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美玉低低地痛喊一聲,恨聲道:“事實就是如此!所有經過我都知道!你與七表哥,就在這間房,你們……”
“住口!”媚娘語氣仍然冷漠淡定:“懶得打你了,碰到你都覺得噁心!七表哥,徐俊傑?你配稱他表哥麼?自小他難道不疼你麼?轉臉就把他賣了,你可真是個好表妹!不行,我還得打一下!就沒見過你這麼可惡的女人!”
媚娘不知抓到什麼,追着鄭美玉敲打,鄭美玉終於哭出聲:“秦媚娘,你太狠了!”
“哼哼!不及你!當初你是怎麼對我的?掐我的恆兒,佔我的房間,我的衣裳物品任你挑揀,連丈夫你也拿去用了,還要想把我氣死,自己來當主婦,這點我還做不來呢!”
房門外,徐俊英面朝廊外潮溼的院落,背手站着,聽着裡邊的動靜,臉色冰冷,聽見媚娘罵鄭美玉那番話,眉頭皺了一下。
在她眼裡,他這個丈夫是件物品,讓鄭美玉拿去“用”了?豈有此理!
鄭美玉嘶聲道:“他不是你丈夫!他就不該娶你!他該娶的人是我!我從小在他身邊,陪伴着他,和他一起高興,一起憂愁……我知道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只有我才真正懂他、疼愛他、維護他!你算哪門子千金小姐?貧窮破落戶的女兒,憑什麼嫁給他,輕輕鬆鬆地就做了候夫人!”
“這是命!懂不懂?只能怪你前世未做善事,八字生得不好!想做候夫人,下輩子吧!你愛他也是白費勁,他不過玩玩你,哄你開心一下,順帶套取你知道的事情,偏你這蠢貨,爲了自己的私慾,輕易就把親親表哥賣了!我是貧窮破落戶的女兒,不是千金小姐,至少還不用寄人籬下!你是名門閨秀,養在別人家裡,還要倒貼做妾,噁心不噁心啊?”
“秦媚娘!你、你別太得意了!”鄭美玉被罵得受不了,咬牙切齒:“你不是要臉嗎?不是愛我七表哥嗎?爲什麼還活着?你該隨他死去纔對!”
媚娘梆地敲打一下鄭美玉:“不准你再叫表哥!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都不配做他表妹!秦媚娘不允許你這樣叫他!”
鄭美玉哭泣着:“秦媚娘,我會記住你!”
媚娘冷笑:“記吧記吧,天上地下,等着你呢!”
鄭美玉吸了口氣,平靜下來,說道:“你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嗎?”。
“廢話!我要是記得,還有這份閒心跟你在這裡耗?”
“好!如你所願,我全部告訴你!”
“三言兩語,說完快走,徐俊英一會就回來了!”
“哼!三言兩語可說不完你們的醜事!七表……七爺與你,每次都在這間房裡幽會!”
媚娘不耐煩:“撿重要的說:如何開始,怎麼就在一起了,之後怎樣!”
鄭美玉笑了一聲:“秦媚娘,你就發瘋吧!我不與你這種沒腦子的粗野女人拼力氣,我憑的是心思,謀略,我已經在前頭勝了一場——不怕你不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不用棍棒,但我會讓你死得難看!”
“是嗎?那是後話了,現在言歸正題,不要浪費光陰!”
鄭美玉語氣裡帶着份惡毒的快意:“你與七爺有這一段姻緣,並非偶然,原是我爲你們牽的紅繩!哈哈哈!”
媚娘很平靜:“你怎麼牽?”
“我從小喜歡英表哥,他也一直對我很好,姑母說過,會爲我作主,讓英表哥娶我……你卻奪走了本應屬於我的東西,知道我有多傷心痛苦嗎?我恨你!從你坐着花轎進入候府,拜堂成親那日起,我就想你死!你若不死,清華院、英表哥身邊永遠沒有我的位置。英表哥倉促成婚,兩日後便奔赴邊關去打仗,我也開始爲你謀算,殺人是不可能的,我自小受教養,知書達禮,不會那麼愚蠢!我知道七爺喜歡你的美貌,你去秋華院請安,他看你的眼神透露了他的心思。我就拉了七爺,從東角門進來,到東園書房看兵書,安置好他,然後再去哄你,說東院書房裡有許多珍本好書,有你喜歡的詩詞歌賦,你真是乖,像個三歲小孩般好哄得很,隨我來到東院書房,就這樣你們第一次單獨見面——我送你進去之後便出了門,你與七爺說了幾句話,也出來了,七爺爲你選了兩本書,讓我拿着送你回去,你說你長成這樣,是不是個禍水?男人都爲你神魂顛倒!第二天午後七爺在外邊喝了酒回來,要我陪他下棋,我說不如去東院書房看兵書,他答應了,我們仍從東角門進來,看了一會兒他就困了,在這張牀躺下歇息。我便去了那邊上房,你正坐在榻上抄寫詩詞,美麗端雅,嫺靜婉約的新嫁娘,一身大紅軟緞繡花衣袍紮了我的眼!我拉你去東院書房,你不去,我說書房沒人,我找到了一本非常好看的書,非得要你去看看!那時的你多麼柔順啊,哪像現在這般粗野!你隨我去了,在書房拿了幾本書坐下來翻看,口渴了就喝我親手泡製的香茶,然後發生了什麼事,你猜猜看?”
