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桃花八蠱陣
### 155
澤竽輕輕摸了摸石頭,表面光滑,暗想,這樣的石頭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作用,陸上之人對萬物的理解和使用,真是出神入化,也許正是因爲陸上物類豐富,應有盡有吧。
相比之下,水下之人所擁有的就少了很多,所謂天道自然,往往是不公平的吧。
世間之大,四界繁雜,九天九野遼闊無際,想要公平?也實在是強人所難,爲難上天吧。
天道主你宮商角,得意失意還自然。
無謂狂名半世爭,散盡修行喪九泉。
“雲母能令死者容顏不改。”
此言一出,澤竽心中一震,好像被人當面指認她說了謊話一般。
死人,容顏不改。經過陸上這段時間,她漸漸明白了一些事,一些以前從沒有在意的事。
比如,自己的生命是來自於另一個原本活生生的生命。
那麼她對陸人而言究竟是死了還是活着?
遠處月白朦朧,掙脫出紅色的朝霞,那朝霞火紅,卻沒有半點陽氣。
潘郎說的不錯,這裡瀰漫着的是陰溼之氣,卻烈焰燃燃,滴水不凝,實在是疑點重重。
但她管不了這麼多,潘郎在一旁也沒再抱怨。
憶起兒時往事,倒是令他心驚膽顫。他從沒有見到父親臉上愁雲滿面,父親常說與死人打交道的人,總是能平心靜氣,看淡萬事。
到最後人能討論的可能也就只有一個死字。
但死有什麼可以說的呢?死掉的人什麼都不知道,倒是活着的人縈縈不休。
潘郎還記得父親每次制棺木時吟唱的歌:
白露沾野草,時節忽易復。死當不復歸,何苦長相思。
前塵如夢也好,似墨也罷。死後縫隙不剩,管你紅燭春暖還是寒月疏星。都叫你明白浮生若夢,夢醒莫尋。
白白黑黑,雲霧迷空,不分南北,莫提西東。
棺材一蓋,魂落誰家,魄歸何處?
按照父親的說法,“都在這棺材裡,好不好看,舒不舒服,都是活着的人自己騙自己的。”
父親真是爽朗至極的人,六極堂當年也是名震天下。哪像現在,各分東西,互不買賬,還要寄人籬下,仰人鼻息。
死了的一輩什麼也不管了,失蹤的失蹤,入土的入土,這一輩,妖魔仍蠢蠢欲動,六極堂卻風光不再。
重振旗鼓,談何容易。幫助朝廷,更是令人不安。他們也不是沒有吃過朝廷的苦頭。需要你的時候,許你榮耀一生,不要你的時候,君命召,不俟駕;君賜死,不敢生。宇文老將軍的死仍歷歷在目,如今潘郎仍然不願意相信朝廷。
潘郎一生古怪慣了,但澤竽不同。她的一生纔剛剛開始,她有要守護的東西,也有必須完成和等待她完成的使命。
“這雲母是否與今夜的陣法有關?”澤竽心思細膩,見潘郎遲疑不言,只能開口。
“那日,父親在八口棺材中放滿了雲母。”
“是爲了讓棺材裡的人保持生前的模樣?”澤竽猜測道。
潘郎搖了搖頭,含淚不忍再說。
“沒想到棺材師也有含淚不語的時候,想來這事定是不忍想起,不能說了。”
但非說不可。
孤魂飄蕩幽冥路,不屬天,不屬地。
忘川成冰,地獄不收,天穹無路,人間不復。
“莫非這八口棺材是爲了祭祀?”
潘郎無奈點頭。
“難道,這八口棺材裡裝的並非死人,而是活着的人?”
潘郎的表情甚是悽惶。
他睡在棺材裡,也在棺材裡害死過妻兒,但他從沒有將活人釘死在棺材之中。這是棺材師永遠不可能做的事。
但是父親做了。
有人逼迫父親做了這件事。
父親爲什麼會答應?絕不可能是爲了那一箱子黃金。
“潘大俠。”澤竽喊了一聲,潘郎才從暮色中清醒過來。
“皇子妃莫叫我大俠了,配不上,配不上,我就一做棺材的粗人。這放在棺材裡的雲母的確是給死人用的,再配上一些防腐乾燥的藥材,希望死者死後容顏不改。但是那八口棺材裡的雲母卻是給活人用的,因爲那些人都是活着被放進去的。”
澤竽一聽毛骨悚然,清冷冷惡氣侵入肺腑。
“竟然用活人下墓,只是爲了求雨?”
“求雨只是一部分。但是那桃花八蠱陣,必須以活人開陣。”
潘郎一身冷汗,雖然這件事是他後來多方打聽才拼湊出來的一段往事,但這件事牽涉到震動大齊上下的滅妖除邪一案。
當年此案不僅牽連朝中數位大臣,更是殃及後宮和黎民百姓。
那段時間,人人膽寒,個個恐慌。稍有不慎,便會被扣上一個養蠱亂妖的罪名。
“桃花八蠱陣?爲何要用活人開陣?”
澤竽不解,連忙問道。
“桃花八蠱陣,是《分海謠》中的陣法,用來封印邪獸的。據說,魔皇之一的虛蒼靈當年借天獸之怒衝破四界封印,六極堂和十七門二十一派聯手用桃花八蠱陣纔將他困住。”
“是《分海謠》中的陣法?”澤竽喃喃重複。 wWW.Tтká n.c○
“是的,當年十七門二十一派只知道是除妖獸,在綏山一帶聚集了一千多人。爲了封印妖獸,各門各派都盡了全力,難得的團結。當年爲首的還是青霞山掌門梅小蘇。”
“桃花八蠱陣和我的桃花陣可能不是同一種陣法,雖然”澤竽遲疑半晌,終究沒能將桃花陣法的確源自《分海謠》一事坦然相告。
心下卻有幾分愧意。潘郎知無不言,而自己卻畏畏縮縮,害怕說錯隻言片語,只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潘郎是六極堂的人。而六極堂,師傅們說過,六極堂追殺異族從不姑息。她當然是儘量避免纔好,雖有皇子妃身份護着,又有大皇子照應,但使者的身份仍然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算全天下人知道她這個異類從水下來到陸上,從水界來到人間,是爲了幫助人間免受災害之苦。
就算如此,按照六極堂的原則,也斷然不會放過他。按照齊國的律法也不可能容得下她。
千萬不能,不能重蹈覆轍,不能像夜師傅那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