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撲朔不辨是友敵

艾爾鐵諾歷五六五年十月自由都市

韓特由牌樓上躍下,追蹤目標的形跡,在幾排屋頂上飛奔。

打從希爾恩城開始,自己這一行人就一直受到跟蹤、監視,但在剛剛的一陣奔走中,韓特赫然發現,所有跟蹤監視的大雪山門人,消失得不見蹤影,可見事態已經有了重大變化。

所以眼前跟到的這個線索,計決不能有失。

他以獎金獵人爲業,你追我跑的情形是家常便飯,對於輕功、背後擲物傷人之類的本事也是大有心得。以輕功造詣而言,雖然及不上他手中快劍,但亦是不弱。

此處是城裡貧戶所羣居,皆是木造屋房,韓特將真氣一轉,運起獨門秘訣,腳下就如冰上溜行,在相鄰的一排木板屋頂上輕飄飄地滑過,半點聲息都沒有。

然而,這次的目標也非庸手,眼看雙方距離已拉近,而對方仍無所覺,韓特心中一喜,預計在巷子尾端可以追上目標。哪知巷子一盡,那人往左一轉,突然間身形幻化,幾道黑影同時往四面八方散去,而當眼前再回復清晰,人已經消失無蹤了。

“媽的,有一套。”韓特肚裡暗罵,從屋頂上翻身落地,只見周圍幾樣斗笠、衣服之類的散落在地上。那是對方適才奔走於巷內時,順手由周圍拿的,目的就是爲了施展這樣的障眼法。

既然是障眼法,對方當然也還藏匿在這附近,這種技法,好熟悉啊……

叮!叮!兩聲,卻是韓特提起配劍,連鞘格飛了分左右襲來的兩枚飛針,再往背後撩去,招架敵人猝起的突襲。顯然,敵人與自己一樣,現在都沒有時間與耐性打持久戰。

招式未發,韓特一驚,對方的掌勁居然比預估中早到!

要知尋常高手決戰,任何因素都要考慮在內,而彼此間的距離更是關鍵所在,一個估量不好,下一刻便已落敗身亡。他剛纔以背後響起的風聲,估算雙方距離,哪知對方竟能以某種特殊手法,中途加速,令得招式驟快,比原先早到數秒。

高手過招,容不得分毫差錯,換做一般好手,這一下已給了結性命。但韓特應變奇速,立刻鼓勁劍身,令劍鞘受激飛出,與敵招相撞,而他本人趁機轉身,第一時間劈下手中之劍,連環攻擊,反要攻敵人個措手不及。

蓬!

對方反應也是極快,見劍鞘飛來,已知韓特變招之法,也不眷戀,立即飄身後退,襯着一襲黑袍飄揚,身法如鬼似魅,虛緲得讓人不敢置信,待得長劍劈空、劍鞘墜地,人已立在一丈之外,轉身便走。

“等一下,請留步!”匆匆一瞥,韓特已經認出,對方就是那日沙爾柱市酒吧中遇見的黑袍女郎,當時她給大雪山門人追殺,被叫做叛徒,而剛纔交手,她的身法、招數,都帶有大雪山家數,自然與此淵源極深,說不定能向她查問點情報。

另外,而此地一非大城,二無主要幹道,會在此見着,偶遇的可能性太低,誰也不敢保證她不是爲己而來,先扣下來問問再說。

眼見對方並無止步之意,韓特告了聲“得罪”後,揮劍追截,黑袍女郎冷哼一聲避過,還了一掌,雙方就此動起手來。

連拆幾招,黑袍女郎始終沒用兵器,並且右手一直收在袖內,似有隱疾,僅是單純地以左手拆招還擊。照理說,拿了兵器的佔便宜,韓特本應大佔上風纔是,但這時巷內交手,騰挪空間狹小,對於大開大闔的快劍反而不利,而黑袍女郎招數變幻,詭秘莫測,時出奇招,將近身短打的長處發揮盡致,連續幾下重手,反令韓特應付維艱。

嘩啦!

一聲脆響,卻是韓特一招使得老了,波及旁邊木桶,把桶子剖成兩半,而他心念一動,索性勁灌劍上,大力劈斬,仗着重劍巨威,周遭房板器物多是木造,稍微帶着便毀得乾淨。

這一來局面又是不同,韓特大劈大剁,威力驚人,黑袍女郎不敢硬接,全憑小巧身法在劍招間閃避,處了下風。

“在下只想問個幾句,不欲傷人,我數一二三,一起停手。”佔了優勢,韓特提出停戰要求,自己目的是尋人問話,不是沒事找人動手廝殺,在此交手更是不智,還是早點罷戰爲宜。

“一、二、三!”

“哼!”

當韓特收招之際,黑袍女郎冷笑一聲,擡起手,一指點在劍上;而韓特只覺一道奇冷寒勁沿着劍刃,瞬間摧破護體真氣,直入經脈,沿途血液爲之僵凝;韓特大驚失色,連忙鼓起最強內力,要在寒勁入侵主要脈絡之前將之驅出。

他是有料到,收招之後對方可能還會動手,卻料不到會有如此厲害的手段。古怪的是,以自己見聞,雖非盡知一切,但江湖上的著名武學也多有耳聞甚至親身體驗,只是,卻從沒聽過這門古怪指勁,而這指勁雖是奇寒徹骨,偏走陰柔,但勁力之渾厚卻非普通陰毒武學可比,必然大有來頭。

總算,對方並未真心出手,指勁一發即收,讓韓特順利驅除,饒是如此,背後也已冷汗涔涔,當下連退數步,拉開距離,以防止對手再有異動。

“這是對你在大街上隨便攔人的懲罰。”黑袍女郎冷冷地說道,聲音一如那晚,低沉而有磁性。她瞧了韓特兩眼,“想找你朋友,等會兒躲在一邊”,說着腳下一點,整個人羽毛似的飄上了屋頂。

“好好保管黃金像,我會再來找你。”

“什麼?”

沒聽懂黑袍女郎的話,韓特頗感訝異,只見她撮脣尖嘯,短短一聲,音色急促淒厲,遠遠傳出,跟着便飛身往南急走。兩人這一輪交手,本就已驚動四周,再這麼刻意一嘯,更是八方皆聞,而也就在她發嘯的同時,不遠處的屋子忽然有了動靜,有人隔着窗子窺視外頭。

“是什麼人在呼哨……”

“!!!”

“是第一目標!”

接下來就是一陣騷動,下一刻,將近三十名的蒙面黑衣人,自周圍幾處地方竄上屋頂,一起往南方追去,速度不慢,幾下就消失在遠方屋檐後了。

而這一切,全給躲在某處檐角下的韓特,看得一清二楚,包括這些人所出來的藏身點,這一下,他可什麼都曉得了。

“老友,你可千萬別出事,我馬上就搞定過來找你。”安靜地移動,往其中一地趕去,韓特祈求朋友平安,而同時……

“嘿!有趣的女人,最近還會再見到嗎?”

和愛菱一起步出洞穴,外頭雨勢出奇地開始減小,白飛扶愛菱騎上木馬,計算往城裡的方向,當一切妥當之後,他給愛菱一個鼓勵的微笑。

“加油羅,小愛菱,誘敵的工作是很重要的。”白飛微笑道:“你不是常常想有所表現嗎?這就是好機會了,好好表現吧!”

