅是日軍,也包括你們章軍!清軍必然向你們發起更加猛烈的進攻。從生存的意義上看,日軍的利益與章軍的利益,是一致的!”
“是麼?”周憲章冷笑:“不管太后老佛爺承認還是不承認,章軍永遠都是中國軍隊,爲了生存,就可以出賣國家的利益嗎?你們日本軍人會敬重這樣的軍人嗎?我相信,如果我按照你們的意思做了,包括大山岩將軍在內的日本軍人,是不會看得起我的!”
“周將軍……”
“送客!”周憲章轉過身去。
中佐向周憲章敬了一個軍禮,轉身而去。
漢納根瞪着一雙藍眼睛,搖頭說道:“我不相信清軍敢於向日軍發起全面反攻,清軍毫無鬥志,就算有少數部隊反攻,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取得成功。”
李國革也說道:“我離開蓋平的時候,太后老佛爺的懿旨是,清軍各部配合日軍,消滅章軍,這個旨意,已經傳達到了各個戰場上的清軍,包括朝鮮和山東。朝廷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向全軍發佈一條截然相反的命令,如果太后老佛爺這樣做,她就更沒有威信了!”
“但是,我敢肯定,清軍是真的反攻了!而且,佔據了戰場主動權!”周憲章說道:“否則,日本人絕不會放下身段,來和我談判。”
“可是,沒有朝廷的命令,誰敢反攻?統籌對日戰爭的全權大臣是劉坤一,他絕對沒這個膽子!就是李鴻章也不敢這麼做,這可是罪同謀反啊!”李國革說道。
西北方向,蕩起陣陣煙塵,隱隱聽見密集的槍炮聲。
那是金州方向。
有一支大軍已經到達金州城下,與西寬二郎接上火了!
“我要去見敏繡。”周憲章說道。
李國革慌忙說道:“周師長,格格說了,她不見你。”
“管不了那麼多了!”周憲章邊走邊說:“得罪了格格,大不了讓她砍了頭去,反正,我這顆頭早就該讓她砍了去!”
……
廟島羣島海域,北洋水師與聯合艦隊戰事正酣。
這場海戰,與八個月前的大東溝海戰一樣,也是一場遭遇戰。所不同的是,在大東溝海戰,日艦不宣而戰,率先向北洋水師發起攻擊。而這一次,北洋水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是不宣而戰,丁汝昌無視大清國與日本的停戰協議,指揮艦隊向聯合艦隊發起了突然而堅決的攻擊。
戰鬥剛一打響,北洋水師先聲奪人,擊傷了包括聯合艦隊旗艦鬆島號在內的三艘戰艦,在隨後的混戰中,倉卒應戰的聯合艦隊無法擺出最爲擅長的單縱陣,只得以橫陣迎敵,無法發揮日艦速射炮的特長,而北洋水師大口徑火炮的威力則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結果,不到一個小時,嚴島號巡洋艦以及兩艘小型炮艦被擊沉,旗艦鬆島號連中五枚三十釐米重型炮彈,桅杆被炸飛,一百多水兵陣亡,司令官伊東佑亨受傷,鬆島失去了機動能力,癱瘓在了海面上,成了北洋水師的活靶子。
伊東佑亨只得放棄鬆島號,冒着炮火跑到了扶桑號巡洋艦上。
北洋水師完全佔據了海上優勢,向日艦猛衝過來,混戰中,跟隨在艦隊後面的魚雷艇右隊殺出艦陣,向日艦發射魚雷,聯合艦隊的高雄號巡洋艦躲閃不及,被一枚魚雷攔腰炸成了兩截。
海面上,聯合艦隊只剩下五艘戰艦,而且大部分帶傷,而傾巢而出的北洋水師,總共有十二艘戰艦,向日艦發起羣毆。
伊東佑亨眼看難逃覆沒,倉卒之間,想到了滯留在旅順的半個艦隊。這半個艦隊,是大本營調走的。
到了這個時候,伊東佑亨也顧不得旅順了,下令吉野等旅順艦船迅速向廟島羣島靠攏。
吉野、橋立等十艘艦船匆匆離開旅順海域,開足馬力,趕到了廟島海域,此時,正在與北洋水師酣戰的五艘日艦,在北洋水師強大的炮火下嗎,已經完全失去了還手的能力。
十艘戰艦參戰,終於穩住了聯合艦隊的陣腳,雙方展開了慘烈的拉鋸戰。
這是兩支殘軍,雙方都不是最強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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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月前的大東溝海戰,北洋水師遭受重創,三艘主力巡洋艦被擊沉,在威海衛,又遭受日軍魚雷艇偷襲,排水量七千噸的鐵甲戰艦鎮遠號沉沒在了威海衛軍港中。北洋水師失去了二分之一的海上火力。
而在旅順戰役中,聯合艦隊的浪速號重型巡洋艦、赤誠號、筑紫號炮艦被擊沉,匆忙趕到廟島海域的戰艦中,高千惠號和秋津洲巡洋艦重傷,吉野艦輕傷,此外,還有三艘炮艦受傷,戰鬥力都是大不如前。
而且,日艦在旅順消耗了大量炮彈,還沒來得及補充,他們也沒有地方補充,日軍始終沒有奪回旅順,他們沒有後勤基地。日艦彈藥損耗殆盡,更加不敢放開手腳進攻。
而北洋水師經過一天的激戰,也是疲憊到了極點。同時,北洋水師的平遠號巡洋艦被擊沉,靖遠號巡洋艦、揚威號炮艦重傷,退出戰鬥,其他各艦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雙方都無力全力以赴,可雙方都無法退出戰鬥,
在激烈的對攻戰中,誰也不敢輕易掉轉艦頭,航向稍有偏移,就會被對手抓住機會攻擊軟肋。
就這樣,雙方在海面上排開陣勢,拉開兩千米的距離,相互對射,但誰也不敢貿然發起衝鋒。
戰事進入膠着狀態,炮聲隆隆,硝煙瀰漫,海面上卻顯得很是沉悶,也很是無奈。
不管是丁汝昌還是伊東佑亨都是萬分焦急。
丁汝昌越來越後悔,不該在停戰協議生效後,多此一舉,搞得進退兩難。
丁汝昌這次作戰,是一場押上了身家性命的賭博!他賭的是,這場戰鬥能夠重創聯合艦隊,同時,北洋水師付出較小的代價,如此一來,北洋水師就可以重振雄風,與周憲章的章軍遙相呼應,對慈禧太后形成逼宮之勢,以保住光緒皇帝的皇位。保住了光緒皇帝,就是保住了他自己。可是,如果北洋水師無法脫身,與聯合艦隊打成了消耗戰,周憲章在旅順要是也頂不住,勢單力孤的他將面臨抗旨的大罪,丁汝昌就是罪上加罪,慈禧太后絕對饒不了他!
而伊東佑亨比丁汝昌還着急。他違抗大本營的訓令,下令吉野等艦船離開旅順前來增援,這等於是放棄了旅順。更爲嚴重的是,大本營已經啓動了臺灣作戰計劃,近衛師團已經在廣島集結,等待聯合艦隊護航前往臺灣。而聯合艦隊卻被北洋水師拖在廟島海域不能脫身,再這樣拖下去,這場關乎日本命運的臺灣戰役,就不得不推遲,甚至是放棄。伊東佑亨就會成爲日本的歷史罪人!
不過,從戰爭的全局上看,丁汝昌和伊東佑亨固然着急,但是,着急的人不止是他們兩位。
還有很多人也在心急如火焚。至少,山東的大山岩將軍,紫禁城的慈禧太后,廣島的伊藤博文,一點也不比他們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