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山上人魔最終之戰,最後以奇異的方式畫上休止符,戰爭結束後,人間界由我意王蘭斯洛統領,展開了重建工作,魔族方面,本代大魔神王胤禛、第一順位繼承人旭烈兀,均告失蹤,在羣龍無首的情形下,只能選出新的領導者,統帥大軍回到魔界,建立新政權。
人間界的重建工作並不容易,除了建築設施上的破壞,人心的惶恐不安,更還有所謂的人道問題,像是石崇魔化大計所影響改造的半魔人,就是個看似棘手的問題。
之所以說是看似棘手,是因爲這些問題在雷因斯政府的鐵腕作風下,全都如同被壓路機輾過的路面,平平整整地消失了,當中有些決策與其說是果決,不如說是暴虐。
“陛下,重建工作的技術……”
“讓太研院來負責,太古魔道不但拆房子在行,蓋房子也很擅長,這工作就交給小愛菱。”
“陛下,新領地的人心安撫……”
“讓華院長來負責,這是我們之前承諾過她的約定,讓她先負責統治九個月,我們再來接管,到時候我想大概也沒什麼東西需要安撫了。”
“陛下,關於半魔人的處理問題……”
“嗯,這個棘手……我說乾脆全宰了,如何?”
“啊?”
“啊什麼?我看你的眼神,你好像很希望我這麼說,不是嗎?想說什麼直接說,我又不是那種很殘暴的領導人,大家的意見,我一向很尊重的。”
我意王的行政,確實很懂得聆聽人心,甚至可以說,完全聽見了人民的黑暗心聲,做着人們想過卻不敢說的事,在崑崙山戰後的行政,雖然常有大快人心之舉,但也不仁不義到了極點,怪異的是,本國人民很難判斷他的施政是否妥當,每天都反覆質疑自己的道德觀,就這麼讓蘭斯洛穩穩坐在王座上,於雷因斯史書上留下了不堪入目的詭異一頁。
“唔,這張黃金龍椅坐起來好怪,當初找那個死要錢的從魔界護送材料過來,路上他是不是趁機貪污了?”
“這很難說喔,那時候韓特先生也還處於喪親之痛中,爲了彌補這份傷痛,說不定他在金錢慾望上就特別執着,順手牽羊,那也沒什麼好奇怪。”
“無恥啊無恥!身爲當世高手,居然做這種丟臉的事,我一定要教訓他!”
“要教訓就去吧,他現在在東方家,擔任那邊的武術教練,聽說是因爲小花若鴻的劍技還不到家,所以接受了東方家的重金禮聘,當起了武術大教頭呢。”
“從搬運工轉職成補教業者,死要錢的還真是多才多藝啊!”
坐在富麗堂皇的九龍王座上,蘭斯洛側着頭,對右邊的泉櫻說話。仍舊擔任右大丞相的泉櫻,目前總攬新帝國的行政大權,每天都以其卓越手腕與見識,讓帝國行政高效率運作着,是最爲百姓所稱道的美人宰相;她的努力,是我意王施政始終未脫出軌道的主因。
崑崙山大戰結束後,隨着龍神的消失,龍族也從歷史舞臺上黯淡退場,泉櫻回升龍山看過,那裡幾乎損失了所有的青壯男子,只剩下悽慘的孤兒寡婦。對於泉櫻的種種好意,族人們最終仍然是接受了,因爲蘭斯洛當面立下重誓,倘使妻子任升龍山受到任何拒絕,他就要層盡升龍山上的每一條龍,每一尾蜥蜴。
泉櫻有少許尷尬,但對於蘭斯洛的體貼,她默默地心懷感激,因爲這就是蘭斯洛所會付出的溫柔。回憶起兩人在西湖的初識,枯耳山上所發生的種種,再到現在的攜手相守,之間的激烈變化,真是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些蜥蜴真是不識好歹,如果不是看在你面上,我早就把升龍山連根拔起了。”
一隻雪白柔荑從左邊伸來,在蘭斯洛鼻子輕輕一點,封住了他的抱怨。
“哦,這樣一來,就不會再有殲天者出來,制裁你這個魔王,你也就稱心如意,高枕無憂了是嗎?”
“千萬不要這樣說,要制裁魔王,殲天者算什麼?你們白家人才是魔王剋星,胤禛老妖可是看到你們就頭痛啊!”
