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琴那天接到程婭璐的電話,心裡就擔心,打了幾次程婭璐的電話,都是關機。她怕出事,想回國看看,可手頭上的錢已經被妹妹敗得差不多,買機票的錢都難湊齊。
正憂心忡忡不知道該怎麼辦時,她接到了向禹寰的電話,說他是程婭璐的丈夫,說程婭璐已經懷孕一個月,說楚家和程家的關連……能說的都說的,有擔心有害怕亦有憧憬,希望她能回來勸導照顧程婭璐,讓她儘快走出糾結的陰影區,希望他還有機會能再和程婭璐一起過下去。
說實在句,羅琴聽到這些的時候,心情複雜到心疼,心疼程婭璐,心疼向禹寰。他們有錯嗎?他們又有什麼錯?
無非都是命!!!
程婭璐懷孕的事情,她沒有告訴妹妹,回來的路上她也想了一路,死的已經死了,活着的她又有什麼要求什麼心願?無非就是希望程婭璐能找個好人家嫁了,無非就是希望妹妹能長大能懂事。
向禹寰是個有擔當的男人,程婭璐跟着他受不了苦!
所以,她放下仇恨,幫向禹寰說話,勸程婭璐也跟着一起放下。可是,她也沒有想到妹妹會說那種話,讓楚家家破人亡,讓他們也嘗一嘗受苦的滋味……這是要幹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
不,她可以妥協妹妹的威脅,但不能助長妹妹這種思想,不能讓妹妹把水越攪越渾,擠進去,攔在她們的中間,犀利的眼神逼視着妹妹:“我還沒有死,等我死了,你再去管楚家的事情。你現在給我聽好了,楚家的事情我來管。”
妹妹知道她什麼意思,不畏懼的將目光給她瞪回去:“你管?你怎麼管?楚家家大業大,他們會怕你這個不着邊調的半知識份子?媽,不是我說你,曾經你可能真的是個人才,但現在的生活已經把你磨成了村婦,他們不會怕一個村婦……”
“妹妹,你怎麼可以這樣跟你媽媽說話?你媽媽……”
妹妹鼻子一哼,打斷道:“姐姐,我媽她已經老了,老得膽小怕事,什麼都想講求和。可是你想想,死的人是誰?是你的爸媽,是我的爸爸,這是人命案,人命就要人命來還。你爸媽的命,我管不着,但我爸的命,我是一定要管。想我爸這些年躺牀上生不如死的慘狀,我就對他們不可能心存半點憐憫。我要給我爸討個公道,我要讓我爸在九泉之下能合上眼。”
“你你你……”
“我什麼?我身爲女兒的,不該爲自己的爸爸做點事情嗎?媽,我知道你是怕姐姐過不好,可是你想想啊,就算你去求和,姐姐又能和他一起過好?那根刺就真的能在姐姐心裡消失?消失不了,姐姐就得帶着這根刺過這輩子,但凡她一想起這件事,她心裡就註定要難受,這樣的生活也註定是生不如死,她不會快樂的。”妹妹滿嘴跑火車,句句都是從別人的角度出發,沒有半點自己的私心。
其實滿滿的都是她自己的私心,在知道向禹寰之後,她上網查了向禹寰的資料,臥槽,儀表堂堂那麼帥,豪車別墅那麼有錢,這麼有款有形的男人憑什麼便宜了程婭璐,她也想要。
沒見她還單着嗎?沒見她還沒着沒落沒男人養嗎?所以她沒有,程婭璐也不能有。
她要拆散他們,不計成本不計後果的拆散!
羅琴被她氣得渾身發抖,她卻視而不見,伸手推開,直逼到程婭璐的面前:“姐姐,雖然我們不是一母同胞,但我們生活在一起二十多年,我還是瞭解你的。你心裡一定是計較的,對不對?你如果不計較,就不會哭得那麼傷心。既然你計較,你就要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不能和他在一起,就和他離婚。離了婚,井水不混河水……”
“不,不,不,不要離婚,不要……”程婭璐驚恐的步步後退,不敢面對妹妹,這也不是她的妹妹。她的妹妹不會這樣血淋淋地撕着她的傷口,不會這樣逼她。她已經沒了爸爸媽媽,現在對她最好的人就是向禹寰。
她離了婚,離開了向禹寰,那她還有什麼?還有什麼?不能離,不能離,步步後退,衣領又被妹妹一把揪住,冷漠的訓她:“你不離婚你想幹什麼?你想躺在大伯大娘的屍體上和他承歡做愛嗎?你想大伯大娘就這樣白白的被害死嗎?仇就是仇,沒有這份仇,誰都管不着你和他的事,但現在深仇就在這裡擺着,你還要一意孤行嗎?姐姐,你是不是有了愛情就忘記了這些年我們受過的苦?是不是就忘記了我爸躺在牀上的生不如死?如果沒有楚家,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就算大伯大娘不能成爲富豪,他們這一對鄉下出來的孩子也能憑着自己的本事混到人上人的地步。他們那麼優秀,到了你這裡,你就要把他們優秀斬斷嗎?”
