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竹青青以前看過的小說裡,有寫到妖怪的洞府的,基本上不會像她現在看到的這樣。
人家小說中寫到的妖怪,那都是要身材有身材,要顏值有顏值,美人……美妖住的洞府當然也不能醜到哪裡去,至少也要乾爽整潔,像人的住處似的。
在她的認知裡,妖比人更懂得享受,因爲來自大自然,所以偏愛用一些自然的東西來裝修自己的住所,實際上,她先前在妖族秘境裡看到的就很符合她的想象,什麼香草結牀啊香花做簾啦……很樸素卻又很華美。
但綠竹青青覺得設計兩張地圖的肯定不是一個策劃。
又不是靈智未開的畜生,哪家的大妖能容忍自己家裡遍地都是白骨?而且還是帶着血肉內臟,看上去很新鮮的白骨……雖然經過處理以後看起來不是很嚇人,但配合着昏暗的光線和撲鼻的腐臭腥氣,實在令人目不忍視,換做膽子小些的女玩家來,指不定當場就河東獅吼了。
就算是爲了突出所謂好妖和壞妖的區別,也不用這麼刻意強調吧?好吧,她能指望設計出那麼噁心的青蛙的人做出多美的洞府?==
進了洞,白澤更加嫌棄了,滿地的穢物讓它根本下不去蹄,主動要求回了寵物空間躲清靜。綠楹便又跳回綠竹青青的肩膀上坐好,小臉皺巴着,看上去很傷感的樣子。綠竹青青直覺這裡頭隱情不小。
洞裡沒有再見到外頭那種四不像的怪物,但是走幾步就會撞到一個修成了人形的妖僕,長得都還算美豔,穿得也都算清涼,但聯想到它們邋遢得不成樣子的生活習性,實在讓人的心思旖旎不起來。
這個洞穴九曲迴腸,大大小小的洞窟數不勝數,好在視線不受阻礙的情況下,一行人完全能靠眼睛和大腦來記路,否則肯定會繞暈。
彎彎繞繞了十來分鐘,纔看到一個一丈寬的拱門外,規規矩矩地站着兩隻低眉順目的小妖,目測前方就是boss房間了。
醉中天擡手讓大家停下來,稍作休整後,一個法術砸過去秒掉門口兩隻看守小怪,頓時聽到洞內一陣怒叱:“門外何人?竟敢到本妖的地盤上撒野!”
綠竹青青發現這些boss說話大多一個套路,聽多了只覺得喜感,所以不管合不合時宜,當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裡面的聲音出人意料的稚嫩,童音清脆,雌雄莫辯,這樣的聲音問出那樣的話來,還不如匪寨裡的山大王來得有氣勢。
醉中天往她的方向轉了轉頭,也沒說什麼,便又率先擡腳,大步走進門內。
綠竹青青後腳跟進去,好奇地將房間環視了一圈,首先入眼的便是兩隻巨大的鐵籠子。籠子上佈滿了暗紅的痕跡,不知是鏽跡抑或是血跡。這種籠子,她只在動物園裡看見過,是用來關猛獸的,此時卻關着兩個活生生的人。
這情景令她着實震撼了一下。
那兩個人……或者應該說炮灰npc,原本閉着眼瑟縮在籠子一角,醉中天等人進去以後,他們突然爬起來,雙手抓着籠子拼命搖起來,似乎那樣就能把籠柱搖斷一樣。
“大俠,救命!”
“求求你們,救救我吧,我不想被妖怪吃掉!”
歇斯底里的哭喊聲令衆人心生不忍,東南西北忠低低咒罵了一聲,掄起刀就衝過去,一個小小的身影卻如鬼魅一般,眨眼攔在了兩隻籠子之前。
“喂,你們懂不懂禮貌?跑到人家家裡來,見了主人也不知道打聲招呼,還想搶我的口糧?做人不要太過分哦!”天籟般的童音響起。
醉中天一把將東南西北忠扯回來,低聲說了句“稍安勿躁”,又示意綠竹青青上前,與他並肩站着。兩人之間早已有默契,她要做什麼,他不問就能知曉。
“小弟弟,你好啊,姐姐能問你個事不?”綠竹青青笑眯眯地開口。
這個妖怪boss是個身高不足1米的小正太,頭上長着兩隻彎彎的羊角,很明顯是隻羊妖,難怪白澤一直嚷着騷啊騷的。
綠竹青青對一隻羊能做一方的大妖沒什麼稀奇的,畢竟這年頭連臭鼬都能當上妖王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_╰)╭
“你要問什麼?”小正太沒好氣地說,圓圓的臉頰氣鼓鼓的,好像包子上鼓起了兩個小坨坨,讓人很想伸手去戳。
綠竹青青沒敢大意,這一切都是表象,表象!別看這正太長得玉雪可愛的,指不定活了幾百年,否則怎麼可能混得這麼有水平?連妖王白川都要依賴綠楹的庇護才能躲過天帝的捕殺,他一個人……一隻妖,不聲不響的藏了這麼久,本事哪能小了去?
“五年前,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跟你差不多高的小男孩?他左眼角下有一顆硃紅色的淚痣。”
“見過!”
“在哪?”
小正太忽然不說話了,低下頭去,半晌都沒擡起來。
綠竹青青耐心地等着,然後見小正太肩膀慢慢抖動起來,還以爲他哭起來了,他卻猛地仰頭,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狂笑聲。
“他主動來找我,我便讓他留了下來了。虧我還把他當朋友一般,他住了幾日竟說捨不得他爹孃,這就要走!我弁奇要留下的人,豈能說走就走?”
綠竹青青安靜地聽着。原來他叫弁奇。
弁奇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擡手拭了一下,繼續說:“他執意要走,我便砍掉了他一條腿,可他還是要走,我便砍掉他另一條腿。即便這樣,他爬也還是要爬着走,我就把他雙手都砍了下來。後來他沒再說要走,但是不吃不喝,就快死了,我就把他吃下去,讓他永遠也不能離開。”
綠竹青青渾身僵硬,面紗下的臉色一片慘白。她知道這只是遊戲,她不該受太大的影響,但感情一旦涌出來,哪是能說抑制就能抑制住的?
醉中天輕輕環過她的肩膀,握着她的手緊了緊。他沒說什麼話,這種時候說什麼話都是多餘的,無聲的安慰纔是最有效的。
“你們是來找他的?他還在這兒,我把他的骨頭都留下來了,206根,一根不少。你們想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