“真的沒問題嗎?”愛菱道:“你在後頭一定要盯緊我啊,不然……不然……”

“放心啦!不會有人能傷到你的,就怕你自己摔下馬給弄傷。等會兒你摟住木馬頸子,什麼也別想;千萬別回頭,也千萬別轉向,就直直往前衝,等到你再睜開眼睛,一切都沒事了。”

愛菱半信半疑,但仍在白飛鼓勵下,摟住馬頸,機括一開,人馬化做一道棕影,轉瞬間便奔出老遠。

在她身後,本應以最快身法追隨而去的白飛,卻還默默站着不動;而原來因爲傷勢痊癒大半而紅潤的臉色,此刻竟泛起一層灰敗色澤,連呼吸也粗濁了下來。

“唉!這趟結束以後,應該多花點時間研究解毒的!”再次把真氣盤運體內一週,白飛喃喃說着。

在早先的全力催愈下,腰間所受的劍傷、出血,都已經勉強鎮住,恢復活動能力。但是,因爲要求在最短時間內恢復戰力,體內蝕骨散的毒性,只是強行以內力鎮住,時間一長,便逐步侵蝕筋骨,敗壞氣血,對自己更加不利。

“不過如果能多爭取到一點時間的話,那也就划得來了。”

“爭取你自己先上路的時間嗎?唔嘿嘿嘿!”

熟悉的刺耳尖笑與嘲諷話語來自背後,白飛毫無訝色,如果是韓特遇着的那名黑衣女子,那還有話說:其餘像這種程度的潛行匿蹤,是瞞不了自己這個在惡魔島上特別鑽研此道的行家的。

“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幫小愛菱爭取上路的時間。至於你說的那條路嗎?不用擔心,說不定你馬上就要上去了呢!”淡淡地丟出辛辣諷刺,白飛轉過身,對着背後的魂天官,動作謹慎而不露空隙,不給敵人任何偷襲機會。

後方,魂天官半個身體猶在土裡,這一次的他,身材極矮,露出土面的上半身看來就像個圓滾滾的冬瓜,十分滑稽可笑。

“呵,樵夫之後是鼴鼠嗎?很合你背後捅人刀子的形象啊!”白飛自然也清楚,這副模樣鐵定不是魂天官的本體,而是不曉得哪個被奪了身體的倒楣鬼。麻煩的是,一會兒動手時就算自己把這具身體劈了,甚至再劈個十具八具,也只不過是讓魂天官多換具身體而已。

這傢伙果如他所言的,能將靈魂任意轉換身體,那麼除非有辦法剋制這項能力,否則殺他再多次都是多餘,白費力氣。只是,這力氣自己如今又不能不費。

白飛掣開光劍,藍白色光柱立即由劍柄透出,卻因爲持劍者元氣不足,忽明忽滅,極不穩定。

“你想用這玩具來幹嘛?殺我嗎?唔嘿嘿嘿!”有恃無恐,魂天官的笑聲一如前次那般陰沉。

有法就有破。在稷下所受的教育、惡魔島上的經驗,令白飛堅信,魂天官的移魂術法,必定在某處有着極重大的缺陷,否則這種能力如此厲害,他憑這便可於大陸上獨霸一方,又怎麼會屈就於大雪山,當一名默默無聞的殺手。

如果找到了破解方法,白飛發誓要這傢伙用命來爲他的難聽笑聲負責,不過,目前還不可能,所以僅能用最笨的方法來應付。

刷刷兩下,光劍盪出兩道光虹,分左右向魂天官合攏,使的是白鹿洞入門十二技之一的知禮劍,招式簡單明瞭,正適合現下因爲蝕骨散而筋骨乏力的手腕。

魂天官見機甚快,揮掌濺起沙土一阻,整個人趁勢縮鑽進地底,潛地逃命。

“哪裡走!”白飛見他始終沒整個人離開地面,早知他有此一着,出劍時手中暗釦鋼珠,見狀立即擲出,只聽得魂天官悶哼一聲,左肩骨半碎,忍痛遁進地底。

“鼴鼠胖子,別逃。”白飛計算敵人地底潛行路線,仗劍直追。

出洞前,他曾對愛菱說過,這是誘敵戰;話是沒錯,卻只說了一半,而且誘餌用的也不是愛菱,而是自己。他估計,以自己的修爲,武法齊施,要將身上傷患痊癒,回覆十成戰力,沒有兩天半絕對不行。而這樣長的時間,已足夠讓許多危險變數發生,特別是身邊還有一個不能拿來冒險的小愛菱。

當然這段時間裡,韓特有九成機會循線找來,但在不明白魂天官的特殊能力時,他被偷襲受傷的機率也頗高,要是兩個主要戰力一起受了傷,而大雪山又再有高手來到,那結果就是一敗塗地。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退而求其次,寧願讓毒素侵入筋骨,延長療傷時間,卻回覆一定戰力,再來,最低限度也要把愛菱送回韓特身邊,告知魂天官的真面目。當然這計畫不能讓愛菱知道,所以編個善意謊言把少女騙過,讓她全心全意趕回去。

就大雪山一方而言,趁強力敵人帶傷時將他解決,絕對比追殺一個無關輕重的小女孩重要;加上木馬的快速,只要大雪山主力被自己引來,愛菱便可以一路順風地回去。而自己也非無一拼之力,魂天官的武功不強,便是自己有傷在身也穩操勝卷,如果把時間拖得長些,又無別的大雪山高手出現,只要能拖到韓特來援,那就大勢定矣。甚至說得極端一點,一旦少了愛菱這包袱,便是猛然出狠招幹掉魂天官,自己全力飛奔回城,這也不是不行的。

白飛一面截追,手裡鋼珠一面往地底射去,雖是勁力不如平時,仍足以破地傷人。卻見地面在輕微隆起痕跡之上,不時有鮮血往上噴出,隨着地痕拖了長長一道,顯示地下魂天官傷勢不輕。

由於怕真的殺了魂天官,又讓他有機會轉明爲暗,變化形體,白飛鼓催專門用以強化腦域、提升推算能力的白家神功,對着快速移動中的目標,仍能控制好鋼珠不傷要害;但眼見魂天官毫無戰意,只是死命地往前衝,心裡也知不好,自己必是給敵人往某種陷阱引去,只是此時雙方互相牽制,不追也是不成。

就這麼一追一逃,在盞茶時間追逐後,一幕景物漸漸在眼睛裡清晰了起來。

“要引我去的,是那裡嗎?”

浮現在眼前的,是一座蒼鬱樹林,乍看之下沒瞧到盡頭,但肯定是面積甚廣,而這樣大的樹林,的確是很適合埋伏的好地方。

“不能再讓他走下去!”白飛心念一動,奮起手上內力,將光劍灌勁擲向地下,要將魂天官轟出。

“蓬譁”一聲,魂天官終於破土而出,周身血淋淋的,四肢還有不少處直接給鋼珠射得洞穿,瞧來十分可怖,而他頭也不回,撐着傷殘身體竭力往樹林跑去。

“放棄吧!你跑不了了。”實在佩服敵人的忍痛功夫與鬥志,白飛真氣一提,縱身躍在魂天官身前,將人截住,反身出指想點他穴道,卻給魂天官一個倒栽蔥狼狽避過。

幸運只得一次,近距離之下,白飛再次出手,擒拿手已拿住魂天官肩頭,身高懸殊下,立刻將他按得不能動彈,勁力再一透,只要他稍有異動,立即便能將他斃於掌下。自然,這樣的話也就前功盡棄了。

一輪奔跑,血行加速,血中毒素也加倍蔓延,白飛腦中微暈,極力提氣凝神,口中敷衍道:“對啦!這樣喘口氣不是很好嗎?你傷我也累,大家坐下來休息一下如何?”照正常狀況,敵人現在已是半死不活,可偏偏對着這古怪傢伙,越是傷重越是大意不得。

雙方身高差距太大,看不清表情,魂天官二話不說,張口便要咬斷舌頭,白飛雖說扣住他脈門,又哪敢當真發勁,所幸這着也在預料中,左手一動便卸脫了魂天官下巴,此時,按在他肩頭的右手忽覺異動!

