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玉抱怨道:“你們去動它做什麼?我豈不知燒錯了香片氣味難聞?可是真不能亂動啊……”
梅梅心裡哀嘆:這可真是閒得沒事做啊,徐俊英說得沒錯,人家房內事,自己瞎操什麼心,這古人的思想,一根筋的多了去了,讓他們不迷信,怎可能一時半會改變得了?
只爲好心跑來看一眼,若是換了別人,可能捏着鼻子坐坐就走了,偏她多管閒事,結果變成這樣。
徐俊朗對白景玉說道:“那氣味確實難聞,大嫂也是好心,你不要想太多。”
白景玉有點悶悶的,梅梅知道她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只是太在乎肚子裡的孩子,怕她顧忌太多,反不利於生產,想了想,說道:
“好吧!這事我惹下的,等你生的時候我從頭到尾陪着,就不信這個邪,有什麼妖魔鬼怪敢到近邊來,我替你砍了它,保你母子平安!行了吧?高興一下好不好?”
白景玉斜眼看着她,噗哧一聲笑了:“你有那能耐嗎?你這人怎麼這樣?就是好管閒事!”
梅梅煩惱地揮手去趕一隻蚊子:“到此爲止,以後我再不幹這種傻事!我也不懂這規矩,我奶孃回孃家去了,哪像你有黃媽媽在身邊,教你這樣那樣奇奇怪怪、毫無根據的禁忌……對了,黃媽媽也真是,爲什麼不攔着我?”
她看向徐俊朗:“是二爺!二爺強迫她的!”
徐俊朗苦笑:“我也不懂,只是順着大嫂的意思……”
白景玉咯咯直笑:“你們兩個,就是白長這麼大了!好啦,就如大嫂說的,你們兩個都得陪着我生孩子,唯有這樣,我才能安心!”
梅梅看着她:“我可以,二爺他……他就是願意,二太太也不允啊。”
徐俊朗說:“大嫂在你身邊,我可以站在院門外,從頭到尾一直陪着!”
白景玉看着他們,忽然紅了眼,抿嘴點頭:“有你們在,我什麼也不怕!”
翠思這時走了進來,將一隻四方小錦盒遞給梅梅,梅梅打開,取出兩片褐色木屑,交給一旁的香雲:“這是驅蚊的香木片,拿去熏籠裡燃燒,燒一陣子之後,就沒有蚊子了,可關了紗窗紗門,再換上這種香片。”
她將小錦盒遞給白景玉看:“這是夏日香片,香氣清淡,驅邪消暑,宮裡新制的,說是適宜幼童,皇后前日讓候爺帶回來兩盒,給你一盒,回頭我分些給如蘭。”
白景玉接了過去,有些不好意思:“多謝大嫂,宮裡來的,好珍貴,我自己倒得了一盒……”
梅梅看她一眼:“你不是特殊嗎?又愛亂信這樣那樣,我怕了你,給你行賄了!”
白景玉笑得止不住,徐俊朗也忍不住笑,黃媽媽進來說道:“晚飯傳來了,可是擺進房裡?”
徐俊朗道:“擺進來,去請大姐兒,大嫂與我們一起用了晚飯再回去吧?”
梅梅搖頭:“不了,你們用着吧,我要回去看恆兒……”
起身剛要離去,白景玉忽然臉色煞白,捂住肚子呻吟道:“我、我是不是要生了?肚子好疼……好疼!”
衆人一怔,都圍過來看她,徐俊朗和香雲扶着她倚靠在棉垛上,梅梅問:“怎樣了?還疼嗎?”
白景玉緩了口氣,道:“現在好些了,剛纔肚子猛地一縮,疼死了!”
黃媽媽點頭道:“二奶奶啊,這是要生了!快,快去報與太太知道!”
梅梅微微皺眉:白景玉早不生晚不生,自己來她房裡惹下這事她就生了?還真脫不了干係,得在這兒守着纔是。
當下叫香雲:“趕緊地,餵你們奶奶吃飯!”
白景玉皺眉道:“肚子隱隱痛,心裡有點怕,吃不下……”
梅梅瞪她:“又不是第一次生,怕什麼?你該知道沒力氣生不出來的,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儘量多吃幾口……黃媽媽,一切生產所需,早備好了罷?穩婆呢?立即召來守候在旁。水坊架火燒水,乾淨的、燒開的水時刻都留着備用,乾淨的白紗布、白麻布、剪刀扔鍋裡煮着,現有熱水嗎?備好,二奶奶吃完飯,歇一會沐浴,記得洗頭後將頭髮擦乾!”
黃媽媽有些遲疑:“回大奶奶:穩婆是早些時就養在府裡了的,別的事也立馬就辦來,可二奶奶這痛着呢,就要生了,還洗頭洗澡?”