媚娘淡然道:“猜不出,說下去!”
鄭美玉自己瘋笑了一會,繼續說道:“我給你喝的香茶裡面放了催情粉!知道催情粉哪裡來的嗎?我家裡姨娘給我爹爹吃的,我偷拿了一包,帶進候府,本想給莊玉蘭那個賤人用用的,沒想到你嫁了進來,她氣得病倒,那就先給你用了!那藥性真是好啊,發作起來,你沒有了力氣,全身發燙,我扶你進了那道暗門,把你推進帷帳裡,除掉你的全部衣裳,用薄被把你和七爺蓋在一起,然後狠掐一下七爺的臉,就關門走了!你們在裡邊做了什麼,你記起來了嗎?哈哈哈……秦媚娘,我也不用與你生氣,我還可以與候爺做夫妻,生兒育女,你就只能被髮配到偏冷別院,過寂寞淒涼的日子去吧!有朝一日,這件事情傳了出去,你是不是會死得很慘?”
徐俊英的嘴脣抿成一條線,面色鐵青,手握成拳剛碰到門扇,聽到媚孃的話,又停頓了一下:
“鄭美玉,任何一個男人娶了你,就等同於把禍害搬進家門,你太可怕了!實言相告:我真的怕了你!只是我不明白:當日你陷媚娘和老七於那種境地,竟然沒一個人知道?我的婆子丫頭或被你阻攔,不讓跟隨,東院沒有奴僕嗎?”。
鄭美玉得意地說道:“要做下一件事情,必定先策劃妥當,英表哥常年在外,三年兩載都不一定能回趟家,東院書房只有七爺偶爾來看看兵書,留三幾個婆子守着,那些婆子誰不認得我?一點點賞錢讓她們去買酒喝,走得影子都不見了!至於你那幾個丫頭,我討厭她們,沒讓跟着,你聽話得很,我說什麼,便是什麼!”
媚娘剛想說話,房門忽地被大力推開,她和鄭美玉都嚇了一大跳!
徐俊英高大的身軀站在門口,臉色沉凝,目光冷硬如冰,掃視過來,鄭美玉瞬間像被凍住一般,凝固僵硬,媚娘和鄭美玉相隔一張圓桌,對面而站,看到徐俊英的表情,也暗吃了一驚,丟掉手上的雞毛撣子,離徐俊英遠遠地,從他右側溜出門,趕緊跑了!
她已經聲明自己不是秦媚娘,預料之中,徐俊英相信了,並表示理解,接下來慢慢理順一些關係,應該就可以達成共識,他是有肚量的男人,會放她自由。她卻一大早閒得無聊還是怎麼的,看見了鄭美玉,忍不住好奇心,去探究那個秘密做什麼?這種百年大宅院,沒有秘密纔是怪的,各種各樣的隱私,沒有徐俊英這樁還會有別人的,弄不好更加離奇更加聳人聽聞,知道得多死得更快,這個道理早就懂了的啊,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臨了臨了還去惹上麻風,真是笨!
快步走出月洞門,翠喜翠憐迎了上來,兩個人都雙眼紅腫,滿臉焦灼擔心:
“大奶奶!您沒什麼事吧?不少字”
媚娘說:“我沒事,沒事!走吧,回房去再說!”
兩個丫頭一左一右扶着她回上房,翠喜輕聲說道:“昨夜我們想進去,月洞門有人守着,也不說話,劍鞘一伸,就把我們都擋回來了!去了三次,每次都如此,候爺又那樣子,我真怕……怕他會打您!”
翠憐摸了摸媚孃的手,又細細地看了她的臉,說:“眼睛有點紅,奶奶哭了嗎?候爺他、他果真欺負您了?”
媚娘笑了笑:“你們不也是眼睛紅紅的?我沒哭,熬夜熬的……東院真不是住人的地方,睡得不好!”
想想又說:“我自己睡候爺的牀鋪,他的牀一點不好睡!”
翠喜、翠憐看着她,媚娘看了這個,又看那個,猛地拍打起她們來,三個人嘻嘻哈哈笑開了。翠思從房裡跑出來,驚喜地喊:
“大奶奶回來了!媽媽快來,大奶奶回來了呢!”
橙兒、蘋兒扶着王媽媽從另一間房走出來,王媽媽拿衣袖抹着眼睛,又哭又笑:“好,好,回來了!”
媚娘一時覺得又回到了復活那天晚上,這一羣人圍着她,也是又哭又笑,這也是親情啊!同命運共患難,媚娘是不幸的,嫁進了徐府,栽在鄭美玉的手上,她又算是有幸了,曾經擁有過這樣深切的、不離不棄的關愛之情。
忽然想到,其實讓徐俊英聽到她與鄭美玉的對話是正確的,忿恨鄭美玉的同時,應該諒解媚娘和老七,他們因此事相愛了,把恆兒生了下來,但他們是被設計的,鄭美玉的惡毒毀了他們,他們卻沒有爲此產生悔意,老七戰死,媚娘不肯獨活,溫婉而淡漠地面對徐俊英,從容赴死,連一句稍微帶點感情的話都沒捨得留給徐俊英,難怪徐俊英心有不甘,抓狂之下鄭美玉這樣的貨色也被他拿來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