“糟糕!”心裡叫糟,白飛狂催真氣,於千鈞一髮之際斜後飛退,躍至半空,而腳下巨響一聲,火焰沖天中,慘叫震耳,魂天官已給藏在體內的zha藥炸得粉身碎骨。

白飛一點都沒有憐憫敵人壯烈死亡的感覺,反正他換副身體立刻就回來,說不定還更俊俏些,對戰起來不會讓自己噁心。倒是自己的處境堪慮,這一下飛退,身法是飄逸美觀,可人卻躍到了樹林上空,便是想退也來不及,鐵定要被請入甕了。

沒奈何,當真氣一泄,白飛筆直落入林中。這邊,騎着三角木馬的少女,在山野間急奔。靠着求生潛力的發揮,以及這些日子的騎馬練習,於體力、臂力大有好處,愛菱任着木馬上下瘋狂顛簸,卻坐得四平八穩,身體隨着起伏卸力,距離城市也越來越近。

“太好了,誘敵成功!”想到自己終於能圓滿完成任務,少女心中滿是歡喜。原本還以爲這任務很困難,沒想到這麼簡單,路上好像是有人打算攔截,但木馬的高速讓他們計算錯誤,猛地闖過之後,又哪裡追得上。而那些人,想必也已經被殿後的白飛哥解決了吧!

念及此事,愛菱覺得有點奇怪,路上她也偷偷回頭看過幾次,都沒看到白飛的形跡,當時只以爲他匿藏在後不便出聲,但現在前方建築已清晰可望,進城在即,爲什麼他還不現身呢?

再回頭呼叫了幾次,除了耳邊風聲,全無半點回應,一個驚悸的想法掠過心頭,愛菱感到不對,想要回頭。

“赤伯伯說,轉向是拉馬尾還是扯右耳啊!算了,沒時間了,兩邊都試試看吧。”

兩個動作齊作,一陣激烈磨擦之後,木馬冒着煙火掉頭回奔。扯右耳是轉向沒錯,那拉馬尾呢?

是加速!

糟糕的是她還拉到底了!

於是,在白飛與魂天官都沒料到的情形下,一個不怎麼靠得住的友軍飛快來援了!

往樹林裡墜下,白飛伸手腰畔抽劍,這才發現平時習慣插在腰間的光劍,已於剛纔擲劍出手時,留在林外。不由得暗叫一聲苦,現下手無寸鐵了,真正是糗大了。

沒法可想,只得鼓勁護住周身要害,採取較安全的姿勢,在連續踏斷幾根樹枝卸力後,安然落地。腳踏着實處,白飛舞動雙掌,護身兼清出視野,既已身陷林中,便不急着出去,還是先看清楚情況,免得猝遭暗算。

藏身在樹後,白飛調勻氣息,隱蔽自身的蹤跡,緩慢而謹慎地觀察林中一切。

調息之餘,白飛已運起白字世家六藝絕學之一的無相訣,掃瞄周圍動靜。白家六藝,是當年處於全盛期的白家祖先所創,其中的無相訣,道理非常玄妙,是憑着修習者的六識思感,去洞察施展範圍內所想了解的一切,最高段的“武中無相”,號稱具有與魔族太上天魔同等的靈覺,無論天下間任何絕學,在其之前都無所遁形,在瞬間理解、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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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飛並不是嫡系子孫,但由於曾入雷因斯研究院求學,因而以優異宗親的身份,獲准傳授六藝中兩藝的部份口訣,恃之防身。其中,修習無相訣便讓他有着遠超常人的計算能力,與匪夷所思的思感靈覺。

現在,他便以這能力在探索八方。

樹林裡,所有生物都有着不同的氣息,饒是同屬同種,亦無兩同。以自己如今的等級,雖然可以憑着生物的氣息來判斷一點事,但畢竟能力不足,所知有限。可是,如果配合無相訣來使用,就可以擁有遠比自己應有更強大的洞察力,讓林子裡發生的所有事,自己無所不知。

思感緩緩掃過,白飛肯定,樹林裡生物雖多,但在自己掃瞄過的一里多範圍內,除了自己,並沒有第二道人氣。換言之,並沒有如先前預料一般,有人在此埋伏。

然而,這並不代表沒有埋伏。

“唔!那鼴鼠胖子會搞什麼鬼?”不知道魂天官的真面目是什麼,白飛擅自替敵手取了個不雅綽號。

“唔嘿嘿嘿!白飛,這次我看你怎麼逃得掉?”

陰沉而張狂的笑聲,再次響起,在林內到處引起迴音。白飛忍住想嘆息的衝動,靜靜地靠着樹木不動,依照林木茂密的程度來算,只要自己藏得夠好,敵人想找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只是,這傢伙怎麼這麼麻煩啊!自己還是首次見到這麼耐打的敵人,雖說他表現出來的鬥志,在劇烈痛楚下堅持忍着把敵人引進陷阱的毅力,確實令人佩服,但此刻白飛腦中唯一意念,就是把魂天官聯想成某種家庭害蟲。

“白飛,你以爲不出聲我就找不到你了嗎?”

“廢話,你要是找得到?哪用得着噴那麼多口水?”白飛心底暗罵,卻覺得有一絲不對勁,這樹林裡應該沒有其他的人啊!

“魂天官是我藝成之後的代號,但我在武煉修行時還有另一個代號,你不知道吧!”

“我管你叫阿貓還是阿狗,關我什麼事。”一面在心裡回罵,白飛思考着剛纔的想法,如果說樹林裡頭沒有其他人,那就是說,魂天官的附身不限於人體羅!

“嘿嘿,我的另一個代號是,獸天官!”

“不妙!”警訊乍起,白飛連忙換位,兩條墨黑色小蛇恰好撲在他適才所立之處,動作疾若星火,要不是閃避得快,已經被蛇牙咬中了。

墨蛇在樹上一頓,盤屈身體,立即轉向射來,動作靈活迅捷,白飛不慌不忙,隨手摺下一截樹枝作劍使,橫臂揮出,將小蛇擊落。

“嘖,沒想到還有這招。”白飛嘴裡抱怨,手中舞動樹枝護身,此時上方傳來聲響,有生物從上投擲樹果攻擊。

閃避之餘斜眼上望,卻是幾隻猴子在那裡拍掌唧唧叫好,跟着自己的動作躍至別棵樹上,持續攻擊。它們擲得高興,自己可大大不好,纔想找地方暫避,只聞前方獸吼低咆,一雙綠油油的眸子出現在黑暗裡,竟是一頭花豹聞味而來,而稍一遲疑,右邊也給一頭豹子堵死,兩頭動物口中低嗚,嗜血的目光盯住自己身上每一寸肉。

“別這樣,我並不好吃啊!”情知狀況險惡,白飛仍維持家族優雅信條中的從容,“唉呀,我上輩子是作了什麼對不起動物的事嗎?”

武煉位處大陸西南,境內偏多蠻荒森林,這魂天官在那處修練,除了移魂之外,居然還學了這手驅趕野獸的本事。唉!如果不是處身這種情況,自己其實是很樂意與動物們親近的啊。

“唔嘿嘿嘿!白飛,我從昨夜起便召集羣獸,現在這林子裡聚集了方圓數百里之內的野獸,你好好享受吧!”

