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滅絕神功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八月艾爾鐵諾麥第奇總堡

自從艾爾鐵諾東線爆發戰事,石家部隊入侵雷因斯,麥第奇家的動向就很受到注意。

不可免的,在佔領了花家舊領地,又對雷因斯用兵後,石家的兵力分散,在中都的實力相對薄弱,如果麥第奇家要趁機做些什麼,是大有可能成功的,即使發動政變,將石家總堡撲滅,分兵於雷因斯的石家,根本無法迅速回援,只會陷入被麥第奇家、雷因斯東西夾擊的窘境。

把握時勢,麥第奇家將取得天下,衆多幕僚人員大著膽子,向家主進諫,務必要把握天時之利,但旭烈兀最近似乎是打定了主意,窩在總堡裡頭當個頹廢的敗家子,整天不是舉辦以他一人爲聽衆的豪華音樂會,就是開着跑車外出,四下游蕩。

“家主,請您順應天時吧,只要把握時機,麥第奇家就能成就大業,請您迴應百姓的期望,討伐石家吧!”

屬下們的勸進聲都快要變成哀嚎了,旭烈兀卻仍不爲所動。這名相貌瀟灑的金髮貴公子,以他獨一無二的俊美表情,很畏懼似的說:“石家軍隊不在,但是高手仍然存在,那個多爾袞看起來好像很可怕的樣子,我纔不要和那種蠻牛動手咧。”

這確實是可慮之處,但誰都知道那不過是推托之詞,因爲在麥第奇家子弟的眼中,這位膽大無畏的家主,從來不曾顧慮過什麼,簡直就是把“百無禁忌”當成玩樂準則,哪邊越是有危險,就越要往那邊去闖,找尋刺激。

沒有人知道旭烈兀心裡在想什麼,就連幾位早已爲他領袖魅力所征服的長老,都只能對焦急的後輩子弟搖頭嘆氣。

而在石家與雷因斯開戰後不久,一個不知道由何處傳出的謠言,開始在艾爾鐵諾蔓延。

九州大戰後,位於人間界高手頂點的陸游,曾與雷因斯有過約定,爲了讓他永遠掌控人間界的霸權,每隔一段時間,要讓人間界陷入動亂,趁機掃除所有對白鹿洞霸權有礙的勢力。

因爲這個理由,白鹿洞當初輔佐曹家取代大石國,壓制花字世家,之後坐視曹家的腐敗,如今,白鹿洞覺得曹家的艾爾鐵諾王國開始礙眼,決定要輔佐雷因斯,毀滅曹家了。

這個謠言至少有一半是事實,三賢者當初確實有密約,在人間界和平到一段時間後,再次讓人間界動亂起來,培育出可靠的高手。但後來卡達爾、皇太極先後逝世,只有陸游獨自執行這個密約的內容。

得知此事的,除了三賢者自身,便只有當時的雷因斯女王,以及西王母、龍族的首腦。兩千年來,這都是絕對機密,不知道爲何會在最近被揭露出來。

更糟糕的是,這個機密的泄漏,更以扭曲的形式呈現,變成了一個最具殺傷力的醜聞。

只要想到白鹿洞這些年來的作爲,還有上次北門天關之戰,陸游出手相助雷因斯的事實,百姓就肯定了這謠言的真實性。

一如當初泉櫻的反應,沒有誰會喜歡被牽扯入陰謀之中,單單是聽到這個醜聞,就已經足夠刺激人們的反感了,更何況一個謠言正是其他一百個謠言的開端,在連續的口耳相傳下,白鹿洞無疑是成爲了諸惡之源,就好像什麼天災人禍都是因爲白鹿洞幕後影響。

白鹿洞方面連忙澄清滅火。在他們看來,這個謠言能在短短數日之內,以野火燎原之勢,蔓燒到整個風之大陸,擺明是有人在暗地裡操作。特別是,隨之衍生出的衆多傳聞中,還有人傳說,雖然周公瑾元帥奮力守護國土,但陸游的親傳弟子中,卻有一名女性與雷因斯的蘭斯洛王私通,這一切都是經過陸游默許,正是白鹿洞想要腳踏兩條船的最佳證明。

陸游收了七名親傳弟子一事,世所共知,但卻沒多少人知道其中有女性,這個消息的出處,實在很不尋常。

白鹿洞上下儘管忙着澄清謠言,但是和沸騰的批評聲浪相比,他們的處境實在顯得很尷尬,偏生又不可能請陸游出關,爲此事表示些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事情越演越烈。

怨氣很快地就由民間傳到官方,首當其衝的,就是現任皇帝曹壽陛下。儘管刻意封鎖了消息,但文武百官都看到了皇帝的盛怒,連續多次拍桌怒罵白鹿洞居心叵測,意圖謀反,而根據內侍們傳出的消息,皇帝陛下每晚都在寢宮中恐懼顫抖,生怕白鹿洞隨時改變立場,自己皇位不保。

在這樣的氣氛中,白鹿洞與艾爾鐵諾王朝的關係,緊繃到極點,連帶所及,身爲陸游親傳弟子的周公瑾、旭烈兀,也被宮廷刻意疏遠了關係,只見曹壽終日與石崇爲伴,彷彿只有這個精明幹練的謀臣,纔是唯一值得皇帝陛下信賴的支柱。

“謠言是蠱惑的源頭,火種已經點燃了,接下來的火勢,要往哪個方向燒呢?”

聆聽着屬下的報告,旭烈兀十指交疊,這麼喃喃自語着。俊秀臉龐上出現一絲迷惘,但是在熟悉他個性的長老們看來,這位家主只怕正在思考,是該閃避火頭呢?還是往火燒得最烈的地方跳?

“不管是往哪一邊,可以運用的資源實在是太少了,這種時候……如果哥哥也在,那就太好了。”

毫沒由來地,旭烈兀冒出了這一句,而看着身旁衆人露出的迷惘表情,他微微一笑,沒有做任何解釋。

※※※

得到小草的聖力治療,有雪的傷勢已經痊癒,所謂的統兵,其實就是遊手好閒,整天除了喝酒,就是找來親衛兵,賭博聊天,偶然遇到小股的石家軍隊,那就是一聲令下,萬箭齊飛,大石砸死蟹,輕而易舉地贏得勝利。

石家的散軍,並非全部都是獸人,而是改造獸人與一般人類兵丁的混合軍隊,衆人在數量上佔了優勢,又倚仗器械之利,強弓硬弩,連續幾場戰鬥,勝得輕易之至,毫不費力。

“真是搞不懂,這種戰爭有什麼意義呢?石家怎麼好像是在送人給我們殺啊?”

