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來的阿瑤活潑開朗,愛說愛笑,初初接觸直覺就是個不認生的率真少女,等她進候府住了幾天之後,性子裡的跋扈張揚,刁蠻自負便顯露出遺,她異乎尋常的自來熟令被囑咐好生陪伴同齡客人的徐府二位小姐大開眼界,不到三五天功夫,阿瑤便把候府、西府各院遊走了個遍,把兩府所有大小主子都認識了。
不過自從候府有了阿瑤,倒也熱鬮不少,阿瑤愛玩好動,嗓門清脆,去到哪兒扯嗓子一喊,連鳥兒都一起驚呼,恆兒對她的聲息有特別感應,每次阿瑤來清華院,總是恆兒最先說:“阿瑤姑姑來了!”
梅梅很奇怪,抱了他來問,又自己細細回想,這才弄明白,原來恆兒從小習慣早起,每天早晨聽着候府各種鳥兒叫聲,竟給他留意分出類別,阿瑤的聲音激起的鳥兒多爲黃雀,呼應聲與別時不同,小傢伙聽了幾次之後,就記下了。
梅梅親了親恆兒,說道:“恆兒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有一對尖利的耳朵,這就是聰明!我們恆兒真聰明!”
恆兒受了誇獎,裂着嘴笑看徐俊英,徐俊英說:“光有聰明可不夠,恆兒還要有智慧!”
恆兒似懂非懂,拼命點頭。
徐俊英將碗裡食物吃完,放下碗筷:“走吧,我得趕緊出門,那丫頭一來可聒噪得要命!”
梅梅牽了恆兒送他出去,內心暗歎,這阿瑤一住進候府,她就過得不安生…懶覺不能睡了,每天得早早起來,不然冷不防就被阿瑤趕了先,坐到女主人位置上陪徐俊英和恆兒用早飯,吱吱喳喳說個不停,末了還學着她的樣子牽恆兒送徐俊英出門,甜甜地說着道別話:“俊英哥哥,路上小心,要早些回來!”
奶奶的,這丫頭話音清脆新鮮…聽着她說話腦海裡就出現一個剛摘下來的嫩黃瓜,好像咬一口體驗一下那種清香甜脆味道,不知徐俊英有何感想?他會不會也覺得阿瑤是個別有趣味的姑娘?
徐俊英往東院角門走,進了月洞門,看看前面走遠的寶駒,俯身抱起恆兒說:“親親!”
恆兒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又很自然地歪過身子去親梅梅,徐俊英就趁勢摟住梅梅,也趁機親她…他親的卻是嘴脣,恆兒沒看清楚,很奇怪地問母親:“父親做什麼?”
“沒做什麼,他瞧恆兒呢!”
梅梅瞪了徐俊英一眼…怪他當着孩子的面,徐俊英把恆兒放下,對他說道:“在家好好陪着祖母和母親,要聽話,記住了嗎?”
“記住了!”
恆兒答得響亮,徐俊英滿意地摸摸他的頭,又含笑看看梅梅,轉身走了。
母子倆走出月洞門…翠喜等等在門外,主僕剛至上房階前,吳紫瑤帶着兩個丫頭來到,張口就問:“大嫂,俊英哥哥呢?”
“出門了,阿瑤妹妹尋他何事?”
“噢!又來遲了,都是你這死丫頭害的!”
吳紫瑤回頭瞪着小兔,她的兩個丫頭…小兔和小羊同時低下頭。
恆兒一見小兔和小羊就笑:“小兔!小羊!”
主僕相隨…小兔和小羊像吳紫瑤一樣會玩,每次都能把恆兒哄得團團轉…梅梅柔聲道:“恆兒現在不能玩,還得去陪陪祖母!”
“哦。”恆兒有點失望,吳紫瑤蹲下來對他笑道:“今天阿瑤姑姑帶着小兔和小羊,陪你去看祖母可好?”
“好!”恆兒高興地拍着小手,卻又去問梅梅:“母親,好不好?”
梅梅說:“祖母在病中,需要安靜。
恆兒便收了笑容,對吳紫瑤搖頭:“不好,祖母怕吵!”
吳紫瑤說:“我們只在院中,而且我們也不吵,今兒玩什麼呢?阿瑤姑姑教你爬樹,樹上有鳥窩,有小小的鳥兒,沒長翅膀的,可好玩了!”
恆兒張着嘴,眼睛裡閃出星星來,但看了看梅梅,仍是搖頭:“不好!”
吳紫瑤拉着恆兒的手,恨鐵不成鋼般:“恆兒!你還是不是男孩子?怎麼這個熊樣?喜歡就喜歡,爲什麼說不好?”
“恆兒,來。”
梅梅伸出手,恆兒掙脫吳紫瑤,跑過去牽握母親的手,梅梅冷冷地對吳紫瑤說道:“阿瑤姑娘若是沒事做,便去陪老太太說話罷,我們清華院的人都很忙,各人有各人的事,沒空陪你。還有一件,此後不準說我兒子熊樣,否則我不高興,等你有了兒子,我就叫他烏龜孫子!”
吳紫瑤笑了笑:“隨你意,我纔不在乎!一個名兒而已,又不一定是那樣!”
