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鍾彥霖到事務所的時候沒到九點,所裡靜悄悄的。他路過劉煜輝的辦公室時,看到門是敞開着的,伸頭一瞧,原來劉煜輝已經來了。他立在門口敲了敲,“喂,這麼勤快?”
劉煜輝擡起頭來,“我七點多就來了。那件合同糾紛案馬上就要了結了,明天最後一次開庭。我還有些資料要整理一下。”
鍾彥霖眉頭一揚,詢問道:“昨晚沒去應酬?”
“去了,我昨晚陪那個重要人物去個新開張的地方,那裡的花花草草全是新長出來的,他喜歡新鮮的。”
“你沒‘溼身’?”
“沒什麼好玩的,那些鶯鶯燕燕都是照着劇本‘演戲’,但是演技又太‘誇張’,毫無半點情趣。再說了,沒有情做起來好像動物世界。我溼過一次身以後,再提不起興致了。我昨晚開車把那個誰帶到目的地安排好後,就在附近找了間小酒吧,估計差不多了才跑去買單。這個秘訣是我一跑銷售的哥們告訴我的。”
鍾彥霖嘆口氣。“煜輝,我知道讓你一個人去斡旋這些關係。。。。。。”他充滿感激地說,“你知道我不善於這些應酬的,所以。。。。。。辛苦你了。”
“唉,誰讓我命苦呢?前幾年被女人甩了以後,到現在還是個單身漢。”劉煜輝站起來,從辦公桌後繞出來踱步到他跟前。“總不能讓你這有老婆的衝鋒獻陣吧。”
他長吁了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來看着劉煜輝說:“總之,謝謝!”
“我們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不用這麼肉麻吧。”劉煜輝一拍他的胳膊,咧開嘴笑着說:“不過,我真的是很感動。”說着,他抓住鍾彥霖的手,從手腕處順着手臂一直往上撫摸,眼角掛着捉弄的痞笑,“你說,如果一個男人對女人完全失去了信心,那麼他的性取向會不會發生改變。”
“無論改變什麼,那都是你的自由,不過在你改變之前,先把手拿開。”鍾彥霖啼笑皆非地望着他,“要不然我告你性騷擾。”
劉煜輝頓時覺得索然無味,扯起一邊嘴角說:“嘁,一點都不好玩。”
“先工作去。”鍾彥霖笑吟吟地用力捶他一拳,然後轉身看到佟思菲杵在門口。她瞪眼看着他們,臉色是厭惡的,眼神是冷冷的。鍾彥霖輕咳了一聲,正想開口打招呼,她別過臉走開了。
“噯,我覺得她有點不對勁。”劉煜輝用手肘戳戳鍾彥霖。
“可能是我們剛纔說的話她聽了覺得不舒服。”
劉煜輝大搖其頭。“除了這個,肯定還有其他原因。你沒看她剛剛那眼神,好像恨不得普天下所有男人都死絕。”
鍾彥霖推他一下,說:“去繼續準備最後一堂的答辯詞吧。”
說完他走出劉煜輝的辦公室,和從茶水間回來的佟思菲迎面遇上。“可不可以聊幾句?”
佟思菲停下來冷眼望着他沒吭聲。
他看着她,平穩徐緩地說:“小的時候我們都喜歡看童話,那個時候整個世界在我們眼中正如童話般美好和諧。還有,在我們心裡好人一定會成功,壞人肯定沒好下場。但是當我們逐漸地長大成人,信心百倍地進入這個社會,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遠不如童話那麼單純而美好。如果只用小時候那把簡單的黑白標尺來衡量這個灰色社會,那麼我們會手足無措並充滿了挫敗感。既然這個灰度我們無法改變,就只能去適應它,這樣你會發現其實也遠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糟糕。”
“怎麼你們男人都一個樣,對任何事情不喜歡負責。”佟思菲的嘴巴挑挑撇撇,“明明做錯了事,偏偏總是要爲自己的可惡行爲,找個安心的藉口開脫。”說着,走到自己的座位抱起文件,“我去法院送訴訟材料。”她頭髮一甩,走了。
鍾彥霖心裡明白,對於佟思菲這樣的新晉律師,要接受這種所謂的遊戲規則是沒那麼容易的。何況大多數女人在碰到不合理的規則時似乎總是感性多於理性。當女人過分表現出感性時,就變爲一種情緒化的反應。比起男人女人更容易‘鬧情緒’。
回到辦公室,鍾彥霖解開西裝扣坐下,拿出案宗開始埋頭工作。漸漸地從辦公區傳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穿透了原先靜悄悄的氣氛。他擡起手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九點多了。
江伶進來把一杯剛沏好的紅茶擱在案頭上,他沒擡頭仍然專注於分析案宗。嫋嫋升騰着的微苦茶霧鑽入他的鼻子。“能給我一杯咖啡嗎?”他擡起眼對正要退出去的江伶說。
“經常喝咖啡對身體不好。紅茶不好嗎?一樣能讓你有工作效率。你應該嘗試改變一下,給紅茶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江伶轉過身嘰裡咕嚕地說一通,氣都不帶喘的。
“我不是對紅茶有偏見,可是。。。。。。。”鍾彥霖委婉地說着,眼睛瞟到茶杯裡猶如紅寶石般璀璨奪目又高貴的茶湯,猶豫了一下,無奈地嘆口氣朝江伶揮揮手,“算了,你忙你的吧。”
“還有。。。。。。”江伶走到門口又探頭進來說。
“能不能麻煩你一次說完,我不用做這麼多次反應了。”鍾彥霖舉起手打斷她的話。
“我想說的是,不會有人因此而質疑你的專一。”呱啦完這一句,她歪頭微笑着幫他把門帶上。
鍾彥霖微張嘴搖搖頭,心想這姑娘不做律師真是太糟蹋了。他端起依然熱氣騰騰的紅茶凝視着,在嫋嫋白霧中,漸漸飄動起卓瀾品紅茶時的模樣,這讓他着實招惹到了一絲灼熱的燙傷。他急忙擱下茶杯,又重新進入工作狀態。
劉煜輝拿着一疊資料從辦公室裡出來,交待他的男助理幫影印幾份。聽到前臺有聲音,他轉過臉看到林美分領着兩個人進來,其中一個是卓瀾。他迎上前去打招呼:“你好,卓小姐。”
“這位是何守均先生,是遺囑見證人之一。”卓瀾向他介紹道。
“你好,何先生,請到會議室坐坐。”說着,劉煜輝吩咐人領他們到會議室。
鍾彥霖剛一走進會議室,迎面遇上卓瀾的盈盈笑眼,馬上變得有些侷促起來。多年以來,他已經習慣於淡定地面對女人灼熱的目光。完全沒有料到,卓瀾淡然的眸光卻讓他覺得拘謹。
“嗨。”卓瀾和他打招呼的時候,做了個極簡捷的手勢。
鍾彥霖別開眼,轉向會議室裡的另一個人。
“我介紹下,這位是何守均先生。”卓瀾站起身說道。
“你好,何先生。”鍾彥霖伸出手。
和何守均握手打招呼後,他方纔入座。這時,江伶進來詢問他們想喝點什麼。
“謝謝,給我杯紅茶。”卓瀾笑笑。
“那,何先生呢?”江伶轉臉向着何守均。
“噢,我隨便好了。”
“抱歉,何先生,我們這裡的茶水間沒有隨便,只有咖啡和紅茶。”江伶笑嘻嘻地回答。
“江伶。”鍾彥霖低喝一聲。
“沒關係,沒關係,這小姑娘挺可愛的。”何守均呵呵笑道,“給我來杯紅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