部屬中,有人提出這樣的疑問,左大丞相卻全然答不出來,只能摸摸鼻子,不知所措的傻笑着。事實上,不只是有雪,這個問題困擾着雷因斯決策階層的每一個人。

軍隊緩慢地前進,爲了顧慮安全,甚至可以說是龜速,但是在將要靠近北門天關時,衆人遇到了大批由北門天關處逃亡過來的難民。

“難民裡頭可能會有奸細,不過爲了保護民衆,我們還是要予以收容,派兵護送回內地安置,但是每個難民都要嚴加搜查,身上帶有兵器的可能就不是好人,帶了大批金銀的尤其不是好東西,要送來由我親自審問。”

對於最後一個命令,幕僚們不置可否,卻相對地提出,會不會還有難民正朝着這邊行來,需要救助呢?這附近徘徊的石家散軍不少,即使是一、兩百人的難民羣,也不堪十人一隊的改造獸人襲擊,有必要派兵出去接應。

“嗯,這樣確實有可慮之處,不過,公主元帥事先有交代,要我們千萬不能把軍力分散,這樣子分兵出去,不是很危險嗎?”

“丞相,您這樣子的說法,就不怕招致怯懦的批評嗎?”

“我無所謂,反正你們也不曾期望雪特人會英勇上陣殺敵吧?”

在這種時候,雪特人的形象,反而成爲了最好的藉口,沒有人奢望雪特人會變成戰場上的勇將,也不會有人鼓勵他主動出擊。

正當一切都順利進展,營地裡忽然發生了騷動,有雪不以爲意,派身邊的人出去處理,但當喧鬧聲越來越近,火光也開始出現,有雪這才知道不妙,連忙奔出帥帳。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丞相!不好了,難民羣裡面混着獸人軍,滲透進來以後開始大肆破壞了。”

“一羣飯桶,爲什麼連獸人也認不出來?難道一頭老虎混在人羣裡面,你們也把它當作是人嗎?”

“不是的,他們用人類的樣子混進來,然後忽然變身,剛纔難民人數衆多,我們還沒點查完畢,他們就變身開始破壞。”

騷動程度越來越大,進入狂暴狀態的強化獸人,各自爲戰,沒有團結合力的企圖,只是胡亂竄走,破壞、撕殺着接觸到的生物,這種毫無章法的野蠻戰術,反而令雷因斯軍更難應付。

過去與強化獸人遭遇戰時,都是大老遠地就發現,然後遠距離發射弓箭、機弩,將敵人小隊射殺,不給他們接近的機會,但是從另一方面而言,也就完全沒有和獸人接近戰的經驗。現在被獸人殺入軍中,雷因斯軍的素質與戰力又都不夠水準,登時慌了手腳。

幸好,撇開最高統帥本人不談,剩下的高階軍官,多半出身西西科嘉島軍系,有很豐富的戰爭經驗。在他們的指揮調度之下,騷動慢慢得到控制,從幾個不同的角度,將獸人圍困殲滅。

“呼,好險啊,幸好沒有弄到要我親自出去實戰的地步,要不然就真的糟糕了。”

看着前方漸漸被撲滅的火光,有雪心中大定,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旁邊的部屬們則趁機拍胸擔保。

“左宰大人,請您不用擔心,只要我們有一口氣在,將會誓死護衛您的安全,我們……”

一句話還沒有清楚地說完,一蓬血雨噴灑出來,淋了雪特丞相滿頭滿臉,當有雪抹抹眼睛,從那一片紅色中看清眼前東西,這才赫然發現那名忠勇的護衛兵被一支羽箭透胸而過,已經當場斃命了。

“哇!”

雪特人的淒厲慘叫聲,幾乎蓋過了轟隆隆的獸人衝鋒踏步聲,幾聲號角吹響之後,大批獸人從營地外頭殺了過來。

先讓部分散兵侵入敵陣,大肆破壞,趁着敵陣大亂,無暇對外發射弩箭的空檔,再讓大軍從外突襲。成功的戰術,果然將雷因斯軍鬧了個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騷亂中,一羣拿着狼牙棒的獸人,大步衝入敵陣中心,搗毀每個營帳,揮動着手中的尖銳巨棒,把一個個靠近過來的士兵打飛老遠,更不時發出懾人吼聲,顯然是敵人特選的精銳突擊隊。

“吼~~頭在哪裡?敵人的頭在哪裡?快點把頭找出來!”

獸人們把突襲目的高喊出來,聽在有雪耳裡,不啻是一聲聲的催命符。摸摸自己脖子,這顆肥肥的腦袋要是被狼牙棒當頭一砸,那還不立刻變成稀巴爛?

眼見獸人越靠越近,像是風吹落葉般,把阻擋在前頭的士兵掃開,有雪驚得魂飛天外,大叫一聲,從行囊中取出神行符綁上,拔腿就跑。

“護駕!護駕!所有雷因斯士兵,來保護你們的丞相啊!快點放箭射那些獸人,誰的手上有箭啊?有箭的都死到哪裡去啦?我如果不死,你們就全部死定啦!”

殺豬似的慘叫,隨着雪特丞相的倉皇奔逃,在雷因斯陣營裡到處響起。有雪只知道自己正是獸人們的目標,跑遲一步就會沒命,全力拔腿狂奔,顧不了周圍的事物。

“有雪大人……”

“丞相,您……”

“左宰大人……”

士兵們好像在自己身後叫些什麼,可是獸人的嘶吼聲依舊響亮,有雪早已跑得眼前昏昏,汗出如漿,也不管東南西北,就在軍營裡頭亂衝一氣,盡是往人多的地方跑,希望獸人去找其他的士兵屠殺,忘記追殺自己的任務,但那羣獸人似乎認準了自己,吼聲始終緊跟在後頭。

可惜的是,如果他肯稍稍停步,聽一下旁邊士兵的呼喚,那麼就會聽見比較令他安心的話語。

“有雪大人,不用擔心,我們來保護你了。”

“丞相,情形已經得到控制,那些獸人正在被殲滅中,您受驚了。”

“左宰大人,您後頭已經沒有獸人在追了,請停下腳步吧!”