程婭璐搖頭搖頭,噙在眼中的淚欲落不落,卻是滿面的惶恐。羅琴過來撕妹妹的手,要妹妹放開她,卻發現這女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得很強壯,她根本撕不開,只能一拳一拳打在她的身上,無力的罵:“放開她放開她,你放開她,你這樣會嚇到她……”
“她怕嚇嗎?她連自己的爸媽都不要,她還怕嚇嗎?如果她怕嚇,她就會答應離婚,就會下決心離開向禹寰。程家的苦難,你們都可以忘記,都可以忽略,但我告訴你們,我不會,我永遠不會忘記。姐姐要和楚家不清不楚,那姐姐以後就是我的敵人,你也不配做我的姐姐。”說完,狠狠一鬆手,將程婭璐推得連連後退。
羅琴扶住她,也氣不過這樣的女兒,揚手甩了她一個耳光,嘶吼着罵:“如果你爸知道你做過的事情,他一定會告訴你,程家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你沒有資格來教育你的姐姐。這些年,是你姐姐在扛着這個家,也是你姐姐幫你湊錢把你送到美國治病,人都是有良心的,可你的良心呢?你摸摸自己的心,它還在嗎?還在嗎?”
妹妹被打懵,也好在不是第一次被打,但凡把羅琴惹急的時候,羅琴都會打她。而對程婭璐,向來都是呵護,都是輕聲細語。她都懷疑,到底誰纔是親生女兒。
捂着火辣辣的臉,她恨恨的揚起頭,鋒利似刀的雙眸狠狠地盯着程婭璐,一字一句,語言傷人:“從小到大,你就喜歡她,就能看見她爲家裡做出的付出,我做什麼都不對。但是,我不計較這些,誰讓她是我姐姐呢。可你問我心在不在,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心當然在,只有要,纔會心繫程家,而不像她,一心只想着男人。還是想着仇家的男人……”
“不是不是不是,這件事情和他沒有關係……”
“可他是楚家的兒子,他身上流着楚家人的血,他媽可以賣掉兒子來求全,他日後就可以賣掉你來求全。你怎麼就不懂,他們是一家人,他們的基因是一樣的……”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他們是他們,他是他。他很好的,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不是我想象的那樣,那是怎樣?你以爲他是真的對你好?不是,他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傻,讓你取消這場官司。他最後要保護的還是楚家,而不是你這個外人。你懂嗎?懂嗎?”越說越激動,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言詞打動,感覺這一切都是真的。也再一次伸出手揪住她的衣領。
正要往面前拖的時候,身後吹來一陣怪風,一隻大手重重地握在她的手腕上,用着巧勁捏得她生疼生疼,疼得不得不鬆手。同時扭頭望去,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身側,妖孽的五官,冷峻的眉目,緊泯的脣顯示他很生氣,但幽黑的雙眸卻是柔光似水。
那似水的柔光也只看着程婭璐,她的手一鬆,他就閃到她前面,將受驚的程婭璐緊緊地抱在懷裡,親吻她的額頭,細細密密地哄:“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裡,我在這裡。不怕不怕,她說的不是真的。她瞭解你,一定不瞭解我。你瞭解我,我不會那種人。我會一直維持我正義的形象,不會因爲他們是親人,我就偏坦他們。我不會偏坦他們,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一直,直到你不需要我的時候。”
程婭璐受驚,這種驚其實就是痛,就是她心底最在意的痛。怕自己會瘋掉,她就退後一步,選擇忽略,可是妹妹血淋淋的指向她,將她心中的刺越扎越深,讓心中的傷止不住的擴散蔓延,想找藉口都找不到底,想忽略都不能。
疼,全身都疼,疼得瑟瑟發抖,抖得像風中的柳葉。腹部擰起,像痙攣了一般,絲絲脈脈都絞在一起,疼得窒息,也有溫熱的液體隨之流出來。
她也像失了魂一樣,呆呆地看着向禹寰,目光沒有聚焦,語言力不從心:“怎麼辦?我要怎麼辦?沒有衛生棉,我又來了大姨媽……”
向禹寰的臉色瞬間寡白,羅琴嚇得瞪圓眼睛,藍晚晚慌了手腳到處找手機……向禹寰昨天離開的時候,特意有交待,萬一有出血現象,就立即打電話給蘇老三……手機呢,蘇老三呢……慌亂中擡頭,卻見鮮紅的血順着程婭璐的大腿往下流,白的那麼白,紅的那麼紅,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