“你如果不當殺手,大可改行當獵戶,保證不會餓肚子。”冷冷回撂一句,白飛心下揣揣,瞭解敵人並非虛言,空氣中瀰漫了獸類獨有的腥味,當風聲帶來遠近聲音,猿鳴、虎嘯、豹咆、狼嗥、蛇嘶……不知道有多少不同的動物潛伏在四周,聲勢駭人之至,魂天官沒有說錯,他的確已經方圓數百里的動物集中在這林子。

縱是平時十足狀態,面對這情形也是十分棘手,何況現在。自己就算大發神威,殺獅斃虎,又能殺得了多少?唯一慶幸的就是沒把愛菱留在身邊,不然真是半點生機也沒有了。

微微出神,腳下忽地一涼,卻是一頭蟒蛇悄沒聲息地爬過來,纏着腳就要往上爬,白飛大驚,趁着蟒蛇尚未纏緊,鴛鴦連環足連踢甩開,同時飛身上樹想要暫避攻擊,哪知人才躍高,手還沒攀上樹幹,樹上兩隻猴子奮不顧身地撲在他身上,將他撞下去。

下頭的豹子同時搶上,對着頭臉張口嘶咬,蟒蛇也纏過來,箍緊身體,要將他勒殺,連身上猴子也是又抓又咬,護身硬功本就不是白飛拿手項目,真的挨實了這幾下,不死也得重傷。總算反應靈敏,在掉地同時搶先伸手,抵住兩頭豹子腦袋,解決破喉危機,手肘運上巧勁,將猴子送進蟒蛇身旁,給勒得呱呱慘叫。

花豹的灼熱氣息不時噴在頸邊,白飛竭力抵住。看看兩頭豹子,綠色的獸瞳轉爲火紅,噴出的氣息也熱得異常,顯然這些野獸受到的控制力非常強大,讓它們以殺死自己爲第一目標,無視其他,否則不是早就自相廝殺成一片。

腳底猛然發力,將一頭花豹從肚子踹向另外一頭,當兩頭豹子滾跌作一堆,趕忙起身奔跑,想先逃出這個吃人樹林,哪知立刻又給四頭野狼擋住。

就這樣,白飛空手血戰羣獸,情況的激烈,較諸日前與大雪山殺手的纏鬥有過之而無不及,百獸從每一個樹叢、角落,絡繹不絕地竄出。別看猛獸以外的生物沒有殺傷力,便算是麋鹿,給它從背後踢上一下,也夠讓人疼得眼冒金星。

戰情激烈,白飛一身雪衣上全染滿了鮮血;近距離與獸纏鬥,什麼上乘武功都不管用,而白飛也無法再維持優雅風範,狂提一身功力,拳腳翻飛,掌劈野狼,左腳一起,將一頭花額虎遠遠踢飛,好不容易喘口氣,身上一緊,又給一條巨蟒盤腰纏住,只得在鼓勁狂震時,混參巧勁滑開。

披頭散髮,呼喝連連,白飛豁盡每一分力量轟殺羣獸,每屠殺一頭,身上也就不可免地多了數道傷痕。發起狂的野獸,無疑比不怕死的殺手更不要命,戰鬥在大量鮮血中進行。酣鬥中,最可怕的並不是虎豹這一類的兇惡猛獸,而是攀扶在樹木上往下掉的蜘蛛、螞蝗、蜈蚣……這些毒物,體積細小,最是難防,而一給咬中,毒素滲進體內,實無遜於遭到狼噬虎吻。

戰到後來,身體各處知覺都已麻木,縱然獸爪再身上撕過一道血痕,也是一無所覺,只是依照最直接的反應,擊殺身邊的動物。這副情景,令窺視在一旁的魂天官暗暗心驚,沒想到除了大雪山之外,還有別的地方能培植出這種耐戰人才,傳聞西西科嘉島是個猶勝大雪山的修羅場,這樣看來果然不錯。

當戰事撐到一刻鐘後,饒是白飛鬥志未竭,心律卻不爭氣地劇烈痙攣起來,那正是內力、體力即將耗盡的前兆,只是雖至此絕境,白飛神智不亂,仍舊清明一片,連續三記重腿,把迫上來的蛇、狼踢翻幾個筋斗,趁勢後退喘息,連退十餘步後,倚在一棵參天巨樹底下,剛以爲平安,哪知手腳驀地一緊,古樹的樹藤就像有生命一樣,將他四肢牢牢纏住。

“不好!”料不到魂天官還有驅動植物的能力,白飛登處下風,正想運勁強扯斷樹藤,上方嗚嗚獸吼,一頭身體碩大的巨猿由樹頂躍下,目露兇光,一落地,便揮動兩條巨臂,要把這棘手的人類拍扁成肉醬。

手腳動彈不得,生死一線,白飛大喝一聲,拼盡體內餘力,一個頭槌猛往巨猿腦袋上砸去。

“呱嗚~~~!”只聽得巨猿尖聲慘嗚中,雙方都是頭破血流,而白飛一次拼到盡,弓起身體,又是一記頭槌砸下,以硬碰硬;恐怖而殘酷的場面上演,連續幾下豁出性命的狠撞,熱血飛濺,巨猿發出震天嚎叫,給連續頭槌釘得腦漿迸流,重重身體後仰倒下。

當巨猿倒地,幾頭狐狸、豺狼之類的小動物想要撲上撿便宜,卻給白飛咬碎頸邊樹藤充作暗器,一一釘死在地,額頭貫穿。

之後,白飛滿頭滿臉,都是稠濃紅液,噁心可怖,而他凜冽的目光,夾帶爆殺巨猿的威勢,絕對冰冷地由左至右,再由右至左地橫掃一遍,百獸遭其神威所懾,盡在原地低聲咆叫,卻無論後頭魂天官怎樣驅趕,都命之不動,只能在一旁虎視眈眈。

這情形完全看在白飛眼底,饒是死戰,身爲白家人的訓練,仍讓他保有最冷靜的頭腦,來推算一切。從這情況看來,百獸無知,已經給自己唬住,魂天官若是能驅動,就不會這樣兩相對峙;倘若僵局要打破,那麼一直藏匿在暗處的魂天官,就必須親自動手了。

沒有鏡子看,但現在的儀表鐵定是威武怕人,充滿肅殺之氣;只是,白飛很清楚,自己的身體並沒有外表的十分之一光彩。酣戰時還不覺得,現在難得靜下來,所有累積的傷患都在呻吟。連續中毒、大量失血,加上各處輕重外傷,現在光是連站着都覺得萬分吃力,疲憊得只想閉上眼好好一睡,倘若羣獸不顧一切再次攻擊,自己只有束手待斃,在一分鐘之內便給野獸碎屍,死得不能再死。

說起來還真該感謝這幾道樹藤,若不是手腳被綁住,撐着身體,此刻必是倒地不起了。

悄悄運勁,右腳的樹藤略有鬆動,有機會掙脫。直至此刻,白飛仍未放棄求生,甚至是求勝的念頭。在他的推算中,自己並非是毫無勝算的,只要能誘出魂天官,面對面地再一戰,那麼,自己仍有機會贏得勝利……

一會兒之後,大氣裡有着異樣的波動,魂天官陰惻惻的聲音再次響起。

“姓白的,能在這裡頭撐到這時候,當今七大宗門的年輕子弟裡頭,你算是數一數二的人傑,白家任你閒置實在是錯誤啊!”讚許的話只說到這裡,繼而又是癲狂的大笑,“可惜你今天是死定了,下輩子投個好胎,到大雪山來當學員一展你的長處吧!唔嘿嘿嘿!”

