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二月雷因斯稷下王都
蘭斯洛簽署退位書的隔天一早,負責在他住處服侍的僕役們,發現已經找不到前親王殿下的身影,也找不到一向負責處理各種事物的首席幕僚蒼月草,看來是已經連夜離城而去,不想再多添恥辱。
這消息自是讓人一陣心安,爲了安排稷下新主白天行入城的手續,諸位宮廷派大老、人民代表們,組成了代表團,預備向白天行遞交蘭斯洛的退位書,還有承認他爲雷因斯正統王權繼承人的文件。
爲了標榜開明,雷因斯一向就有專供女王諮詢的人民代表,讓民意直接參與國政,話雖如此,普通的平民並沒有能力參選成功,能夠成爲人民代表的,往往都是一些沒有貴族血統的富商土豪,藉以謀取官職。
負責統領這個代表團的,本應是首席大老白德昭,不過他昨晚忽染急病,今早臨時向代表團宣告不克前來,因此另外選了代替者。
白天行列軍城外,自己也特別換上了禮服,要在這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表現出王者風範,讓所有雷因斯人民都拜服在自己的泱泱大度之下。
爲了讓受降的這一幕永留青史,他還特別找白起商量,希望能藉助他在太古魔道方面的技術,讓所有雷因斯子民目睹這偉大畫面。白起沒說什麼,卻依照他的要求,成立轉播小組,再設置兩百五十個轉播站,讓雷因斯各大都市都可以看到受降大典的立體影像轉播。
想到成功終於掌握在手裡,白天行雖是坐在馬上,卻歡喜得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
儘管城牆在大洗禮時崩壞不少,許多人民仍紛紛站上城頭。稷下的代表向城外征服者遞交降書,這是連九州大戰時都未曾有過的醜事,但由於是內戰形式,百姓感覺不到什麼屈辱感,只是安靜地旁觀。
在衆多觀衆中,只有一人顯得特別,他並非站在城頭,而是獨自倚坐在城牆角落,手裡拎着酒瓶,斜眼望着慢慢走出城外的代表團。這個慣以阿貓爲名,流連在酒店街的白家家主,今天難得地出現在這樣的場合,看情形,他只是想要靜靜地旁觀,無奈煩人的訪客,總在不適宜的時候出現。
“哥!”
能夠在此時找到他的蹤跡,並且大膽湊上來說話的,自然是隻有妹妹莉雅了。對白無忌而言,自己妹妹並不是那個叫做蒼月草的陌生女人,這麼說或許很奇怪,但卻是當事人一個難以解開的心結。
穿着斗篷,遮掩住形貌,小草毫不避諱地在兄長身邊坐下,拿過他手裡的酒瓶,就這麼喝上一大口,當她還沒登基時,兩兄妹就常常這樣子嘻鬧,在這世上,他們是彼此所剩不多的血親,不管是什麼理由,都沒有必要鬧得像是仇人見面。
“我家老公要走了,嫁雞隨雞,我也要跟他一起離開,雖然不可能說永遠不回來,不過總有一段時間不會出現在雷因斯了,所以……一切就拜託哥哥們了。”
與其說是臨別委託,其實只是走之前來見兄長一面的道別。對於兩位兄長的動作,小草自然不至於會認爲他們是爲了奪取雷因斯王位,而支持白天行,主要成分應該還是由於對自己夫婿的不滿意,但正是因爲這樣,自己才更要堅持,兩位兄長已經連成一氣,若自己不站在丈夫這邊,那還有誰會幫他呢?
對於妹妹的道別,白無忌沒說什麼,遠比妹妹更瞭解兄長的作風,他壓根就不認爲妹妹今天走得了。
“哥,有一件事,我想知道。”小草道:“大哥當初……是不是真的進去過巫宮?”