面對左邊的正妻,新任的雷因斯左大丞相,縱然是現在被公認爲當世第一強人的蘭斯洛,也立刻露出笑容,用力地把妻子嬌柔的身體摟過來,毫不忌諱場合地往她臉上親去。
“討厭啦,不要在龍椅上親我啦。”
“那可不行,岳父大人希望我們夫妻甜甜蜜蜜的,我如果不常常把你抱起來親,他怎麼能安心去環遊……不,征服世界呢!”
不死樹所造成的末日危機,能夠完美落幕,白軍皇確實出了大力,不但解開女兒的封印,讓女兒完成最終召喚,解決了崩毀末日之險,還連帶救醒了次子。
然而,或許白家人的天性就是如此彆扭,閃電現身的白軍皇一待事情辦完,立刻離開稷下,沒有與兒子、女兒說上半句話,卻和半途偶遇的日賢者相談甚歡,兩人一同相邀出海,目前下落不明……
“真是兩個奇怪的父親,連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
相較於兩名兄長,小草根本沒有見過父親的面,好不容易有機會,卻又落空,她自己心裡不無遺憾,可是人生不可能太完美,事實上,光是現在能夠好好坐在這裡,沐浴午後陽光,享受與丈夫和姊妹剝水果說話的小小幸福,就覺得像夢一般不可思議。
“……從結果來說,老公你吞併了艾爾鐵諾,把雷因靳原本的領地擴增數倍,完成了霸業。回想你當初在枯耳山的壯志,現在是真的取得天下了喔。”
“那也沒什麼特別光榮的啦,敵人全都倒光,我把剩下來的東西撿起,如此而已,又不是我把他們打倒搶來的。”
“能夠屹立不搖到最後,夫君你這纔是真正的勝利啊。”
“你還好意思說!不是你率領蜥蜴羣來破壞,我早好幾年就成功了!”
“哈哈,對不起,但你不能對孕婦報復羅。”
相依相偎着說話,過去的仇怨都巳遠逝,這是安於和平的幸福,只不過蘭斯洛並非一點自覺都沒有,偶爾他也會想,自己這樣子的作法好嗎?
“你就放心去做吧,創造歷史的人,不一定都是建設者,也可能是破壞者,你的功過如何,就交給往後的人去判斷,更何況……你一向都不在意他們怎麼判斷你,不是嗎?”
小草一本正經地說話,讓蘭斯洛笑了出來,而一隻顫抖的小手,則在這時候舉了起來,爭取說話的權力。
“我覺得,既然上天讓夫君你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有你存在的意義,也就是天命。不用太過擔心,只要執行你的天命就好了。”
風華說的很中肯,但她一本正經的說話,卻只引來丈夫與姊妹的大笑。九龍皇椅雖然寬敞,可是坐了三個人之後已被擠滿,偏生要強調一家團聚感覺的蘭斯洛,堅持不肯放風華離開,所以最後就只好像個漂亮瓷娃娃一樣,被放坐在蘭斯洛的大腿上,結結實實摟在懷裡摸頭。
作着巫女服的打扮,黑色長髮傾泄披垂如瀑,風華的美麗令人屏息,確實很像是美麗的娃娃,而她臉蛋羞得通紅,幾乎不敢大口喘氣,效法小學生舉手說話的動作,也成爲他人取笑的目標。
但是在這和樂氣氛中,蘭斯洛並沒有忘記站在龍椅後頭的那個人,朝她招了招手,卻被她微笑着搖頭拒絕。
“哎呀,不是要勉強你來坐,是有一件秘密要告訴你,楓兒你過來,我說給你聽。”
蘭斯洛這麼要求着,楓兒就無法拒絕,走近過來,側耳傾聽蘭斯洛要說的話,心裡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希望這個男人不是剛剛看了華師姊爲自己所作的檢查報告,發現了那個讓人欣喜,卻不好說出口的秘密。
“楓兒,我告訴你,這個龍椅是有秘密的,當初有雪找小愛菱製作龍椅的時候,要她做了一個機關,只要在這裡按一下,龍椅的靠背就可以放平,變成一張黃金大牀喔!”
黃金大牀的機關有什麼特別?楓兒一時間沒會意過來,直到蘭斯洛的擒拿手一下子抓住她,把她拉扯過來,同時按下機關,九龍皇座瞬間變形,楓兒才知道自己又中計了。
“哇哈哈哈——讓你們知道這張九龍皇座的厲害……哇啊!”
