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最終沒被氣昏,畢竟她有使命在身,太后說了,前邊的事她已經做好,後邊的,就交由徐府長者來辦,吳紫瑤已失身給徐俊英,就算是徐府的人了,務必要做成徐俊英的妻妾,太后不會再賜婚,前兩次懿旨已經夠她丟臉的,要徐俊英娶新人,吳紫瑤的元帕足夠說服力了。
馬巍毫不退讓,老太太無奈之下,打算讓車駕繞後門進府,回到車上,見吳紫瑤哭得聲嚥氣窒,只好耐着性子勸道:“好孩子委屈你了,莫哭莫哭,你俊英哥哥只是一時糊塗。咱們先進了府去,這名份定是要給你的,太后親許的婚,若不是平妻,祖母也饒不了俊英!時日長着呢,你還如此年輕,慢慢來,待得以後他識得你的好,自會回心轉意!”
吳紫瑤一句話說不出來,她確實委屈,氣恨不平,如果不是雙腿還痠痛綿軟,她定要下車,將那侍衛暴打一頓。昨晚她那樣賣力舞劍,討好地爲俊英哥哥斟酒,爲他的一個溫和表情高興半天,從小到大,她就是怕俊英哥哥生氣,心裡真的很喜歡他啊,他怎麼能那樣對待她?
她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太后說徐俊英狂傲不把她放在眼裡,要出一口氣,讓她如願嫁給俊英哥哥,她只以爲指的是找機會讓自己與俊英哥哥冰釋前嫌,然後仍像之前那樣好好相處,逐漸走進他心裡,再借太后這個大媒人之勢,成爲他的新娘。實在沒料到結果是如此突兀羞人!難怪昨夜回到房中,太后讓宮女賜她一杯香茗,囑她喝下即上牀歇着,她只記得喝下那杯茶之後渾身燙熱酥軟,口渴難耐,似有百爪饒心,不管不顧地脫光了身上衣裳,撫摸着自己的身體,那一刻她竟然想有個人來抱她愛她,帶着羞愧之心,她喊着“俊英哥哥”,便有人應和她,拖着她過去,對她說道:
“俊英哥哥來了,在這!”
她感覺被人緊緊抱住,接着……吳紫瑤捂住臉,後面的事她也記不住了,但她破了身,那陣撕痛她忘不了!清晨醒來,滿屋的人,俊英哥哥站在牀前,面無表情,目光冰冷,太后說,俊英哥哥昨晚酒醉,分不清方向,從紫苑順小徑穿過角門,誤闖入她的房間,與她在一張牀上共度一夜……她心裡明白此事爲太后所謀,雖然羞人,但她是願意的,暗自雀躍,她得到他了,成爲他的女人!可是偷眼看見俊英哥哥逐漸泛起怒意的臉,那一刻她心裡好痛。
她決定聽從老太太的話,沒錯,時日長長,她才十五歲,年輕着呢,怕什麼?只要能守在俊英哥哥身邊,總有一天,會讓他喜歡她!
老太太到底沒從後門進府,她一生榮華尊貴,從未走過那道後門,臨老還要爲一個名份未定的小輩繞大老遠去走後門,越想越覺不對勁,直接對二兒子徐西平說道:“馬車進西府,咱們從那邊進候府!”
徐西平怔了一下,卻也不能違抗母親之命,於是吳二小姐便隨着老太太從徐家西府進門,再坐了擡轎經月洞門進入候府,回錦華堂住下。
所謂歸心似箭,皇后一行去時蝸牛似的慢,回程卻一路順風,走得極快,十七晌午便回到了京城。
徐俊英一大早未上朝堂,直接去了司衙處置手頭公務,待手下稟報皇后鳳駕回到城效,便急忙趕出城去迎,梅梅見了他,很是意外,亮如星辰般的眼睛與他對視着,微微一偏頭,笑得俏皮甜美,徐俊英心裡一顫,只覺連日疲勞和煩惱焦慮似乎都消失殆盡,眼裡只有那朵夏日粉荷般的清麗笑顏,無限愛戀、歡喜和甜蜜涌上心頭,若不是皇后鳳駕在,礙於禮節,他便要棄了馬,鑽進梅梅車裡和她並肩坐着,抱着她,讓她撫慰他有些忐忑不安的心靈。夫妻兩人隔着一層薄薄的窗紗,不時相互瞄一眼,心思各異,相伴回到府中。
徐俊英扶了梅梅下車,一路緊牽着她的手,打算回到清華院便與她好好談,求得她諒解,一同商量如何解決那件煩心事。
皇上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真有急事,此時卻派了紀清來,召請威遠候入宮,於偏殿商議朝政。
徐俊英剛與梅梅回到清華院上房,有些煩悶地看着紀清,紀清也很無奈:“對不住候爺,早上朝堂上論及一些政務事,需得候爺來參議定奪,候爺告假未來,皇上還生氣了呢!”
梅梅勸道:“皇上召見,必是有急事,夫君去吧!遠途歸來,我也需要梳洗一番,好好歇歇,晚上我與恆兒等夫君回來一起用飯!”
徐俊英輕嘆口氣,伸手撫摸她的鬢髮,微笑道:“那爲夫去了,晚飯前趕回來!”