所謂巫宮,那是指稷下的一處禁地,專門供奉各種黑暗神明的宮殿。雷因斯本身的立場,是不該供奉任何與邪惡力量有關的黑暗魔神,但是魔導公會那邊的黑魔法研究,又不可能完全不接觸相關知識,兩相無奈,只好將巫宮設爲禁地,平時由魔導公會管理,未得女王許可,任何人都不得入內。
昨天聽丈夫所說,小草立即調閱了巫宮的訪客資料,果然在裡頭髮現了極爲可疑的一筆,約莫百多年前,兩位兄長曾先後來到巫宮,目的不明。通常會到巫宮去,就是爲了和黑暗神明締結契約,預備修練黑魔法,或是作一些邪惡祭祀,自己以前因爲忌諱那裡的邪惡妖氣與本身互衝,平時絕少涉足,只有在修練五極天式的時候,纔會造訪巫宮。
紀錄上,大哥曾經到那裡去,一待就是四十九天,這麼長的時間,除了修練黑魔法,還會有什麼別的事?
對於這位兄長,小草實在知道得不多,又因爲當年的一件憾事,兄妹兩人在那之後幾乎沒有見面。印象中,那座祈願塔是女王祈禱之地,以前曾囚禁了一些魔物於其中,藉助女王祈禱時的靈氣予以鎮壓,後來大哥不知爲了什麼,把自己關在塔內,若非母親和二哥主動提起,自己根本不知道還有這樣一位親人。
對於大哥爲什麼那樣厲害,能在魔震之前,憑一己之力突破天位,自己一無所知;除了曉得他精通太古魔道技術,擁有天位力量,還練成白家六藝中的武中無相之外,卻不明白他的力量真相。唯一的猜測,只有白家的技術部門實在厲害,能製造出這樣一個傑出的完美戰士,以其獨一無二的天賦,輕易衝破這些常人難以企及的難關。
但也就是因爲這樣,自己以前纔對他有種潛在的厭惡感,總覺得他只是用太古魔道製造出來的非人生物,並不是自己的血親,即使是現在,那種感覺有時候仍會浮現胸口。
聽母親說,大哥曾在一件事之後,武功突破天位,照那件事的時間來看,正好與他來到巫宮的時間吻合,換言之,他是因爲與黑暗神明訂定契約,修練某種類似天魔功那樣的禁咒武學,所以才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突破天位嗎?
這實在有點怪異。雖然不知道兄長當時的武學進境,但是以他這樣完美戰士的資質,想必已極其強橫,只是沒法突破天位而已,但白家絕學本身就已經非常強橫,他有什麼理由要再學這種魔族武學呢?難道是爲了儘快勝過變態的老爸,發動政變,所以才兵行險着嗎?
一切都想不通,這些所謂的武者,有時候還真是讓人難以索解呢……
“是沒錯,大哥和我都曾經進去過。你想要問什麼?他是不是曾經向黑暗神明訂定契約,修練武功?”白無忌笑了,那是一抹充滿譏嘲的笑容,自己的妹妹誠然聰慧,但某些事她卻並不瞭解。
“如果你的問題是這個,我的答案是:沒錯,大哥確實是這樣修練過。擔心你的沒用老公會因此沒命的話,就要他好好小心吧!”
兄長的態度古怪,小草皺起眉頭,方要再問,場中已經發生異變,令得城頭上百姓鼓譟不已。
沒等代表團與白天行接觸,在這爲數百餘人的代表團之前,出現了白起的身影。個頭不高,但森寒的眼神,散發着強大壓迫感,讓所有人知道他來意不善,而當城頭上百姓認出他就是那日大洗禮的元兇,更是爲之騷動起來。
白起目光橫移,自左由右,每個與他目光相觸的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確認過一遍之後,他冷冷道:“求和可以接受,不過在那之前……我方之前開出的條件呢?”