夾雜着一衆鶯鶯燕燕的驚呼,大笑聲變成慘叫,在轟然聲響中,變形到一半的黃金人牀整個分解倒塌,讓坐在上面的人們倒成一堆,埋在黃金堆裡頭。
緊跟着,就是一聲憤怒吼喝撼動整個新完成的象牙白塔。
“那個死要錢的渾帳,居然連本大爺的牀也敢貪污,我一定宰了他!拿刀來!我要去斬他一下刀!”
完全拿到了雷因靳與舊艾爾鐵諾的所有領地,蘭斯洛成爲風之大陸的首席王者,然而,這塊土地上並非沒有其他的王者,至少,現在的魔界就另外有一個。
在與胤禛的激戰中,蘭斯洛領悟了與胤禛不同的道路,但領悟與實踐是兩碼子事,蘭斯洛視征服爲遊戲,而重建魔界秩序卻是一件苦悶、細膩的工作,如果這擔子落到他頭上,魔界很快就會變成地獄。
因此,儘管與繼承順位八杆子打不着關係,責任感遠超蘭斯洛百倍的某個男人,被強推上了大魔神王的位置。回思過往,公瑾仍是對這樣的命運變化充滿感嘆,之前不管是生命中的哪個階段,他從沒想過自己日後會成爲大魔王。
“人生就是這麼無奈,其實我本來想把擔子丟給人妖老三,但他受過太多教訓,戰爭一結束就拐跑我老妹去旅行,根本聯絡不上,現在只好把皇冠扔給你了,看,連你手下花天邪都跑得遠遠:這東西不給你要給誰?”
“花天邪不是我的手下……而且,我一生都在人間界度過,魔界住民間關我什麼事?”
“說得好,可惜這謊言連你自己都騙不過,鐵面老兄你一向先天下之憂而憂,我看普天下的黎民百姓,都關你有事!”
嚴格來說,周公瑾也算是我意王暴政下的受害者,但考慮到自己重視過的那些人,公瑾無論如何沒法學花天邪那樣飄然遠去,如果他真能把責任感放下,崑崙山人魔大戰時他就不會出來了。
無論是力量或是智慧,公瑾都讓人沒得挑剔,結果他就成了千萬年來第一個不會使天魔功的大魔神王,儘管如此,素來勇於鬥爭的魔界各部族卻沒有人敢來挑釁,全都服從於他的統治之下。
因爲,懷抱着改變魔界念頭來到這裡的公瑾,並非是個和平主義者,本身瞭解魔界的遊戲規則,公瑾剷除異己時候的辣手,恍若白起重生,只會比人間界的我意王毒辣十倍,在十多個部族化爲雞犬不留的煙塵後,敢爭奪本代大魔神王皇位的人已經沒有了。
但迅速穩固政權後,公瑾的施政卻極富有彈性,充分發揮其軍政長才,內消魔界各部族爭鬥,外通人間界資源,把一些易於生長、能夠緩步改造環境的植物移來魔界,要慢慢改變魔界的生態系。
做任何大事都需要幫手,公瑾得到千葉家的全力支持,代價是人間界與魔界的優先通商權,除此之外,雷因斯兩大研究院的技術支援也是理由,而在他昔日舊部中,蔣忠成功的轉職,目前以參謀長的身分活躍於萬魔殿。
但相較於蔣忠,另外有一名剛剛成爲甲級罪犯的男人,流亡到魔界,得到政治庇護,成爲公瑾的財務大臣,如果沒有他的輔助,公瑾還要殺十倍的人示威,才能取得現在的平穩局面。
“嘿,大魔神王,這是明年度的總預算,你拿去隨便看一看,沒意見的話就照這樣實施了。”
厚重的預算書扔到公瑾面前,出現在公瑾眼前的,是之前穩坐雷因斯右大丞相位置的男人。白軍皇遠揚海外之前,以異大陸靈藥將他救醒,但白無忌卻無暇悠閒地享受人生,慘遭我意王的暴政迫害,被逼流亡魔界。
“鐵面老兄一個人去魔界,可能忙不過來,能不能請二舅子去幫他一把呢?”
“神經病,我又不是那種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偉人,魔界關我什麼事,對付周公瑾那一套,對我是無效的,我有什麼理由要去魔界犧犧奮鬥?”