早在源五郎離營之前,就已經預料到敵人可能會採取這樣的形式進攻,所以逕自對一衆高階軍官們囑咐,遇到這樣場面時,該當如何如何。在獸人們於陣營內大鬧時,軍官們就依預定計劃行事,將獸人羣誘入陷阱,一陣淬毒的強力機弩亂射,致其死命,但敵人數目超乎預期,不慎讓一支精銳突擊隊殺到帥營附近,造成了損傷。

這確實是不可原諒的錯誤,軍官們連忙帶兵趕去護衛主帥,卻發現他一馬當先衝了出來,後頭像是牽糉子一樣,拖着長長一串獸人喊打喊殺。

軍官們忙着率兵追趕了上去,銜尾追殺,由於有雪的策略正確,專門跑向人多的地方,所以窮追在後的獸人羣也正面撞上了一層又一層重兵,沒過多久,就被切割分散在十數個包圍圈中,受到百倍以上的敵人圍攻,斃命身亡。

可是,令得雷因斯軍能迅速殲滅敵人的大功臣,卻對這一切無知無覺,仍是跑在最前頭,而且還是以無人能及的高速,讓一衆想要向他報喜的護衛軍官狂追得傻眼,力竭汗喘,想不透丞相是如何練出這樣出類拔萃的飛毛快腿?

結果,就在全體雷因斯軍的眼前,宰相大人展現了不遜於天位高手的神技,以那一雙肥肥的短腿,在極短時間內繞跑軍營四圈之後,毫不回頭地甩開護衛兵衆,朝着西方揚塵而去。

追趕不上的軍官們,累得在地上一跤坐倒,相對喘氣。

“果、果然名不虛傳,我從來沒見過跑得這麼快的雪特人……”

“喘死我了……聽妮兒元帥說,左宰大人練了一種叫做‘雪特不死身’的奇門功夫,可能就因爲這樣,才跑得特別快……”

※※※

聽不見背後部屬的焦急呼喚,有雪跑到眼冒金星,直至再也跑不動了,這才停下腳步,虛弱得趴靠在旁邊的大樹上,像狗一樣吐着舌頭散熱。

“嘿,全部給我甩開了吧?不、不過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遠遠地奔出了軍營,有雪終於有時間看看自己的所在,發現此刻已經陷身樹林當中,不知道距離營地究竟有多遠。

“要死了,怎麼跑到這裡來?不過,還好那些獸人已經被甩光了,這下子應該是安全了吧?”

自我認知完全與實際情形脫節,有雪慶幸自己逃出生天,同時爲那些可能已經被獸人們殺光的同僚哀悼。

“所以說,跑得快纔是亂世生存的最佳籌碼啊……”

這麼感嘆着的雪特人,眼睛忽然睜大,呆呆地盯着出現在前方的三名熊頭獸人。

“哇哈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終於可以活宰敵人頭頭了。”

“不、不是吧?獸人居然也會念成語?”

“哈哈哈,雪特雜種都會說書了,獸人難道就不可以說成語嗎?告訴你,我們生撕胖子的時候,一向都會念詩!”

“哇!不要啊!”

再次落入險地,看着周圍漸漸出現的獸人羣,連背後也給包圍了,有雪幾乎以爲自己闖進了敵人巢穴,正當他想要拔腿再跑,背後一名離他最近的狂笑獸人,頸上忽然出現了一條火線。

那是滿難形容的情形,碧綠的火光,在獸人頸上一現即逝,那名獸人的眼睛甚至還很奇怪地瞥向頸部,跟着,一切的表情就凍住了,一隻雪白玉手提着他頭上鬃毛,將這顆與身體分離的腦袋拎了起來。

“好久沒有看見你了,有雪老公,你當上宰相之後,有沒有見異思遷?晚上有沒有想起過奴奴啊?”

“郝、郝可蓮?”

嬌滴滴的聲音,甜甜的笑容,有雪和獸人們的瞳孔一同放大,看着這名甩開手上獸頭,盈盈走到有雪身邊的火辣美人。

“幹什麼用這眼神看着奴奴?纔不過幾個月時間沒見,我的樣子應該沒有變老吧?”

甜膩的嗓音,完全感覺不出周圍的肅殺氣氛,事實上,也沒有所謂的肅殺氣氛可言,雙方戰力與身形比例恰恰相反,在郝可蓮出手的三下呼吸之內,周圍已經沒有半個活着的獸人。

“你、你爲什麼會在這裡?又怎麼會……”有雪結結巴巴,沒法把話說得清楚,感覺上自己目前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但似乎也說不上安全,自己與這女人確實是舊識,卻沒有任何友情可言。

“他們好歹也算是艾爾鐵諾軍,我是艾爾鐵諾人,所以我出現在這裡一點都不奇怪。至於我爲什麼要這麼做……”郝可蓮瞥了地上獸人屍體一眼,笑道:“我和你的交情怎麼都比他們強吧?如果兩邊只能選一邊,他們當然就只好死啦。”

乍聽之下好像很有道理,但有雪仍是聽得腦袋昏昏,想不透這蛇蠍女究竟要拿自己怎麼樣。

雙方氣氛極度詭異,最後郝可蓮微微一笑,道:“如果我說,我沒有打算要在這裡肢解你、痛宰你,讓你像這些東西一樣死躺在地上,那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僵硬?我們一起坐下來談一談?”

“你這樣說,誰會相信啊?”有雪顫聲道:“你跟他們都是艾爾鐵諾人,你們都是一夥的,你連自己人都能殺,誰知道會不會忽然翻臉殺我?”

