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當年之案
忽然,梅安在衆人的沉默和等待中開口了。柳洛發現她已經好久沒有說話。
平日能說會道的梅安,剛纔一直就沉默着,很少開口,現在卻突然說道:“諸位都忽略了一件事。”
宇文長聞聲,側過身體,恭謙有禮道:“梅掌門,您說大家忽略了一件事,可否相告,是何事?”
“當年,太湖一帶三十一戶人家,共計一百九十九人。不論老少,盡數死絕。
此事諸位可還記得?”
衆人不解地點頭。梅安又道:“此三十一戶人家,分別位於金陵附近,呈東、東北、北、西北、西、南、西南、東南排列。
位於東方的死者上身長出柳條,柳條穿過軀體,盤結纏繞,密密麻麻的黃花開在柳條之間。
黃花香氣怪異,足足遮掩了屍體三日,才被人發現,上報官府。
共三十八個黃花籠,死者三十八人,屍體火焚。焚時香氣滿城,焚盡後香味半月未散。
死於南方者六十一人,城中大火,百姓紛紛提水救火,火勢卻越救越大,火光點燃了遠處太湖的水。眼看無法控制,已燒遍兩條街,卻突然天降大雨,轉瞬間大火變成一片黑壓壓的死寂。
幾日後,官府調查死者身份時發現六十一人分別來自九戶人家,且這九戶人家之外並無其他死者,而這九戶人家的人也無一人生還。
調查至此,辦案的官員嚇得魂不守舍,瞞着家裡告假半月,前往金陵城,週週轉轉託了幾位勉強算得上有交情的朋友,散了不少銀兩,才入了林府。
前前後後將這場禍事說完,又在林府住了幾日,纔回得家去。
次月,許是怪事傳到了廬州,當地人便將自己城中的怪事與這兩起離奇死亡聯繫在了一起。
百花井巷是廬州城裡最熱鬧的一條巷子,一天夜裡,一羣人商量好了似的衝上街頭,怒氣沖天,從百花井巷這頭跑到那頭,口中謾罵不休,也不知說的是什麼話。見得這事的路人說起當晚的情形連連搖頭,“可怕,太可怕了,鬼魅纏身,鬼魅纏身。說的哪裡是人話,都是狂嘯鬼叫之聲。”
周圍的人嚇得緊閉門窗,好在這些人也不招惹鄰舍,只是一味橫衝直撞,見樹撞樹,見牆撞牆,見到同樣兇狠狂躁的人便相互抓扯,直到一個倒下斷氣爲止。
沒有人知道犯下這些案情的兇手是誰,官府查了半年,都不知道這些人爲何會在一夜之間全部慘死。
最後,官府計算了當晚所有的死者,加上和州死於湖中的二十七人,共一百九十九人,分別來自三十一戶人家,這三十一戶人家死得乾乾淨淨,無一存活。”
每個人聽了都不說話,這件事當年沸沸揚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只是官府不僅調查數年之久仍然沒有找到兇手,這件事在民間便與妖蠱鬼邪之說牽扯在一起,官府也不允許百姓再私下議論。
但是民間卻有一個傳言,傳言說此事乃是鏡往樓所爲,而鏡往樓的確和尚武門一樣,沒有出現在青霞山。
鏡往樓在江湖之中,卻不牽連江湖之事。
於廟堂中更是深得皇子照顧,與皇家關係甚密,據說那無人見過的鏡往樓樓主,就連皇上都敬他爲先生。
宇文長嘴角微微繃緊,衆人的臉色比方纔更難看。
“梅安師太的意思是,鏡往樓殺死了十七門二十一派所有人?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尚慕容顫顫驚驚地問。
“殺人,有時候要理由,有時候卻也不要理由。有些人殺人是爲了報仇,有些人殺人是爲了求財,有些人則是因爲一時氣血攻心,免不了錯下殺手。
除此之外,更可怕的是,根本沒有理由,沒有任何理由,或者那個理由常人根本無法想象。
不爲權,不爲禮,不爲江湖名聲,不爲攻城略地,就是想殺人就殺了,這種人纔是最可怕的。若那鏡往樓就是這最後一種,只怕是我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們殺人的動機是什麼,也想不出十七門二十一派究竟哪裡得罪了他們,什麼時候惹惱了他們,纔會遭來如此殺身之禍。”
正因着所有人都慘遭滅門,故而這一百多人之間更多了先前沒有的相互信任和理解。
梅安這樣一說,衆人都覺得甚是有理。
九問先生皺着眉道:“此事也許真是與鏡往樓有關,也許鏡往樓這麼做有什麼天大的原因。”
“什麼天大的原因?”衆人再問。
九問看向四聖。四聖搖了搖頭,嘆道:“若真是如此,只怕除了做好應戰的準備,沒有任何別的辦法?”
“應戰?應什麼戰?與何人一戰?”
“魔世,水界甚至還有天界。”
宇文長平靜道。
四聖轉身,移步往山下而去,若是換了平日,四聖根本不會與人說那麼多話,他們也是動了惻隱之心,也是看到一路上死了那麼多人,再不願見凡間又添新的屍骨。
這些人雖然已經找了鬼族的惡鬼之道,若是不用藥物控制,只怕早晚成了魔世大軍的一員。
到時候魔世三百萬大軍浩浩蕩蕩踏足凡間,而凡人卻還要被控制成傀儡,相互殘殺。
魔世三皇根本不會真正死去,他們有無限個輪迴,而凡人的一生只有一次,凡間的一切從不復來。
他們銷聲匿跡,修煉至今,所能參悟的也只是心狠如鐵石,絕不姑息妖邪,定要保護百姓。
其中自然有他們自己也看不清黑白青紅的時候,比如秋海棠的死。
四聖不能否認自己承擔着不可逃避的責任。
但他們不過肉體凡胎,修煉再深又豈能和天界修者相提並論。
天界以鏡像明天下萬事,糾正自己的錯誤,所以他們纔是不僅看到事情表面,更能東西其中本質。
而人,最大的困境便是很難判斷清楚一件事的本質究竟爲何?
時間長了,一代人前赴後繼,一代人漸漸隱去,發生過的事,就算當年再可怕,也隨着人一起被新的歷史沖刷,被新的人遺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