“需要理由是吧?這個容易啊,爲了新帝國的清明政治,我們現在要徹底掃蕩走私、逃漏稅的罪行,尤其是販毒,這將成爲新法律的優先死罪,你是新帝國治安榜上的頭號大毒梟,還嚴重逃漏稅,我身爲一國之君,公平與法治的維護者,如果讓你這毒蟲一直逍遙法外,又要怎麼向善良老百姓交代呢?”
“放屁!你之前吃的喝的穿的,連帶你們夫妻腳下踏的每一塊磚,還不都是靠我販毒賺來的!現在過河拆橋,才坐穩位置就要兔死狗烹了嗎?”
“……二舅子,息怒,我知道鐵面人妖那一套對你無效,所以要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什麼大秘密?”
“其實我現在……是太天位了。”
白無忌很想回答“太天位與我有什麼關係”,但事實上,確實是關係重大,甚至重大到讓他含淚被轟穿多堵厚牆,飛跌出象牙白塔,當天晚上就從惡魔島流亡魔界,在不久之後成爲公瑾的財務大臣。
公瑾與白無忌,之前他們沒想過雙方會聯手,更沒想到聯手的成效會這麼顯著,一個在軍政與財經上高速運轉的行政機器,正飛快改變着魔界的環境,讓已經停滯千萬年的死寂世界出現生機。
走在新世界的軌跡上,兩人常常會想起已經不在的人,其中公瑾的感嘆特別多,不僅想念亡妻,也時常悼念那名爲己犧牲的紅顏知己,自己是在她已逝後,纔在花果山銀杏樹下拼湊出整件事的詳情。
當年胭凝前往花果山赴約,路上遭到石崇伏擊,身受致命重傷,再遭不知情的公瑾奇襲封印,被藏在靈柩中的她,不久便傷重過世,並非如公瑾所預期的那樣假死沉睡。
胭凝的靈體,與鐵木真預留在花果山內的能量結合,成爲地下陵墓的守護靈,靠着鐵木真所遺下的力量,魂魄能夠實體化,自由活動,甚至力敵當世高手而不遜色。在金鰲島上的騷擾攻擊,多少就有些找“殺人兇手”報復的意味。
直到胤禛出現,旭烈兀首次出手,公瑾身受致命重傷,肉體高速分解,即將斃命的那一刻,胭凝閃電出現,把賴以維生的力量大半都輸給公瑾,讓公瑾得以假死還生,而胭凝本身卻因援護蘭斯洛,將自身能量完全耗竭後,就此煙消雲散。
當所有的事實清晰起來,悔恨不已的公瑾,幾乎被徹底擊倒,隱退於花果山中,完全沒有接觸世事的念頭,直到海稼軒前來喊話,才讓他不得不現身參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心事,但既然活了下來,眼光就只能往前看。”
白無忌道:“事實上,除了已逝者與在生者,我倒是很好奇,那些失蹤的人跑到哪裡去了?”
自由都市聯盟,在人魔大戰之中,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大多數的城市都還保持原樣,尤其是暹羅城中一個時光停止的所任,即使世事變遷,但外界天翻地覆的變化,對這裡卻沒有任何影響,一切就如兩千年前一樣。
但今天,一位秀美如女子的青年,卻造訪了這不變的所在。
腳步悠閒,像在庭中漫步般閒適自然,而梅園也像是在歡迎故人的造訪,不時落下片片繽紛花瓣。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毋忘告乃翁……你盼望多年的事,終於完成,還是在白鹿洞門人的手中大成,說起來,你應該很安慰吧。”
青年直走到林中深處的一堵殘壁前,和上次造訪時相比,牆前多了個像墳墓般,微微隆起的土堆,但卻沒有墓碑,只是在一旁的牆上提了首詩。
“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俊美青年低聲吟誦詩句,語調感懷,“吾友,你現在又是否已經再續幽夢了?”
輕風吹拂,撒落一陣落梅如雪,青年微微一笑,伸出了右手,瑩白如上的掌心上,有着幾塊碎片。
曾伴隨劍聖征戰兩千年的絕代神兵,在那滅世一戰中與持有者一同被龍神粉碎,青年豁盡所能,也只尋回這幾塊碎片作爲對故人的悼念。
但雖已斷碎,碎片仍散發出逼人森寒鋒芒,只是被取出,梅林裡的溫度似乎又下降了許多,幾乎就要呵氣成霜。
而出乎青年預料的,當他取出碎片,蘊含其中那經過千年熔鍊的寒冰劍氣,如同鑰匙般的引動了地下法陣,令整個梅林也產生共鳴,一時間光華流轉,如夢似幻。
不必刻意探索,青年也能感覺到地下陣勢的存在,以及那隱藏着的訊息。不由好奇心起,正想啓動陣勢,但運轉天心間,他忽地啞然一笑,手一翻,將碎片打入地底深處,陣勢也隨之停止。
留下訊息的人,和唯一有資格讀取訊息的人,都已不在世上,自己又何必多事的將它打開?而且,以他的個性,如果自己真的看了,他大概會暴跳如雷吧?