“現在還有誰會爲了國家而殺人?就算是同一國的,他們是石家陣營,我是周大元帥的麾下,兩邊完全扯不上關係。”郝可蓮道:“坦白說,我這次來,本來是希望能夠會見雷因斯方面的領導階層,告訴你們一個重要情報的。”

“呼……早點說嘛,你早點這樣說,我不就放心了嗎?”嘴上這麼說,有雪的行動卻似乎不做如是想,口中說話,人卻不停地往後移動,想要拔腿開溜的意圖,任誰都看得出來。

令人懊惱的情形,就連郝可蓮也沒辦法再維持臉上笑容,神色一冷,在一顆大石上坐下,道:“胖子,在我數到三之前,到我旁邊坐下,不然……哼哼!”

不然會如何已經不用說出口了,雪特人一聲不吭,飛快地移到郝可蓮旁邊,卻不是坐下,而是像小狗一樣,兩手低垂,小心翼翼地蹲坐着。

“喂!你這是在作什麼?”

“你是女王,我要到你旁邊,當然就只好變成這樣。”

“你們雷因斯人都是用這種姿勢去晉見女王?”

“雷因斯人在宮廷裡怎麼做我不清楚,不過我每次和太研院的變態羣,一起到‘不是猛龍不過江俱樂部’紓解壓力的時候,都是用這種姿勢晉見女王,求她處罰的……你別誤會啊,我們以前是常去,不過自從我的鬼婆女師父常跑太研院之後,大家就不再去俱樂部找女王了。”

一本正經的解釋,反而令郝可蓮忍不住笑了出來,搖頭道:“你這人也是怪有趣的,我都說過不會拿你怎麼樣了,你用得着怕成這樣?我的樣子很可怕嗎?”

“你的樣子是不可怕,但就因爲這樣才更糟糕,看着看着就忘記你是個危險人物,這就比什麼都可怕了。”有雪道:“你也不想一想,在自由都市的時候,你下手有多毒辣,人家一個無辜的女孩子,被你那樣子活宰,是人看了都會怕的。”

“既然是敵人,要殺就殺了,管他是什麼人,我……”似乎是覺得沒必要向一個雪特人辯解,郝可蓮微笑搖頭,伸了一個懶腰。

“唉,累死了,睡眠不足可是美女的大敵呢,最近都在奔波出公差,夜裡還要遠遠地盯着你們,根本沒機會好好休息,連睡覺都只能睡在樹上。”

“你這麼大老遠地離開中都,盯着我們是想做什麼?”

“石崇最近的動作很詭異,身爲公瑾大人的鐵衛,只好主動一點出去偵查,我的拍檔前一陣子又掛點了,一個人做兩人份的工作,當然就累了。其實最麻煩的還是你們那個源五郎,如果不是有他礙事,我就輕鬆多了。”

“爲什麼?你和他過去有過一腿,不想見老姘頭啊?”

“和我有過一腿?他想得美。不過論武功,他確實是你們這一行人裡頭最優秀的,也只有他才發現了我的窺視,一直在佈置陷阱,誘我出來。這個人的武功很怪,我不想和他交手,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我纔有辦法與你們接觸。”

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源五郎放棄了捕捉窺視者,認爲與其持續這種對峙,不如讓她與己方接觸,說不定對情勢比較有利,並且釋放出這樣的訊息,郝可蓮這才現身出來。

“簡單來說,我是奉命要告訴你們,請你們小心,雖然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不過石家似乎想要掌握太古魔道方面的技術,最近已經秘密成立專職部門,鑽研兵器,有很大的可能,他會派人到稷下的太研院竊取技術。”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有雪還真想不到石崇會有這種企圖,恐怕連源五郎和小草小姐都沒料到吧,不過自己也不用多想,只要把這情報傳回去,讓己方決策階層來判斷就好了。

“這個情報確實很寶貴,我們是很感謝啦,可是你這麼告訴我,石崇豈不是被你害慘了?”

郝可蓮微笑道:“石崇怎麼樣,根本不關我們的事,以我們的立場而言,最好石崇與雷因斯鬥得兩敗俱傷,周大元帥就可以有機會重整艾爾鐵諾。”

這件事恐怕風之大陸的人都很清楚,但會從身爲公瑾心腹的郝可蓮口中直接說出,就顯示兩邊關係已經緊繃到極限了。

“喂!你爲什麼這麼效忠那個鐵面人?他的武功那麼爛,連天位的邊都挨不上,你現在還跟着他,以後不是好沒前途?”

有雪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麼說,但是一股衝動,讓他把腦裡的念頭老實說出來,“我們這邊很缺人啊,你如果有興趣,要不要來我們這邊做事算了,不管是待遇還是發展性,我們這邊應該比較好吧!”

“聽起來是不錯,可是,你們那邊沒有好男人啊,我可不想與猴子和人妖爲伍呢,被那種東西包圍,我最自傲的美豔也要鈍化了。”

郝可蓮笑道:“想挖角也可以啊,就等到有雪老公你變成好男人的時候,再來和我談吧!”

笑容很嫵媚,但是卻沒有什麼尊重的意味,在郝可蓮的價值觀中,如果說蘭斯洛是一個不懂美豔的價值之人,有雪就是一個不值得去媚惑的存在,但或許正是因爲這樣,才能坐在這裡,用這樣的態度與他說話吧,這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

“嘿,有雪老公,我問你一件事。”郝可蓮道:“如果有一天,你忽然發現你的力量比你們家的猴子老大更強,那時候,你會怎麼做?”

“比我們家的猴子老大更強?這……這怎麼可能?”

有雪目瞪口呆,對這個古怪的問題答不出來。從來不曾修練武功,這種問題根本就沒有實現的可能,反覆思索,最後還是答不出來。

“這個問題,是當初公瑾大人拿來問過我們的,當時我們的力量已經在他之上……嗯,但我們仍然難以回答。”

郝可蓮道:“那個男人,是一個怪人,有一大堆很奇怪的堅持與執着,如果沒有那些東西,他可以過得更自在一點的,也許,我就是想看看,他什麼時候會把這些東西丟掉,所以才繼續在第二集團軍裡頭當鐵衛的吧!”

“呃……你該不會……愛上那個鐵面人吧?”