梅梅說:“我在乎,所以我不允許!姑娘沒事便請吧,我要忙了!”
吳紫瑤說道:“大嫂要忙什麼?阿瑤可以幫你!”
“上紫雲堂,管家理事,做當家主母該做的事,鑭幫不了!”
“那有什麼?學學就會了!”吳紫瑤笑着:“老祖宗見我太悶,便讓我來陪伴大嫂,順便幫着做些事兒,她說我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陪伴就不必了,幫忙更不用,至於要學東西,宮裡可以學的更多,爲何不在宮裡學?”
“我不喜歡宮裡,太拘束了。”吳紫瑤看着梅梅:“大嫂不喜歡阿瑤,不想讓阿瑤住在候府嗎?”
梅梅回頭看她,旁邊院子裡、廊下站着不少婆子僕婦,還有丫頭們,個個側目,都覺得這個阿瑤姑娘簡直是太不像話了。
“阿瑤姑娘何以有此一問?”
吳紫瑤冷笑:“其實問不問都是一個樣,早知道你不喜歡我,若沒有老祖宗在,我不可能住進候府來!”
“那麼恭喜阿瑤姑娘,得老太太賞臉請至候府來住!再問阿瑤姑娘:我應當喜歡你嗎?我爲什麼要喜歡你?你身上有值得我喜歡的地方嗎?”
旁邊婆子僕婦們忍笑,翠思乾脆哧地笑出聲來。
吳紫瑤瞪了翠思一眼,臉兒漲得通紅:“大嫂胸懷不過如此,怎配得上俊英哥哥!我那天想跳過你的馬車,自然能夠保證傷害不了你們母子,絕無惡意,你卻記恨至今。我家與徐家是世交,在宮中住着不舒服,來候府住些時日,你何至於此?給我冷臉看,對我不理不睬,我是習武之人,欲住東院,便於練身,你也不允…………我與俊英哥哥,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你不過才認得他兩三年,卻百般阻止我與他見面談話,還不讓我與恆兒親近,這不是忌妒是什麼?妒婦者,至爲不賢!”
梅梅只覺得心裡頭一簇火苗愈燒愈旺,他奶奶的這候夫人當得真是太窩囊了,莫名其妙-哪個角落裡冒出來的小丫頭都敢上來責斥自己是妒婦!老孃妒婦關你屁事?不妒不怨允許你整天糾纏膩着自己老公就合你的意了?
她看着吳紫瑤,橫眉道:“你什麼東西?也配我來妒?不錯,我確實記着你那一跳,你該感謝我丈夫把你打下馬,否則過後我若不死,定會給你好看!你怨我記恨?你做下那麼大件事,可給我賠過禮?說過一句對不起?休提與我丈夫小時候認識,今時彼時,猴年馬月的事了,誰還記得誰?我如今認得你是奉國將軍的小姐,宮裡貞妃娘娘的妹妹,一位待嫁閨閣姑娘,你可認準了我是誰:一品誥命威遠候夫人、候府當家主母、徐家大少奶奶!你住在候府,此後見着我要行禮,說話態度要謙恭溫婉,否則,將你送回宮裡太后身邊,教好了禮儀再出門!現在,你給我走出去!莫說東院,此後清華院你都不準踏進半步!”
吳紫瑤咬得嘴脣要滴出血來:“傳言果然沒錯,你就是如此狂妄!”
梅梅冷笑:“不及你!事不過三,給你三次機會,還敢對我無禮,大巴掌揍你!”
吳紫瑤笑了一聲:“我倒要看看,你教誰來揍你?”
梅梅看了看兩邊:“把棍棒拿上,這位阿瑤姑娘可是將門虎女,發起威來,咱們抵擋不了!”
吳紫瑤得意地笑着:“你們不用慌,莫聽你們少夫人的話,說得我真是個吃人生番似的,我好歹也是受禮儀教養長大的閨閣小姐,並不真如老虎般可怕!”
她指着梅梅:“什麼一品誥命、當家主母、徐家大少奶奶,除去這些,你便是一無所有,如同我一般的平頭女子,你敢不敢與我比試?”
“與你比什麼?比武功比劍術?”
翠喜大驚失色,與翠憐同時喊道:“少夫人不可啊!”
翠憐忙使眼色給翠思,翠思點頭,轉身離去。
梅梅說:“莫慌!我瘋了麼?跟她比這個!又不是閒着沒事做,我爲什麼要跟她比?”
“跟我比武功比劍術?你?算了吧!挑刺兩下就倒,都不過癮!”
吳紫瑤咯咯嬌笑:“我們比女子才藝!琴棋書畫,女紅繡藝,甚至跳舞唱歌都可以,如何?”
這些她會?梅梅倒是大跌眼鏡,徐俊英不是說她從小隻愛練武不學紅妝的嗎?
“你還沒說清楚,好端端的,爲什麼要與你比試這些?”
吳紫瑤含笑看着梅梅,一字一句道:“試一試你是否有那個資格,做我俊英哥哥的妻子!”
梅梅切了一聲:“有沒有資格,我都已經是他的妻子!”
“妻子是你沒錯,聽說是因爲你貌美,這點我看到了!但你內在夠不夠好?你知道俊英哥哥真正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嗎?”
梅梅譏誚道:“總不會是你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