“珍重。”
青年優雅的向兩位故人拖禮後,瀟灑轉身離去。
只是,剛轉過身,他的面前突然出現一個拳頭。
一記無比豪邁的重拳!
“砰”的一聲,青年整個人完全吸收了衝擊力,被轟得趴跌入土中。
“掃墓不用急着現在掃嘛!明明約好了王五先生他們在這裡碰面,大家要一起去環遊風之大陸,時間快到了,你給我一個人跑到這裡,是不是存心放我們鴿子?”
“沒有啊!我只是想在出發前來看看……”
“這個先不論,你昨天彈琴的時候,和那些女客人眉來眼去的,是當我死人嗎?你這下流的東西……”
“哇啊!不要打臉……”
一男一女的喧鬧,打破瞭如雪梅林的平靜,風過樹林,窸窣聲中,彷彿傳來了故人的笑語祝福。
那爲了新時代而獻上的祝福。
最終大戰結束之後,蘭斯洛與風華很快就平安現身,然而,卻有一些始終行蹤不明的人,在歸類上被劃分爲戰死者,可是沒有人會相信他們已然陣亡,無不在暗中猜測他們的下落。
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胤禛父子了,他們在戰後雙雙消失,胤禛還有戰死的可能,旭烈兀卻是無端失蹤,令得麥第奇家在羣龍無首的窘境下,只得集體向王字世家投降,託庇於王五之下。
許多人相信,旭烈兀必然是回到武煉,回到了他自小生長的家鄉,因此針對武煉大肆搜索,然而,當人們都把目光放在大陸西南邊,卻沒有人發現大陸西北,原屬於艾爾鐵諾的烏魯木齊市,有一家荒廢多年的旅店重新開張了。
這座名爲“玫瑰紅”的莊園旅館,造型極爲優美,前庭遼闊的玫瑰花園,在數百坪的遼闊碧綠草坪上,栽種着盛放的玫瑰,朵朵豔紅如火,散發着馥郁的濃香,讓人們還沒走近,就會先被玫瑰紅的芬芳所吸引。
在豔紅的玫瑰園之後,是一棟精巧典雅的紅瓦大宅,四層樓高的雪白窗牆,在數百個窗臺上都栽種錦簇鮮花,五顏六色,萬紫千紅,像是傾泄着這間旅店的旺盛生命力,爲每個到訪的旅客注入活力。
當初,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開設了玫瑰紅,但自從某一天他們兩夫妻雙雙失蹤,再也沒有回來,玫瑰紅也就從此關門歇業,讓這一度美麗的神話淒涼破滅,直到不久之前,一個極其俊美華麗的年輕人來到此地,將歇業多年的玫瑰紅重新開啓。
本地居民不知道這各流着獸人血統的青年是何方神聖,但他似乎很有面子,短時間內就把玫瑰紅重修完畢,還在開幕當天,請來最近紅透半邊天的合唱雙人組“冬蟲夏草”獻唱,熱熱鬧鬧地開幕。
如今,玫瑰紅已經正式營業,雖然來的客人還不是很多,但是隻要走進大門,就會看到那個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輕老闆,以無人能及的華麗姿態,優雅地坐在櫃檯裡,對着每個進來的客人微笑;彷佛諸神寵兒的俊美外表,讓每個旅客都爲之讚歎,尤其是女性客人,有些在從他手中接過住房鑰匙時,被禮貌性地在手背上一吻,竟然興奮得當場暈倒了。
“嘿,服務生,老樣子,直接把這位女士送到666號房吧。”
“老闆,今天是第三次羅。”
“長得帥,我自己也無奈啊。”
新開張的玫瑰紅,另一個引人矚目的焦點,就是指揮所有服務生的女侍從長。以她爲首,所有服務生都穿着背後繡上“誠”字的藍色長衫,掛滿笑容,親切地爲旅客服務,但旅客們的目光仍不免被她所吸引,儘管看來還只是一名半大不小的女孩,可是來自外地的旅客都說,這個名叫“香香”的女孩,其美麗足可和我意王的寵妾玉籤風華一較高下。
特別是她與年輕人老闆靠在一起,竊竊私語的時候,兩個人秀雅無雙的外貌,讓櫃檯一角就像是傳說中的名畫般華麗。
只是,他們聊的話題都很怪異,常常讓人有聽沒有懂,像是……
“爲什麼你會到這裡來當侍應生呢?”