其他的姑且不論,大雪山弟子對自己門派的向心力,還真是沒話說!

“和你這種沒有美感的鼴鼠當同學,我的美學神經會受不了的。”急忙運氣鎮傷調息,白飛咕嚷着,心裡卻爲之一喜,這聲音是從不遠處逐步靠近,魂天官要親自出手做出最後一擊了。

能以人聲發話,咬字無差,那他附體的動物便不難猜到。鸚鵡?九官鳥?猴子?人猿?

選擇雖多,但從攻擊力強的着眼點考量,應該是剛剛那頭巨猿一樣的猴類吧。

有些期待敵人會以何種面目出現,白飛調息療傷之餘,更偷偷弄鬆了縛住右腳的樹藤。

下一刻,就在白飛身前,土地忽然沒預兆地崩散,一個碩大物體竄了出來,奇異聲勢,驚得四周百獸往後連退。

“怎麼會是這種東西?一頭巨鼠!”

沒有錯,竄出地面的,是一尾不折不扣的大老鼠。野狼般的大小,長長的尾巴,前爪、門牙上都戴了鋼套,除了鋒利的鋸齒外,更理所當然地發着淬毒後的藍光,詭異的外表,通告着所有生物,這是一頭有着強大殺傷力的鼠類啊!

“沒理由啊!老鼠的發聲器官與人類……算了,和一個不正常生物討論正常學理,只會是我的錯。”白飛嘆息道:“你選的動物還真沒有美感可言啊!不過也對,和閣下很配,同樣是鼴鼠作爲。”

巨鼠張嘴發出魂天官的古怪聲音,瞧來更是滑稽可笑兼而有之。“唔嘿嘿嘿,等一下殺了你之後,我會砍下你的頭,送回大雪山供奉,這是我們對優秀目標物的尊敬。”

如果是韓特在此,或是某個正率領四十大盜在自由都市北區作案的男子,聽到這話,大概會反脣相譏“又不是你自己的實力,卑鄙小人,有什麼好誇耀的”。但是白飛有着不同感受,無疑魂天官的武功不強,手段也絕不光明正大,但他也是一個盡職的好殺手,用心去設計自己的長處,然後做出各種配合,拼命把自己升到可能升到的強,也許他不算高手,卻能因此而殺掉遠比他強的高手,這樣的他,又有誰能說是錯的呢?

更重要的是,白飛從這樣的行爲裡,感受到一份美的存在,這讓他對敵人產生一種心有慼慼焉的感受。當然,用他摯友韓特的話來講,這就是白家人血統裡最不可救藥的一面。

不過,敬佩對手是一回事,可沒有理由就因爲這樣而把命奉上。盯住魂天官的每一個動作,白飛籌畫着僅有一次機會的反擊。

魂天官的巨鼠軀體慢慢移了過來,在這種情形下,讓人出奇地感受到老鼠的壓迫感。從角度來看,他的意圖很明顯,是想躍起來,憑着口中淬毒鋼牙,攻擊白飛頸部;以鋼牙的鋒利,一口把頭咬掉,這也未必是做不到的。

白飛閉目不言,嘴角一陣唸唸有詞,神情肅穆,前進中的魂天官頓覺一股異樣波動,在空氣中流動,心裡大大不安,立即腳下加快速度。

在魂天官沒有新命令之前,百獸俱在十尺以外圍觀。雙方距離越來越近,當距離來到最近,魂天官看準角度,猛地躍起。

嘶啦!

爆裂一聲,白飛右腳迸斷樹藤,往上一踢,右手樹藤碎裂中,白飛右掌疾出,一記手印結實打在魂天官胸口。魂天官不意有此突變,雖然立刻還了一爪,令白飛胸口鮮血淋漓,右手傷幾見骨,卻阻不住右腿的第二招攻勢,給他一腿踢在鼠頸。

砰!

擊中鼠頭,白飛大喜,剛要忍痛發勁,腰側忽然一陣痠麻,壓制住的蝕骨毒素恰於此時發作,大口鮮血噴出同時,腿上勁力消失得無影無蹤,僅是擦過了事。

魂天官站立不穩,往後摔倒,獸羣失去心靈控制,又感受到某種威脅,轟然一下,四散奔逃,但見周遭萬獸奔騰,樹木倒散,沒一下功夫,百尺之內的獸類跑得乾乾淨淨,林子裡頓成死寂。

不久,巨鼠從地上翻身立起,魂天官的聲音再次出現。“嘿!好可惜啊!如果你不是太拘泥用手的習慣,先浪費一腳解脫手臂,而把全力一腿集中攻我頭部,殺掉這頭老鼠身體,至少還可以拖點時間,現在,嘿嘿,你到底是輸了這一場。”

毒發與最後一擊,耗光了白飛僅餘的體力,令他只能癱靠在樹上,啞着嗓子回答:“不,我纔是最後贏家。”

話聲一落,空間裡響起一種像是琴絃迸斷的聲音,巨鼠頸部爲之爆裂,鮮血像是噴泉一樣噴得老高。剛纔那一腿雖已無力,但這絕頂聰明的男子,對招數的運用也是絕頂巧妙,竟將一分殘力灌入,待得時間一長,立刻爆裂動脈。

魂天官連忙止血,但鼠身終非人體,充其量僅能減小出血,要說止血,又那裡止得住。

然而,有恃無恐的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

“無聊的小動作,我只要換個身體不就成了嗎?說吧!這次你想要什麼動物來送你的終?獅子、蟒蛇,還是讓森林裡的毒沙蟲活生生腐蝕掉……”

聲音突然一斷,跟着便是怒吼,“姓白的,你對我做了什麼?”

本已體力耗竭的白飛,聽着魂天官惶恐的叫聲,竟疲憊地低聲笑起來,“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麼要浪費那一腳了吧?大雪山的資料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以前在雷因斯當過神官,雖然時間不長,不過也會一些基本的神聖封印法術。怎麼樣?你現在還能離開這個身體嗎?”

這個印法早就該用了,只是離開稷下太久,自己又非魔法師,早把使用方法忘得精光,爲怕差錯反傷己身,哪敢亂用。拼命時一舉成功,這就算是老天垂憐了。只可惜,因爲某個戰術破綻,還是功虧一簣。

充滿不祥語調的問句,首次讓魂天官對死亡產生恐懼。白飛的戰術的確漂亮,先用法術封印住他的魂魄不能離體,再施以致命一擊,便算是現在,只要血一直不停地流,放血都足以將敵人放死。然而,魂天官隨即寧定下來,靠着聽過的些許魔法知識,他發現這戰術有個破綻。

“唔嘿嘿嘿!真是可惜,你說的這種封印,我在武煉也見識過。這種封印,只要施術人解咒或是自身死亡,封印就會解除。”魂天官狂笑道:“只要我殺了你,我就能在這身體毀壞以前轉換身體,所以最後贏的人只會是我,我沒說錯吧!”

最大的破綻已給敵人發現,白飛無話可說,如果一切能照計畫,第二腳送掉魂天官鼠命,這個戰術就不會有破綻,失去操控者的百獸也會散去,自己會成爲勝利者。遺憾的是,任何計畫都難免有算不到的變故……

“說的沒錯,就如同你說的一樣。”白飛頹然慘笑,“我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既然你能驅使百獸,爲什麼剛剛不直接調頭大象過來,踩死我算了。”

“大象?”魂天官愣然,想不到敵人有此一問,“嘿!那是你小子運氣,要是方圓幾百裡內真有大象,你會活到這時候嗎?”