“我?怎麼可能?”郝可蓮這次的笑容,讓有雪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儘管從現身以來她一直在笑,但只有這一次,笑容裡頭沒有嫵媚的感覺,而是剋制不住的笑了出來。

“嗯,你的同伴快來了,我要走了,以後再得到有關石家的情報,我會傳達給你,所以,我想最近我們還有不少見面的機會,不過呢,有雪老公今天對我一點也不動心,我想我要回去好好再鑽研一下誘惑男人的辦法了。”

那種笑容像是曇花一現,很快就消失了。出奇地,郝可蓮忽然貼近過來,拎起雪特人的衣領,在他面頰上印下一吻。

“這是獎勵你今天陪我說話的酬勞……附帶一提,上次你請我吃的那隻雞,味道很好,我還沒有機會謝謝你。”

※※※

結束了在白鹿洞的數天逗留,泉櫻告別了恩師,離開白鹿洞,朝着升龍山的方向前進。

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局面已經和自己抵達時有着頗大的不同,因爲謠言喧囂,白鹿洞上下都處於一種很古怪的氣氛。

數日後的慶祝大典上,陸游將會如何迴應,這點將決定艾爾鐵諾與白鹿洞的關係。爲了與艾爾鐵諾維持良好關係,白鹿洞的長老們很希望宗師出關,親自爲帝王祝福國運,以安其心;但是另外一方面,長老們也非常苦惱,因爲這樣一來,白鹿洞將失去自身的尊嚴。

近兩千年來,因爲有陸游這棵大樹遮蔭,風之大陸上各方強權的存在,都受到白鹿洞的影響。白鹿洞一向維持超然立場,以示自身的高人一等,宗師陸游是位於帝王之上的存在,如今若是改變這立場,那將置白鹿洞的尊嚴於何地呢?

長老們的煩惱,泉櫻大概料想得到,不過,她相信以師父的智慧,應該已經有什麼打算了,畢竟事態的演變太過詭異,短短時間之內,謠言能夠被擴散、鼓動到這樣的程度,背後一定是有一個主導者。

以白鹿洞的能力,不至於連消息源頭都追查不出來,長老們雖然不肯對自己吐露,但從他們的言談中推斷,散播這消息的正是石字世家。

用白鹿洞有不臣之心的理由,石崇積極勸說曹壽,希望能取得第二集團軍的兵權,以防周公瑾與師門裡應外合,聯手顛覆艾爾鐵諾。曹壽近日來對白鹿洞戒心極重,雖說還沒有承諾石崇的奏請,但卻退回了周公瑾請求回中都一行的奏摺,長此以往,情形相當地不妙。

與白鹿洞的淵源深厚,泉櫻不覺得自己能置身事外,但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作。石崇在策劃什麼,自己雖不肯定,但多半與龍族有一份關係,從龍族受邀進攻北門天關,就顯示着這樣的訊息。問題是,與石崇合作,那比與虎謀皮更加危險百倍,自己必須在傷害造成之前阻止。

朝着升龍山趕路,約莫一日一夜之後,泉櫻忽然在半空中停了下來,感受到一種不應該存在此地的氣息,龍的氣息。

數目不少,不只是一頭、兩頭,而是將近五十頭的龐大數目,正朝這邊高速飛來。

爲什麼飛龍會離開升龍山呢?這附近並沒有什麼重要城鎮,龍族也不可能攻擊艾爾鐵諾境內的東西,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衝着自己來了?

急飛過來的氣勢中,感覺不出敵意,這似乎是目前最值得欣慰的事了,但是,泉櫻也不敢太過樂觀,屏息以待。

一羣飛龍乘風破雲,來勢奇快,靠得近了,泉櫻不由得皺起眉頭,驚訝地看着這羣族人滿身血污,戰甲破損,多半都身上帶傷,顯然是從一場劇鬥中突圍出來。

他們所騎乘的,只是一般的青龍、紅龍,並非這次攻擊北門天關的黃金龍,然而,一般情形下,龍族也是不隨便離開升龍山的。

“族主!”

遠遠地見到泉櫻,這羣龍族騎士高聲呼叫,直趕了過來,轉眼間便到了面前。

“能夠見到您,實在是太好了,族裡內亂不休,我們……”

爲首的一名龍騎士,氣喘吁吁的說話,語音有點微弱,泉櫻朝他移近一點,想要聽個清楚,但是才稍微一靠近,她的一顆心就直往下沉去。

儘管說話聲音微弱,但是靠得近了,卻發現他其實氣息平勻,完全不像是受了重傷,身上的血腥味,聞來全參雜了其他野獸的味道,明顯是其他生物的獸血。

明明沒有受傷,爲什麼要故意裝成這樣子來騙人呢?答案實在是太明顯了,特別是當其餘族人的身上,傳來陣陣壓抑不住的殺氣,泉櫻不由得苦笑起來。

一方面,這是早就知道的事實,但是另外一方面,又有些感慨,族人爲何如此沒有腦子?即使真要刺殺,也該花點心思,用這麼拙劣的計謀,能夠騙到誰呢?而且,沒有出動最強的黃金龍,單單靠五十多頭一般的龍獸,即使是突襲,又怎麼傷得了天位武者呢?

泉櫻黯然神傷,那人還在持續說話,告訴泉櫻如今族中大亂,以慎思長老爲首的三大長老,強勢主張與外界勢力合作,但是部分族人不滿石字世家的作風,主張即使與外界勢力合作,也該與白鹿洞這樣的名門正派,不該與石字世家這樣的邪魔外道聯合。兩邊僵持不下,爆發了激烈衝突,最後開始流血鬥爭。

“我們是希望與白鹿洞聯合的一派,非常期盼族主歸來,再度領導我們,穩定龍族……”

一段時間寧定思緒,泉櫻已經回過神來,淡淡笑道:“可是,由一個女人來統領龍族,不是很可恥嗎?要重振龍族榮光,這種重責大任,怎麼能指望一個女人呢?”

“不,過去是我們……”

“違心之論,就省一省吧,再這樣撒謊下去,其他的同胞緊張過度,就快要布不成殺陣了,趁着陣形還完整,現在就動手吧!”

圖謀被一語揭破,衆人登時色變,待要驅動飛龍攻擊,但所有飛龍只是大聲咆哮,甩動尾巴,卻沒法有什麼動作。衆人大驚,卻發現連帶他們自己,都被困在龍背上,呼吸困難,動彈不得。

定睛一看,每一頭飛龍之下,都出現了一個若隱若現的大氣漩渦,快速旋轉,風壓困住了飛龍,連帶也鎖住了龍背之上的騎士。

“你們應該知道,龍是飛翔在空中的生物,腳踏在雲層、氣流之上,是最有利龍族的戰鬥環境,你們該不是以爲在這種環境能夠贏得了我吧?”