“因爲這裡好玩啊,你又爲什麼會到這裡來當旅店老闆呢?”
“因爲我師兄篡奪了我的位置,我只好也篡他的位,報一箭之仇啦。”
“講是這樣講,其實你是來替他照顧這片玫瑰園的吧,你們都是很溫柔的男人啊。”
或是……
“你還記得那天空中最後的景象嗎?在黃金之海中的一男一女,那個女的,你覺不覺得很眼熟呢?”
“經過目測結果,胸部尺碼與胸形完全吻合,全風之大陸不會有第二個,一定是她。”
“但……這樣一來,她不就直接變成神明瞭嗎?可能是像深藍魔王那樣的主神喔,那比突破到太天位還了不起啊!還有那個男的,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哈,真想不到,事情居然會這樣收場。”
“這件事的啓示就是……使用東西之前,一定要看說明書,不然連魔王都會被幹掉,你爸爸就是這樣被死翹翹的。”
“你別隨隨便便就把人給殺了,他人還在後院啦。”
新任溫泉旅店老闆和侍從長的對話,總是讓人一頭霧水,不過,如果說起老闆的父親,這點旅客們倒是都見過的。在玫瑰紅的後院,總有一名頭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中年農夫,用很珍惜的表情,每天細心地親手栽種玫瑰,讓後院的玫瑰花田長年一片火紅。
走過大起大落,一生幾度掀起人間界腥風血雨,如今疲倦的身心,只求一塊平凡恬淡的休憩地……
這名相貌英武的農夫大叔,很得當地孩童的喜歡,因爲他不但會送玫瑰花、草莓、果子給來玩的孩子們,而且爲人和氣,常常就着午後陽光,在樹下對孩子們說些奇奇怪怪的英雄故事,讓孩子們度過一個悠閒、充滿奇幻風情的下午,在依依不捨的再見聲中離開。
“農夫伯伯再見,獸人哥哥再見,我們明天再來。”
“回家的路上小心啊,不要跌倒羅。”
孩童們都知道,玫瑰紅後院有兩名專職花農,一個是農夫伯伯,另一個是獸人哥哥,雖然從沒聽說武煉的獸人會長出鯿蝠翅膀,但大家都說他是來自武煉的獸人。
獸人哥哥的脾氣很暴躁,雖然也是穿着蓑衣斗笠,但看來總是很不高興的樣子,還常常和農夫伯伯吵一些聽不懂的東西。
“老畜生,你自己犯賤來當農夫,幹什麼也把我拉下來?”
“這是懲罰!因爲你無聊的臨陣倒戈,讓你老子在崑崙山被人打倒了,追根究底,都是我對你的教育不夠,所以我決定要重新教育你,在你變成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之前,就繼續在這裡陪你老子玩泥巴吧。”
“你真可笑,堂堂大魔神王,居然變成山中老人那種教育狂,你以爲這樣就能……”
“嘴上說得再多,你也解下開身上的萬物元氣鎖,專心把花種好吧,這些玫瑰……都是你妹妹的心血,要是傷了一片半葉,你今晚睡覺的地方絕對不會是客房。”
父與子的瑣碎對話,是從絢爛定向平凡的人們,一點不爲歷史所記載的耳語,隨着一陣狂風的襲來,大片火紅花瓣被吹向半空,繽紛飄舞。
風,依然吹着,飄翔空中的玫瑰花瓣,隨着大氣的流動,飄到了各處,玫瑰紅的庭園、花果山巔的銀杏、象牙白塔的頂尖、大雪山的教室、西西科嘉島的隧道入口,甚王是暗夜中的萬魔殿,都留下了風的蹤跡。
隱隱約約,一聲輕輕的嘻笑,融入了風裡,穿越了長久的時光,對人們作着永不休止的祝福。
風之聲、心之聲,飄過海岸,穿越海洋,傳送往大海彼岸的另一個陸地上。
黃土大地!
傳說中的史實,又翻過了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