“沒有大象?”難以理解,白飛對這問題甚爲關心。

“別想再轉移我的注意力,現在任你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命運。”

白飛恍若未聞,只是露出一絲詭異笑容,低語道:“沒有麼?那麼……最後贏的還是我。”

“死到臨頭還在說鬼話。”巨鼠連竄帶衝,撲往白飛,他這次下定決心,不管敵人有什麼反擊手段,拼着受一擊,也要在這身體毀滅前,殺掉這詭計百出的麻煩男人。

雙方距離再次拉近,而此時,後方樹林隱約傳來不明顯的樹木倒塌折斷聲……

“以老鼠而言,你算是厲害的……”白飛低着頭,喃喃自語。

魂天官已撲至最近,樹林裡的異響也大聲起來,恍若長空霹靂大作。

“……不,甚至可以說你是這世上最危險的老鼠……”不知是鎮定或是放棄,白飛頭也不擡,只是說着難解的話語。

魂天官驚覺不對,急轉過身,眼前忽然一黑,一個強勁有力的馬蹄,從天而降,正好踏在巨鼠面門。正是小愛菱在緊要關頭趕到,木馬的高速裂樹毀物,無物不摧,一路驚得萬獸竄走,待見得白飛命懸一線,少女嚇得魂飛天外,猛然一扯馬尾,木馬騰空飛起,重重落下,將可憐的魂天官當場踏死,巨鼠成了一灘碎骨肉泥。

白飛最後一句話恰於此時說出,“但那終究不過是一隻老鼠的程度。”

驚險的戰局,還是由萬物之靈取得最後勝利,白飛一如自己的預告,成了最終勝利者。

但,他的危機並沒有解除。

木馬踏死魂天官,其勢未止,仍筆直往前衝去,白飛首當其衝,眼看就要與魂天官同一命運。

愛菱大駭,慌亂中只記得赤先生曾說過,要是能馴服木馬,木馬就會停下。但馴服木馬的條件是連續一十二時辰不墜馬,就算自己做得到,現下又哪有這種閒功夫。

幾個念頭電光石火在腦裡一閃,愛菱旁徨無計,只是兩手死命勒住馬頸,放聲大叫。

“木馬~~停~~~停~~~~~”在最緊急的時刻,奇蹟發生了。不知是仙得法歌大神顯靈,亦或是連續幾日騎木馬訓練讓少女臂力大增,就在大叫聲中,木頭碎裂聲響起,愛菱竟硬生生將木馬頸部抱斷,馬頭掉落。而木馬在失去主要機括之後,嘎地一聲停止動作,往右翻倒,背上的少女則是一頭栽進了白飛懷裡。

從頭到尾都保持冷靜的白飛,在確定自己已遠離死亡威脅後,擡起頭來,對着地上稀爛的鼠屍輕笑,“你一直說我今天必死無疑,而我也一直相信我會是最後勝利者,比較起來,我的預言準多了啊!”

不管敵人的素質如何?這場戰鬥將讓白飛永難忘懷,決定好好記住這頭鼴鼠。

從緊張情緒裡釋放的少女,淚腺也同時運作,靠在這滿身血污卻無損其氣質的男子胸膛,放聲大哭。

同樣的情形,有人因爲危機過去,得以安心喘口氣;卻也有人正因爲計畫處處失利,而處於極端的懊惱中,這羣不幸的人就是仍未撤離的大雪山學員羣。

他們目前仍然算是見習殺手的身份,雖然多數已經取得資格,將在回到大雪山後正式述職,以正職殺手的身份,開始累積江湖名聲,但此刻,他們仍只是大雪山最低階的學員。

這次的任務,剛開始,僅是調集這一期的所有學員,去追殺一個目標,並奪取目標身上的某件物體,所有人都認爲這很簡單。然而,到後來一些內幕消息逐漸流傳,衆人才知道這件任務的難處,而事情發展到現在,更引來了三個棘手的不速之客,破壞了所有計畫不說,還讓總部爲此派了正職的學長姊來處理事態,真是怎麼想都沒面子。

在他們之中,更有一雙姊妹,分外感到失意。就在沙爾柱市近郊,學員羣總集結,發動總攻擊,眼看就要將本來受傷不輕的第一目標截殺,奪取物件;卻因爲這兩人的貪功,令圍殺陣形有了破綻,讓第一目標在連傷十數人後重傷逃逸,之後,第一目標將黃金像寄放給同夥,產生了新的敵人,而且還十分難對付,進而連累到整個團體。爲了這點,她們姊妹這些天來,除了挨教官的紙上臭罵,更整日飽受同學們的白眼,甚至還有人故意在圍殺行動中對她們放冷箭,想像得到,她們簡直就變成過街老鼠了。

現在,整件工作轉交給正職的學長姊接手,所有任務已了的見習學員爲免阻礙,全數撤回大雪山。想來回去之後,大夥兒挨教官們一頓狠刮,是免不了的,一念及此,見習學員的士氣都很低落,對她們兩人更是白眼有加。

就像剛纔,五名學員在屋內整理行囊,預備入夜後啓程,忽然間上級學長專用的聯絡嘯聲急響,探頭一窺,竟是第一目標出現。儘管明知這是引誘,但目標出現,學員們就得追去。她們兩人也取出兵器,預備一起出擊,哪知卻給同伴推開,扔下一句“你們別來了,多了你們,我們不知道還有幾個人能活着回來”。

於是,兩人只好無奈地待在屋裡。如果是第二目標三人中的那個女孩,看到她們的處境,必然很心有慼慼吧。

“叩!叩!叩!”

門口響起不該有的敲門,令姊妹倆心中一顫,紛紛持匕在手,佔了屋裡最有利的位置。

那門,當然是沒有人去開。

敲門聲驟止,姊妹二人提高警覺,這土屋建築簡陋,有門無窗,雖然出入口只得一個,但牆壁不牢,硬要突破並非難事。忽然上方嘩啦一聲,磚瓦剎那如雨齊下,裡頭還伴着一隻原先放置屋外的石磨,鬧得兩人好不狼狽。

驚覺敵人可能自上方突襲,兩人本能地望向上方,這時又是一聲嘩啦,兩扇木門給擊開,一道人影迅若急電,闖進屋來,攻得兩人不備,一手一個,全都給點了穴道。反腳踢起凳子一撞,將門闔上。

“唉呀呀!有人敲門卻不應門,你們真是沒禮貌啊。虧我還想假扮送外賣的來混一下咧。”說話的自是韓特。有了前車之鑑,爲防止人質立即自殺,韓特立即封住兩人諸多穴道。

他對女性的禮儀遠不及好友白飛的十分之一,雖不至於大佔手上便宜,但該點的地方也全無避諱,點了個結結實實。

穴道點完,暫時不用擔心人質暴斃。韓特抽劍出鞘,那是無數血淚換來的教訓,防止有人遠距離狙擊人質,害得自己無話可問。回頭一望兩女,饒是在屋內,兩女都是黑衣、黑頭罩,把自己包裹得只露出雙眸子,標準夜行人打扮。

“真有一套,你們都不嫌熱啊。”韓特哈哈一笑,反正兩女無法抵抗,一擡手便將兩副頭套揭下,“這樣不是比較好嗎?除了對自己長相沒信心的人之外,沒必要整天戴着這……

咦?“

頭套之下,姊妹兩人都是少女模樣。看來老成些的是姊姊,棕發黑瞳;妹妹則是在希爾恩城見過的那一名,棕發藍瞳,與那天易容過後的臉孔相比,依稀有些熟悉。兩女雖不算絕色,但也是容顏姣好,五官清秀,唯獨有些特異的,是她們的耳朵是像貓耳一般的豎耳。

“真難得,原來大雪山也收武煉人作弟子啊!”