力量突破到強天位,在趕路途中泉櫻一直努力鑽研運用法門,現在初試神功,果然遠勝從前,在這樣的距離之內,五十多個升龍氣旋同時出現,將每一頭飛龍全都壓制住。

“如果我施放力量,升龍氣旋全面絞緊,你們都很清楚會有什麼後果,所以,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冷冷的話語,當泉櫻的目光掃過所有族人,一種之前不曾出現的威儀,震懾住這羣龍族戰士,即使有一、兩個自負武勇,想要出言頑抗的人,束縛在身上的升龍氣旋忽然勒緊,迫得他們說不出話來。

“長老們什麼時候與石家聯合在一起的?”

“聽……聽說是幾年以前,石家派密使來升龍山,慎思長老到中都與石君侯密談,那、那時候你還在白鹿洞學藝……”

在白鹿洞學藝,是長老們對族人的交代,畢竟一族之長在杭州養病等死,不是多光彩的事,而泉櫻聞言倒抽一口涼氣,想不到在自己*裡接掌族主位之前,長老們就已經和石家有了聯繫。

這樣看來,是自己的出現,打亂了長老們的原有計劃,難怪他們這麼急於驅逐自己,將一切迴歸正軌。

從族人口中,泉櫻大致上弄清楚了,石家與龍族約定,結合兩邊的力量,共同進出天下,當石字世家拿到整個艾爾鐵諾,會再掃平武煉,屆時,會把現在武煉的領地,全部交由龍族統治,讓龍族之名,威揚整個風之大陸。

聽到後來,泉櫻實在有點好笑,長老們的野心雖然不小,但判斷現實的眼光卻也太淺薄,要拿下武煉,這豈是易事?王字世家人強馬壯,將士用命,七大宗門當推首位,還有一個屹立不搖的天刀王五,龍族要與之正面敵對,和送死沒多大分別。

這個美夢,是隻能憑空陶醉,沒有實現的一天了,可憐族人還在對這個空中大餅癡心妄想,看來,數千年來與世隔絕,果真是錯了。

石家有意掌握整個艾爾鐵諾,這並不意外,以石家現今的權勢滔天,距離謀反篡位,也只是一步之差了,但深思一層,石家會將這個計劃如此坦白地告訴龍族,似乎不太合理。

“我們擁有力量,這麼強大的我們,爲什麼要縮在一個冰冷冷的山上,幾千年都過着貧苦日子?什麼神明的使命,我們受夠了!”

“最後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想追求權勢,我不怪你們,可是戰鬥時爲什麼要傷害無辜民衆?龍族已經墮落到連尊嚴都捨棄的地步了嗎?”

“人類根本就是低我們一層的生物,隨便殺殺有什麼要緊?他們殺豬殺羊,我們也殺他們,這樣有什麼不對?反正這些東西都很會生……”

看着族人幾乎是狂妄地這麼說着,泉櫻心頭的震撼難以形容,想不到族人的觀念已經扭曲到這等地步。人類的繁殖能力很強,這是過去魔族殘殺人類時,經常說的理由,應該要維持世間正道的龍族,卻說着與魔族相同的理由,這實在是諷刺到了極點。

“我很想在這裡就給予你們懲戒,不過算了,不能令你們心服的懲戒,只是單純的武力施暴,沒有意義,你們回去告訴長老……”

該讓他們傳什麼話呢?泉櫻覺得自己有幾分可笑,因爲不管帶什麼話,都不可能產生什麼作用,事情的發展,已經不是用言語就能阻攔或是改變了,看來還是得……

纔打算放這些族人回去,泉櫻心頭警兆忽現,騰身閃躲,在前方青龍裂體炸開時,避過了擦身而過的一記重爪。

這記偷襲並未因爲泉櫻退避而終止,連環爪勢直追而上,令她一時間屈居劣勢,連連往上斜斜飛退,直至回氣過來,一記升龍氣旋轟發出去,阻截敵人,將之迫退,這才阻止了他的連環進擊。

對方的匿息之術十分到家,藏身在龍獸體內,在自己心神鬆懈時出手,就連最敏感的龍血,也感應不到他的存在,若非是一股強烈的憎惡,讓自己有所警戒,說不定已經在襲擊之下吃了大虧。

儘管那人身上還被血污所遮掩,看不清楚相貌,但泉櫻的理性已經找出答案。能夠不引起自己體內龍血的警覺,那除非對方也是擁有龍血的龍族之人;但龍族中不會有能正面接下自己一擊的高手,再加上那種不尋常的強烈憎惡感,放眼全風之大陸,也只有一個人了。

“敖族主久違了,一段時間不見,武功似乎比在日本的時候更強了,不知道腦子裡頭的東西有沒有長進一些了……”

詭異的運功,並非以真氣熱勁蒸發水分,花天邪身上覆蓋的血污,以一種觀察不出的形式,迅速乾涸,幾下子功夫就點滴無存,回覆本來的外表。

泉櫻皺起眉頭,花天邪的動作,無疑是在向自己示威,但自己看不清楚他在弄什麼玄虛,這也是事實。想起當日在北門天關,受這人暗算重傷的屈辱,胸口的怒氣就翻涌上來。這人的存在,似乎很能刺激自己的怒氣,令自己無法如常冷靜地思考。

“你來得正好,聽說你現在和石崇是同路人,策劃傷害我龍族陰謀的奸徒,你也有一份吧?北門天關的那筆帳,我們現在就來算一算!”

手腕一抖,泉櫻甩出了鎖鏈朱槍。由於攜帶方便,自從由日本歸來後,她就一直使用這件兵器,儘管殺傷力上不能與隆基弩斯之槍相提並論,但是對付眼前這人,相信是足夠了。

朱槍在手,泉櫻身上所散發的壓迫感便瞬間倍增,花天邪明顯地感覺到這股壓力,但是手上沒有兵器的他,只是冷冷地側過頭,瞥向那羣被兩人這一輪追逐戰給甩在下頭的龍騎士。

“龍族武學輕翔靈動,轉折如意,但是我也有不遜於你的自信,如果我衝入你的族人當中,大開殺戒,你怎麼阻止我?如果你一面救人,一面承受我的攻擊,你有多少勝算?”