他跟着紀清匆匆離去,明知晚上回來,迎接他的必定不會再有梅梅的溫柔和笑顏,但他現在卻是一句話也解釋不了,皇命急召,他必須儘快入宮。
梅梅送走徐俊英,恆兒歡笑着跑過來,母子倆擁抱在一起,說說笑笑玩鬧着,翠喜呈上燕窩粥和各樣點心,梅梅帶着恆兒吃了一點,夏蓮便將恆兒帶出去,翠喜、翠憐服侍梅梅沐浴更衣,梳妝打扮,待得梅梅倚在榻上歇息,找了翠喜、翠憐來問幾日來家裡的事務時,兩個丫頭纔將徐俊英和吳紫瑤之間發生的那件事說了出來,這一個驚雷炸得梅梅險些暈倒——老天啊,怎麼又是這一招?這些腦殘有病的古代人,除了這個就不會來點別的新鮮點的麼?
果然是千年不變的規矩,生米煮成熟飯,徐俊英這回非娶小老婆不可了!該死的!可是,這能怪他嗎?就像當初的老七和秦媚娘,怪得了他們嗎?
怪不得徐俊英不上朝,一心準備好等她回來,特地跑出城門迎接,自從兩人做成夫妻,得了她相伴終生、心心相印的承諾之後,他的笑容都是陽光般燦爛,毫無陰影,而他在城門外與梅梅相見,笑得那樣勉強,眼裡有淡淡的憂慮,那時還以爲他是因爲公務上的事情呢。
梅梅揉着眉心,一籌莫展,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有一樣她很清楚,她會堅持原則,與徐俊英訂的那個契約:不準娶側妻納妾收通房,如有違反,自請休離!
現在讓她離開徐俊英,她再難做到先前的輕鬆灑脫,毫無掛礙,她留戀他、在乎他了,心裡某個重要的位置,已經被他佔領。
陣陣刺痛感來自胸口,終於還是被傷害了,她盡力想避開的,卻是躲不過去。
晚飯沒等來徐俊英,梅梅自己帶着恆兒吃了,恆兒吃得歡快,仍然是胃口極好的胖小子,無憂無慮,乖巧漂亮,除了偶爾會問:“父親呢?父親不吃飯麼?”便不再給梅梅惹麻煩。梅梅看着他,又看看平日徐俊英坐的那個位置,想着他在的時候,會給恆兒添飯,拿帕子替他擦擦嘴,挾了梅梅愛吃的菜送到她碗裡……梅梅心酸不已:徐俊英,好不容易把你訓練成體貼夫君,標準父親,還沒享受夠呢,這就要拱手讓人了嗎?
深夜,梅梅坐在榻上看書,等着徐俊英回來,她本來很累很累了的,極想鑽到牀上去睡了,但想到睡着了徐俊英回來,會跑去和她睡在一起,心裡便覺不舒服,他可是吃春藥和吳阿瑤瘋了一夜,纔剛是前夜的事,再來碰自己實在噁心,讓丫頭守夜不准他進臥房根本沒用,他哪一次不把人趕走?仗着男主人身份,爲所欲爲。
她將所有的帳冊都翻看完了,趁着她練倒立,翠喜在旁稟報了外邊的一些事務,梅梅想起幾個丫頭的婚事,對翠喜說道:
“好在你的嫁妝是一年裡慢慢添置,樣樣都是極細緻精美的,壓箱的銀子少不了,定會給你一份大的,下個月,你安心做新娘吧!”
翠喜微紅了臉,低頭道:“謝少夫人體貼奴婢,奴婢與陸掌櫃商量了,延後一年再成親!”
“爲什麼?”
“候府內各樣事纔剛穩定些,候爺如今又鬧出這事,還不知道老太太打的什麼主意,要如何擠兌少夫人……翠憐翠思定的婚期在即,橙兒和蘋兒尚小,擔不起事兒,我不走,少夫人需要我!也問過翠憐和翠思,她們與我一樣的想法,不忙嫁!”
梅梅心裡淌過一股暖流,幾個講義氣的好丫頭,爲她們擇定良人,有歸宿不急着去抓牢,先顧及她的安穩。
“陸祥豐怎麼說?不怕他失望嗎?”
翠喜臉上紅暈未褪:“陸掌櫃……他說只要我鐵定嫁他,十年八年也能等!”
梅梅噗哧一聲笑了:“十年八年?你都變小老太婆了,看人家還要不要?聽我的,還是嫁了踏實!你該不會想嫁了人就安心在家做大奶奶,再不用理我了吧?想得美!我發還你們幾個身契,還你們自由身,並不代表你們就此不用管我,你還得幫着陸祥豐管事,做他的賢內助,管理仙客來和外邊幾處生意,咱們秦府太過正兒八經,大爺入仕之後,太太再不肯讓大少夫人沾半點生意上的事,我不能借嫂嫂的名了,此後外邊所有的生意,都以陸祥豐的名義,你還替我收着銀子便是。我與陸祥豐先前有過約定,仙客來與各處生意,他都佔有股份,可以自個兒從中折算提走銀子。”
“少夫人,”翠喜咬着脣:“少夫人如此放手交給他,不怕他……”
“我十二分相信他!”
梅梅打趣道:“難道你還沒完全相信他?天哪,那怎麼辦呢?這就要做他妻子了!”
翠喜抿嘴:“少夫人說過:不過拋卻一片心!一顆心要分成幾份,其中一份,留着迴護疼愛自己!”
梅梅苦惱地皺起眉:“我說過這話嗎?死丫頭,你別訛我!”
翠喜哧地笑了,梅梅囧住,有意無意間,給她們灌輸了各種有悖於當朝的思想,也幸得幾個丫頭聰明機靈,不然怕是會惹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