武煉位於大陸西南,面積遼闊,本是境內三十六蠻族合組聯邦,但由七百年前起,就臣服於艾爾鐵諾,成爲武煉特別行政區。其境內多是原野叢林、蠻荒大川,民風強悍,逕多非人類的種族居住。

據文獻記載,兩千五百年前九州大戰時期,魔族的各類獸兵動輒淫辱婦女,有部份生下混血兒,也就是外表帶着野獸特徵的半獸人。當九州大戰結束,這些半獸人不見容於人類世界,皆被逐往大陸西南方的蠻荒世界,又與當地土著成婚生子,孕育後代,連續千年累積後,武煉人丁大旺,而有所謂三十六蠻族之稱。

雖說是蠻族,但血統繁延至今,人類的血統早將獸系血統蓋過,武煉蠻族的外表,也與一般人類無異,僅是有少許特徵不同而已。像這樣的貓耳朵,就是其中特徵之一。

“呵,奇怪,我記得武煉人應該很不喜歡往外跑的啊!”韓特搖頭一笑,“算了,這不重要,從現在開始,我問一句你們答一句,要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哼!我還沒問,你們就已經打定主意了嗎?”

無視於韓特略帶威脅的口吻,二女一齊閉上眼睛,全不答話。大雪山的教育,低階人員成爲人質時,應該立即自殺,如果不行,也該保持沉默,無視無聞,不受敵人的挑撥。

“開玩笑,給引到外頭去的那票傢伙不知什麼時候會回來,哪有時間在這裡胡混!”韓特將臉色一沉,正要施展在惡魔島上練出的逼供手法,忽然屋頂上轟然一響,有人以金絲網之類的的東西,封住了頂上缺口。

也就在金絲網封好屋頂破口的同時,整間土屋成了密閉空間,韓特頓覺腳下一沉,土地像灘渾不受力的爛泥,讓自己緩緩陷入其中。

“該死,這麼快就給盯上了!”

敵人的攻擊自然不是區區下沉這麼簡單,韓特只感腳底微痛,立刻飛身拔起,落在旁邊一隻小凳上。檢視腳板,兩邊鞋底已給腐蝕掉一個大洞,要不是退得快,腳底早已毀了。

“出師不利,少爺我下回再來。”見着敵人有此一招,韓特不敢怠慢,搶着離開。一頓足,便往門口躍去,剛想以重手法破壞牆門闖出,一絲熟悉酸臭味竄進鼻端,韓特一驚,半空中硬生生止住去勢,倒翻一個筋斗,落回原先的小凳上。

這時室內景觀已然大變,四面牆壁、屋頂、地面,全化做一種詭異的墨黑色,盪漾濃稠酸臭,緩緩腐蝕接觸到的物件。室內僅有的幾張凳子、小桌、木櫃,都發出呲呲聲響,冒着青煙,漸漸沉進地面,韓特腳下凳子因爲重量加倍,下沉的也特別快速。

“去你的,大雪山的殺手什麼時候都成了魔導士了。”韓特咒罵出聲,他的疑惑與白飛遇着魂天官時相同,這樣的古怪殺技,怎麼看都不像武功,自己行走江湖,也從沒聽說有哪個殺手以此法殺人,難道這是大雪山不爲外人知的神秘武器?

“王八蛋,這麼愛吃,就讓你吃個夠。”一飛身,韓特夾手奪過二女緊握着的匕首,再一揚臂,匕首夾着勁風,分射向牆壁、地底。射往地面的那一柄立即給吞沒無蹤;設往牆壁那一柄,卻是釘在牆上,讓黑色壁面腐蝕掉金屬劍刃,而劍柄落地,再給吞噬。

“連這也吞得下?好,我就不信邪。”怒喝聲中,韓特勁灌劍身,全力往牆上斬出。結果一無所獲,感覺上就像砍在水底,長劍繞了半周後拔出,黑色壁面絲毫無損,但長劍也明耀如恆,沒給蝕出半點傷痕。反而是韓特不得不藉力倒飛回凳,免得招數使老,身體接觸到黑色壁面。

“好劍……嘰嘰……真是好劍……等一下,我就用這劍斬下舊主人的頭顱……”刺耳的怪笑,與魂天官有異曲同工之妙,唯一聽得出來的,就是個男聲。

“你拿去把自己閹了還差不多!”韓特嘴邊回罵,眼中凝神觀察,沒過多久,他發現了一處異狀。

這麼一段時間過去了,連腳下凳子都快被腐蝕到凳面了,而那兩個女人仍直挺挺的站着,亦沒有露出痛楚神色,這代表……

“嘿!兩塊防毒墊子,委屈你們一下了。”韓特長笑一聲,縱足將兩女踢倒,跟着便老實不客氣地踩在她們身上。如果是以騎士精神爲信條的白飛,必然不會有如此薄待女性的舉動。不過韓特是從來沒這信仰的,了不起腳下施展輕功,儘量別把人壓痛,這也就是了。

見着韓特這反應,正在暗裡窺視的敵人,也沉默一下,繼而出聲。

“嘰嘰……你以爲這樣就逃得出去嗎……嘰嘰……”

“剛剛還不行,但現在既然有墊子可用,那就有辦法。”韓特冷笑一聲,飛腿將黑色眼瞳的姊姊踢往牆上,自己乘勢撞去,要藉着這具阻毒肉墊,破解黑色壁面的劇毒腐蝕。

“啊~~~!”

肉墊剛貼着牆壁,韓特還沒撞上,黑瞳少女突然殺豬似地慘叫起來,而另一邊仍躺在地上的藍瞳妹妹也是尖聲嚎叫,韓特情知敵人已放開顧忌,狠下殺手,心下嘆息,伸手將黑瞳少女拉回,倒飛途中順道踢起藍瞳的妹妹,將兩人並排放在屋內最高的木櫃上,自己則再找了張凳子落腳。

“不要,不要啊學長,別殺我和姊姊啊!”

藍眸女子哭叫得甚是慘烈,她的背部給毒力腐蝕,燒灼了老大一塊,腥臭難當,污血直流,想想也知道那份劇痛。反而是她姊姊看來氣硬得很,雖然左手與前胸也有傷痕,卻緊咬着嘴脣,一聲不哼。

大氣中傳來異樣的波動,那名看不見的敵人,以如同字面上一樣的生硬語調,冷聲道:“身爲殺手便不該珍惜生命,既然是我大雪山的一份子,就該隨時隨地犧牲自己,來完成整體的任務。”

兩女似乎平常受的就是這種教育,給這麼一說,立即忍住痛楚,不再發出半點聲音,顯是對自己的命運有了覺悟。

怎樣也算不上旁觀者的韓特,卻旁聽得甚是惱火。在西西科嘉島上的傭兵生活,他其實很明白,敵人所說的規矩,無關乎正確與否,卻有着相當程度的必需性;在戰場上,如果固執地想照顧每個夥伴,就會爲整體帶來超乎預計的嚴重損傷,而這帶來的後果,可能是全體人沒法再面對下一場戰鬥。

儘管如此,本性豁達的他,在精神上的某一層面,對於犧牲他人這種事極度反感,特別是那些毫不在意便笑着犧牲同伴的人,往往就在戰鬥結束後,給韓特打得跌地不起。

而此刻,最應保持冷靜的一刻,韓特給這番話弄得有些不悅,非常的不悅!