“景玉,你覺得可以洗嗎?”梅梅看了看白景玉,她還能好好兒地配合香雲,一口一口在那兒吃飯呢。
白景玉嚥下一口飯,徐俊朗在旁替她擦了一下嘴,旁邊有顆飯粒兒,白景玉說:“我倒是想洗,這幾日特別悶熱,身上有汗……”
“如無特別不適,便沐浴更衣待產,此時纔開始腹痛,未破水,說不定要大半夜才能生,可以先洗一洗,初夏溼熱,洗總比不洗好,黃媽媽,沒事的,叫丫頭們小心侍候着洗吧!”
梅梅又與徐俊朗商量:“二爺可是預約有哪位太醫來守候在側?”
徐俊朗道:“前些時與大哥說過,大哥與太醫館的人打了招呼,我亦親去與兩位太醫見面請託,現在這個時辰,太醫館的人早已各自回家,如何尋人?怕是還得勞煩大哥!”
“你大哥他去了城外軍營,要在外邊住幾天呢,如何尋他?”
徐俊朗怔住,白景玉也吃不下了:“這可如何是好?”
梅梅道:“別怕,他有過交待,百戰或能尋到人,讓百戰去吧。二爺在這裡陪着景玉,她也能多安心些,等會二太太來了,讓你走,你再走,但也別去遠了,就在外邊陪着——你自己說過的!”
白景玉伸手去抓徐俊朗的手,徐俊朗反握住她,含笑點頭:“是,我記着呢,就在院門那兒陪着!”
梅梅看着白景玉靠在徐俊朗懷裡,一臉的幸福感動。
她微微一笑,叫了翠喜翠思過來,吩咐道:“翠思先去到前院,找百戰,讓他即刻進宮找紀公公要管生產的太醫,接回來直接送到西府二爺院子裡,快去快回!然後你直接回清華院,與夏蓮看着恆兒,有什麼事過來找我。翠喜,你帶兩名侍衛去城南藥堂,那店裡的人認得你,問段大夫……乾脆把段大夫,還有一位白大夫都請來吧,這個時候,多來幾個醫者無防,就說府裡二奶奶生孩子,需要配備什麼藥,請他們斟酌,一併帶了來!”
翠喜和翠思相繼離去,徐俊朗看着梅梅坐在桌旁沉吟,燈光打在她身上,映出的側影嬌柔溫婉,他垂下眼眸,又擡起,輕嘆口氣,對站在一側的香玉說道:
“給大奶奶另換杯新茶。”
如梅梅想的那樣,二太太一進來,立即將徐俊朗拉出房去,沉着臉訓道:
“女人生孩子,最是要緊,血光煞氣並重,對男子運勢極爲不利,我教過你多少次,你又不是不懂,都這時候了,還呆在這裡做什麼?快走!走得越遠越好,到前院書房去歇着!”
房內,梅梅安慰着白景玉,白景玉淡然道:“並不一定要他守在旁,我只想看到在他心裡,我們母子的地位有多重,他捨得下一番心機哄我高興,也該知足了!生孩子是女人自己的事,男人……走就走吧!”
白景玉不同於皇后和馮氏,她是二胎,梅梅如臨大敵般的防備,倒教千草堂段、白二位大夫哭笑不得,宮中太醫都來了,還要拉了他們在旁陪着,結果誰也沒用上,梅梅只在白景玉最痛苦的時候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二爺在院門口陪着呢,二太太教人拉了他也不走!”
白景玉眼中流下淚來,極力配合着穩婆,幾經掙扎拼命,終於在四更天產下一個白白胖胖壯實的男孩!
穩婆照着太醫囑咐料理安置好產婦,一聲“母子平安”往外報出去,滿院一片歡呼聲,梅梅不禁長舒了口氣,這回打死她也不敢亂動人家孕婦房間,那一個責任壓在心裡,說不慌不怕是假的!
事後幾個妯娌坐在一起閒話提起這茬,白景玉笑得前仰後合:“我豈是那認死扣的人?便是看準你了,偏要賴住你……有你從頭至尾在旁陪着,我安心!”
寧如蘭道:“我生懷兒的時候,大嫂都沒到近邊呢!”
梅梅瞪着她們:“合着我是專門陪你們生兒子的?”
白景玉認真道:“你不想陪也可以,你生,我們來陪!”
梅梅垂眸:得,這個話題只好打住,不能談下去了。
五月初十一大早,梅梅剛起牀梳妝,便聽管事婆子帶了候府總管在廊下回話:
“稟大少夫人:宮裡來人攜懿旨到,請大少夫人速往前廳接旨!”
梅梅匆匆來到前堂,卻是皇后忽然要往皇寺上香爲皇子祈福,皇上打理朝政不能同往,允她多帶些外命婦相伴,除了梅梅和去年那些同去的外命婦外,還要增加至上百名,梅梅目瞪口呆:上百名外命婦,每人再帶兩三個丫頭僕婦,再加不計其數的宮娥太監、上千名侍衛御林軍,這隊伍得多龐大啊?果然是皇家陣仗,不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