花天邪冷冷的話語,正中泉櫻最顧慮的地方。之前她就擔心,若是與花天邪動起手來,這距離波及之下,族人們損傷必重,更何況花天邪要是存心重手傷人,自己不可能救下每個族人。

在當前的女性武者中,泉櫻是極爲理智聰慧的一人,但即使是她,也對這樣的卑劣戰術不知如何應對,當下只能握緊朱槍,計算位置,預備先發制人,在花天邪行動之前動手,以快制快,不讓他接近族人。

“以快打快,很不錯的戰術啊!”花天邪道:“不過這個戰術不會派上用場,因爲我這次沒打算玩那些小技倆,而是想看看你這龍族前族長到底還剩幾分實力。”

“除了耍弄陰謀詭計,你還有什麼本事?”

“在你們這些事事一帆風順的優秀份子眼中,當然旁人都只會耍弄陰謀了,或許有一天該讓你以弱者的身分朝上仰望,那時候你就會有不同的感想了。”

“你想說你以前是因爲實力不足,所以才使用奸謀嗎?這根本就是詭辯,你的心性殘忍陰滑,即使有一天你力量比我更強,還是會繼續使用這些卑劣手段的。”

“是嗎?聽你這麼說,我忽然很期待那一天。”

語畢,花天邪已經變幻身形,迴繞攻向泉櫻,詭奇的角度,令她想起不久前這人也曾僞裝爲奇雷斯,身法的詭異難測,確實是不好對付。

手腕翻轉,泉櫻連續發出數道升龍氣旋,封鎖住周遭的進路,不讓花天邪有貼近身邊的機會。

激烈迴繞的氣旋,吸扯着所觸及的一切物體,花天邪的身法雖奇,但在貼近時也受到干擾,慢了下來。

而當一個氣旋的吸勁牽扯到衣角,又有幾個氣旋包圍過來,若是被合圍成功,幾個氣旋合併擴大,那時就只有任由宰割的份,花天邪不得不放棄以身法佔取上風的戰術,全力還擊。

泉櫻全然沒有留手的打算,趁着花天邪被氣旋影響身形,朱槍化作一道赤虹,直往敵人釘刺而去。

來勢奇急,花天邪竟不閃避,擡起右臂迎向槍頭,才一接觸,右臂爆響起連串骨碎聲,血肉橫飛,出現巨大的噬咬傷口,被焚城槍勁重創。

奇異的戰術,泉櫻爲之錯愕,更在槍勁無法持續突入,如預定般創傷敵人胸口時,由訝異迅速轉爲戒心。自己是以強天位力量出擊,花天邪在這距離舉臂擋架,受到重創是理所當然,但他受創後能夠擋住槍勁,這說明了他的力量也已臻至強天位。

(也難怪,他也在日本的元氣地窟裡頭受益不少,便宜他了……)

槍勁受阻,泉櫻抖動槍桿,就要變招再攻,但花天邪受到重創的右臂,卻以驚人的奇速痊癒過來,沒等完全癒合,反手就抓住了槍桿。

不遜於乙太不滅體的痊癒速度,在魔族中也絕非尋常,同樣擁有魔化體質的泉櫻也自知不如,她就確認,花天邪肉體的魔化程度,遠比自己爲甚,幾乎已經是魔界皇族的純血體質。

吃驚的事情連接發生,花天邪的內勁沿着槍桿傳來,泉櫻掌心一疼,一種類似被腐蝕的痛楚,強烈地刺激神經。

曾與蘭斯洛有過數次激戰經驗,泉櫻對於天魔勁的運使情形,已經相當清楚。之前與花天邪對戰時,她懷疑過這是偷學天魔功不成的類似功法,但這次隨着花天邪的武功提升,內勁特徵明顯,泉櫻登時察覺到了不同。

天魔功是以魔族的獨特運功法門,吸蝕血肉精華,轉化爲純能量,增補爲己身力量。而花天邪這時所施展的勁道,卻是把所接觸到的地方,大量散失水分,使之枯乾癟皺,斷絕生機,乍看之下,確實很像是天魔功的吸蝕勁道,但兩者卻有着手段上的不同。

“麥第奇家的秘傳,睥世七神絕中最厲害的‘滅絕’,滋味很不錯吧?”

花天邪道:“雖然不如正統天魔功那樣,可以吸收敵人元氣爲己用,但至少在殺傷力上頭是一樣的,不知道和龍族絕學比較起來,孰勝孰負啊?”

忙着催勁抵禦滅絕神功的威力,泉櫻腦中仍是難以索解,麥第奇家怎會有這樣詭異的秘傳絕學?又怎會傳到花天邪手裡?

不單是她猜想不到,就連花天邪自己也很納悶,爲何身爲麥第奇家死敵的石崇,會擁有這麥第奇家至高無上的秘傳絕學?更大方地轉傳給自己。

他只從石崇口中知道,當年忽必烈爲了創設一門獨步古今的神功,而創出睥世七神絕的雛形,在諸般外門應用武技已然大成後,卻遺憾家傳的紫電神功威力有限,未能將七神絕推至理想高峰,遂鑽研各家各派的武學,在一番苦心思索後,認爲天魔功纔是堪稱天下第一的內功顛峰傑作,於是立志將天魔功重現。

生得太晚,忽必烈無緣見識天魔功實際威力,只能根據典籍資料重塑,最後創出了七神絕的第七絕──滅絕神功,一種他認爲與天魔功所差無幾的毀滅性武學。因爲知道人間界對天魔功的恐懼與仇恨,忽必烈從未當衆使用過這套武學,而在他叛變失敗身亡後,當時潛入麥第奇家進行破壞工作的石崇,趁亂取得了滅絕神功的秘笈。

人間界的豪雄,居然修練魔界的王者武學,這自然是很諷刺的事。花天邪也弄不清楚,石崇爲何不修練這門神功,卻讓自己修練,但至少目前,他非常滿意這門神功所帶來的威力,令他此刻可以攻敵人一個出奇不意。