“幹你孃的,你這麼愛犧牲,怎麼不先把自己犧牲掉!”韓特冷笑道:“你對這點小花招很得意嗎?告訴你,惡魔島上這種把戲多着了,瞪大眼睛好好見識吧!”

說着,韓特披風一揚,從裡頭夾層取出一隻小磁瓶,砸在劍上。磁瓶碎裂,而劍身盪漾着一層碧綠光澤,像是塗抹了某種異樣草藥。

“狗種,好好享受吧!”一聲呼喝,韓特擎劍猛往上刺,依照計算,上方原本只有金絲網,該是上下四方中最薄弱的地方,果然一劍刺去,劍刃半截沒入黑色壁面,雖然緩緩下陷,但的確有抵着實物的感覺。

韓特一喜,正待發勁,下方地面突然異變,平坦地面隆起成一個土丘,其中更有一條繩索似的墨黑泥柱,纏住韓特腰間下扯。

“王八蛋,還有這一手!”韓特大罵一聲,將護身真氣全力護住腰際,對抗毒力侵蝕,同時右腳飛起,將長劍剩在外頭的半截盡根踢入。只聽得一聲悶哼,那名隱身在某處遙控攻擊的敵人吃了暗虧。

韓特人在半空,下一步就是以腳傳勁,創傷敵人。哪知正躺在半沉櫃子上,輾轉呻吟的黑瞳姊姊,突然尖叫一聲,飛身起來,撞開韓特,兩個人一起往地下摔。

本應給封死穴道的人,爲何突然會動,看來是那名見不着真面目的敵人,嘴裡說得強硬,卻仍幫二女解了部份穴道,讓她們得以尋隙逃生。卻不想這女人放棄逃生機會,而且還作了與敵同亡的一擊,這下可鬧得韓特手忙腳亂。

饒是韓特膽大,也驚得一身冷汗,忙鼓起全身內力,當大半截腿沒入地面時,鼓勁護住下半shen,同時張臂一抱,將這猶不知名的黑瞳女子接住。

“你瘋啦!這樣撞我,你自己也會沒命的!”

“爲了……任務……個人的犧牲……是必須的……”雖已疼得神智不清,但對於組織的信條仍然堅定,看她的眼神,如果還有活動能力,一定會努力把韓特往地下擠。

“救你們真是白救了!”韓特咒罵一聲,心裡卻也很明白,對方這樣的立場沒錯,反倒是自己爲此救人,這纔是不合理的事。

地底隱隱有股吸力,將自己往下拖,而兩腿傳來輕微刺痛,顯然護體真氣絕不能持久,再不謀定對策,就要沉進土裡,一命嗚呼了。長劍刺在正上方,這樣的距離,已難再夠到;左右一看,斗室不大,而放着另一人的櫃子離此不遠,或許能利用機會來做點事。

腦筋一轉,計上心來,韓特嚷道:“那邊櫃子上的藍眼睛美女,你幫個忙,等一下接住你姊姊好不好?我自己一個人完蛋就好了,不想拖着別人一起死啊!”

以韓特的性格,這句話的真實性實在低得可憐,但基於姊妹情深,加上疼痛使頭腦不清,一聽到韓特呼叫,躺在櫃子上的那名藍眸少女,馬上翻身爬到櫃子邊,竭力伸出手臂。

“姊姊……拜託別殺我姊姊……”

或許是傷勢較輕,黑瞳女子依舊硬脾氣,嘶啞喊道:“妹子,你躺好,別動……這傢伙……一定有詭計的……”

在下方託着她的韓特,微微一笑,“有獎,這點你還真說對了。”說着,振臂一揮,握住黑瞳女子的腳踝,將她整個人揮向藍眸少女,後者伸臂一抱,姊妹倆肢體接觸,卻驚覺一股極黏稠的內勁,由黑瞳女子體內傳來,把二女一起黏住。

於此同時,韓特額間冷汗直流,面上一道金氣大盛,暴喝一聲。

“起~~!”

說時遲那時快,兩具連成一線的女體給他握在手中,就像一件兵器一樣舉了起來,往插在屋頂上的劍柄碰去。

兩相接觸,二女都感到一股電流也似的勁道,在體內竄過,直通劍柄。

在衆人都看不到的另一面,黑色壁面下,劍柄上綠液驟然發亮發熱,跟着便整個兒地炸了開來。

爆炸一起,地底吸力頓消,韓特提氣拔身,整個人破土而出。他小腿上有些潰爛,那是剛纔將全力放在那一擊上,放棄真氣抵禦的必然後果。

在爆炸的同時,兩女失去連結力量,一起摔了下來,但四周黑色壁面已消,不過是單純地摔落地面而已。

韓特躍往屋頂,拔下陷在金絲網中的愛劍。敵人的技法,看來是要在四面密閉的空間才能使用,而給自己這一炸,傷及本體,雖然不至於重傷,但也不是一時三刻就能再戰的。

從披風裡取出密藏丹藥,韓特連吞三粒,祛毒、療傷、止痛,三效合一,既然沒有老友白飛回復咒文的本事,受傷只好多吃藥。爲此,還在配方上花不少心思,裡頭加上大量紅糖、蜂蜜調味,甘甜潤喉,沒事時還可以當養身補品,獨門秘方的一級良藥。

往地上一瞥,兩名姊妹依靠在一起,神情憔悴,韓特搖頭一嘆,揚手將藥瓶往她們拋去,朗聲道:“武功差就別學人亂犧牲,一人吃半瓶,應該可以多撐一點時間,趁這時間找你們學長要解藥吧!”停了停,又道:“你們吃我的藥,不算受我恩惠,而是給我添了很大麻煩,不會牴觸門規,放心吃吧,我不是每天都有興致救人的。”

救人還要顧到對方心理!這麼做,真像白癡一樣,沒有半點道理,韓特自己也明白,但是,人並不是純按照道理來做事的。何況,不管用什麼理由,這兩人可能也會以辦事不力的罪名,回去後飽受非難吧!而那就不是自己該管的事了,個人事,各人命啊!

正職殺手的威力果然非凡,小白失去聯絡那麼久,可別真出了事纔好,越想越不安,該跟着去找找了。

“喂!”方欲舉步,背後傳來微弱呼喚。

“怎麼啦!兩位美女,再要藥我可沒有了。”

出聲的是藍眸少女,吃了藥,她的精神大見健旺,而她姊姊一直拉扯她衣服,不想她多說。

“我的代號是夏草,我姊姊是冬蟲……”

“耶?冬蟲夏草!”韓特心裡一愣,沒想到會聽到這種怪名字,如果讓白飛聽到,想必會抱怨大雪山命名沒有美感吧!不管怎麼說,這實在聽起來不像是殺手的名字。

夏草道:“你的朋友,應該在城外東方二十里的樹林,你趕快去……也許來得及和他死在一起。”

聽到後面半句,韓特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但看見對方沒有惡意的表情,他也就明白了。

“唉!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死,可以吧!你們絕對沒有背叛組織的!”長聲嘆氣中,韓特快步出門,臨走還可以聽到輕微的語句,“去,真是不坦率的傢伙!”

艾爾鐵諾歷五六五年十月十二號

白飛、韓特於自由都市與大雪山正職殺手發生戰鬥,不管是哪一方,都與全身而退有段很長的距離。而無論他們是否能如預期般平安上路,今日的戰鬥,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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