還未能完全發揮滅絕神功的精髓威力,雙方功力又相差不遠,花天邪與泉櫻一時間僵持不下,未能分出勝負。當泉櫻預備再發出兩道氣旋助攻,花天邪忽然撤掌,放開了牢牢握住的槍柄,繼而雙掌一合,一股無形的奇異壓力,搶在泉櫻的氣旋之前,影響着她的動作。

(不妙,是麥第奇家的“掌絕”……)

連七絕中最神秘的滅絕都能練成,花天邪沒理由不修練其餘的六絕,泉櫻驚覺到這一點,但卻慢上一步,被花天邪貼近身邊,一掌印在肩頭。

輔以滅絕神功,掌絕的威力強得驚人,泉櫻胸口一窒,剎時間真氣渙散,全身痠麻,向後倒跌而去,但花天邪也並未討好,在那一掌印上敵人肩頭的同時,情知自己沒可能避過的泉櫻,當機立斷,迸炸槍桿,同樣以焚城槍勁創傷了花天邪,阻止他的追擊。

劇烈攻防,純以傷勢來論,花天邪傷得較重,失去兵器的泉櫻正預備回氣鎮傷,卻赫然驚覺下方的雄渾氣勢,數十股強大的衝擊波,以自己爲中心,兇猛地攻擊過來。

(黃金龍?怎麼會有這樣的用法?)

擡眼只望見花天邪一臉嘲弄的冷笑,泉櫻將倉促間所能運起的一切力量,護衛全身,下一刻,她的身影被數十道威力強大的黃金光柱所吞沒。

※※※

泉櫻與花天邪交手後不久,距離艾爾鐵諾的祭祀大典所剩時間不足十二時辰,白鹿洞的長老與執事們,爲着眼前的情勢焦急萬分,因爲他們不但不能肯定,陸游宗師會否應皇帝的邀請出席,甚至就連踏進冰洞問一聲的膽量都沒有。

沒有天位力量,又並非陸游的親傳弟子,擅入禁地就是死罪,哪有人敢冒死去求見呢?

這時,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兩個人。如果周大元帥此刻身在白鹿洞,有一個可以影響陸游決定的人,事情一定好辦得多;若是前任白鹿洞掌門陶潛沒有辭位離去,就有人能夠進入禁地,大家也不用擔心得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了。

這時,一封突如其來送到的書信,打破了僵局。信指名寄給陸游,由宗師本人親啓的書信,過去白鹿洞接到不少,從挑戰、拜師,到倉皇求助都有,通常是直接銷燬,根本不用呈上去,浪費宗師的時間。

但是這一封信,卻因爲寄信人的身分,而成了特例。

在信封的一角,寫着“天草四郎”四字,衆人起先不信,發出大笑,直到一名試圖拆信閱讀的長老,被蘊含在信封內的天位力量當場廢掉雙手,這才證明了此信的真實性。

沒法作出處理,長老們經過請示,將這封信射入冰洞。信裡的內容是什麼,沒有人知道,直至不久之後,資歷最久的七名長老奉召進入冰洞。

趴跪在洞口,七人戰戰兢兢,不敢往煙氣繚繞的洞內看上一眼。從那令他們顫抖的威嚴聲音裡,他們得知宗師的訓示,表示他即將要出席皇城的慶祝大典。

能夠繼續穩定與艾爾鐵諾之間的關係,這自然是好事一件,然而,宗師的語氣,卻透露着不尋常的訊息。

“該了結的事,終歸是要有個結束,既然千載故人有興邀約,這個約會是不能不赴了。”

從這句話裡頭,有人猜到天草四郎寄來的,多半是挑戰書,而且地點正是約在艾爾鐵諾皇城。

(好大膽啊,居然約在那裡,可是這樣……)

這樣演變下去,究竟會怎麼樣,長老們沒有一個人能夠答得出來,只是暗自祈禱,白鹿洞能夠在這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雨中,繼續屹立不搖。

第7章 真假愛菱第6章 天位對決楔子第4章 海島陸沉第3章 戰的理由第7章 情繭第3章 自由淪陷第8章 暗戰將起第2章 判若兩人第3章 境外強援第1章 聯內攘外第1章 戰落雲起第8章 手足相殘座談會六第2章 雲端重逢第1章 烈陽焚月第7章 真假愛菱第5章 顛顛倒倒將心織第4章 龍神血祭第7章 武道巔峰第5章 廚藝課程第12章 奇兵第14章 太古魔道第3章 寒冰炙吼第1章 天意?宿命?第2章 深藍判決座談會五第3章 戰的理由第11章 仙得法歌的討論區第1章 雅各宣言第4章 秘密交易第4章 不羨雲吧第2章 重獲新生第1章 一觸即發第14章 騎士之風第9章 絕境護友舍其誰第2章 赤眼魔猿第3章 漂浮之島月亮一第5章 玉石俱焚第4章 異殿虛像第7章 大顯神威第1章 另類綁架第1章 冬蟲夏草第4章 兩敗俱傷第11章 封魔第一章第2章 冒牌勇者第5章 秘密第1章 驟失所依座談會五第7章 幻象荒原風姿小笑話第4章 不羨雲吧第一章第8章 修道入魔第4章 霸者危機第2章 戊火神雷第6章 過去第3章 成敗之數第8章 深藍魔王第5章 藍血神針第1章 神魔合一第2章 大魔神王座談會七第4章 真情告白第6章 冒險!未知涌現楔子第1章 異星殞落第2章 意外之援第3章 炙!烈陽灼天第5章 天位奧秘第10章 風起第6章 難得知音第3章 儒衣劍聖第1章 成王成霸第7章 幻象荒原第8章 ?鬧劇丑角第2章 兄妹重逢第4章 守護之心第1章 星晨之門第1章 禮聘高手第3章 煙鎖重樓第4章 暗夜血噬第5章 漁翁得利第5章 天位強者第6章 孤注一擲第3章 人間相思不曾閒第2章 冒牌勇者第7章 夜逢驚鴻第1章 玄京花堡第7章 曲終回首低顧盼(上)第2章 天地有雪第8章 傳奇演說第3章 黃金龍甲第1章 惑!夢雪迷音第3章 約會第1章 異星殞落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