不明白這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但看他敢搶在白天行前頭說話,可見地位不低,衆人不敢怠慢,一名宮廷派大老拱手道:“蘭斯洛親王已經退位,這裡是退位宣告還有我們承認白天行殿下王權的證明……”
“王權這種東西,不需要證明的,如果拿了證明就可以命令他人,你們又怎麼會這麼狼狽呢?要求和,就拿點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出來。”白起道:“僞王的首級呢?身爲戰勝者,我們要求追究戰爭責任,要血祭引發此次戰爭的罪魁禍首,爲了和平,請別包庇於他。”
“可……可是……這種事……我們實在是……”
代表們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儘管當初的宣告要求交出蘭斯洛首級,但是這種根本沒可能辦到的要求,任誰都只以爲是外交上的交涉技巧,沒有認真在意,認爲只要逼蘭斯洛退位,就能滿足求和條件。
不只是他們,就算是白天行,也沒有想過真的要以蘭斯洛的首級來當和談條件,與其說是不想,倒不如說是不敢,他終究是個沒有天位力量的凡人,就算當了雷因斯國王,若是往後日日夜夜都要提防天位刺客,那也是了無生趣,能夠逼蘭斯洛自行退位遠走,可以說是最理想的結果,這時看白起跑出來橫生事端,大搶主帥風采,心中怒不可抑,只是顧忌着現場轉播,不願貿然失態斥罵。
“該不會說交不出來吧?我們的和談要求就只有這一條,連這唯一的一條都沒辦法做到,我實在懷疑你們求和的誠意。”
“但是……蘭斯洛親王已經離開,我們就算想……也找他不到啊!”
“那是你家的事。”蠻橫無理的一句,白起徹底粉碎了代表團的希望,冷淡道:“今天我已經決定血祭,既然你們交不出僞王的腦袋,那就只好用你們自己的代替了,不過……光是你們,好像太少了些……”
說話同時,白起已經出手,起先人們以爲他的目標是眼前代表團的成員,但聽到轟然崩響,連帶大批驚惶慘叫,這才發現他把目標放在城頭上的無辜民衆。一式核融拳的導彈勢,重若千鈞地轟上城頭一角,天位力量肆虐下,立刻造成數十死傷。
“看熱鬧這種事,很有趣嗎?這麼喜歡看熱鬧,就表演點東西讓別人看看吧……”
由左至右,核融拳機槍勢的連射攻擊,橫掃城頭,強大的殺傷力,哪有人能接擋下來,雖然恐慌的人們狂奔竄逃,一時間也不可能跑得掉,連串爆響中,數百具支離破碎的屍體,再次爲稷下城頭多添上血痕。
“住手!”
同時間高喊這兩字的,分別來自幾個不同方向。代表團中喊出這兩字的四名代表,瞬間便炸成了一堆碎肉;在馬上喊出這兩字的白天行,給一道遠距離氣彈打得昏了過去;在城牆下喊出這兩字,並預備挺身而出的小草,給身後的兄長拉住手臂,停下腳步。
“哥,你們不應該……”
“沒有什麼該與不該。莉雅,大哥現在要作的事,你別去干涉,有話等到事情結束之後再說。”
“可是……”
“如果你堅持下去,這次我不會退讓,你要與我這個白家家主正面敵對嗎?”
兄長的表情異常嚴肅,讓小草一時間猶豫起來,沒法果決地做出判斷,這時白起已經改了方向,隨手揮動,代表團中三分之一的人數,成爲這一擊之下的犧牲者。
“給我住手!”
如雷吼聲,來自從天而降的蘭斯洛。因爲不想給人發現他在旁觀,所以他躲在極遠的高空,以天心意識探窺下方一切,前幾次白起動手時,他已急速趕來,卻是遲之一步,在這時才殺至白起面前。
他所慣用的風華刀,在大洗禮時與韓特的戰鬥中失去,之後一直沒能找回,據推測是給敵人收了去,現在也不管這許多,手刀灌力,逕自往白起身上劈斬過去。
“這麼慢才趕來,如果指望你,稷下城裡還有活人嗎?”
嘴裡譏嘲,白起卻沒有正面迎戰的打算,兩臂一旋,一式太極纏絲勁已將旁邊的一名代表拉過,以一個無法閃避的絕妙角度,讓他在鴻翼刀勁下四分五裂。
“你!”
情知對手陰險,但是面對這樣下賤的戰術,蘭斯洛仍是不知如何應付,勉力招架住白起發來的一記核融拳,藉勢退了開去,冷冷地瞪視着這一再逼迫於己的大敵。
“姓白的,這是我給你的最後警告。”蘭斯洛忍着怒氣,道:“之前看在大家是親戚的份上,我已一再退讓,你這矮鬼別不識好歹,把我給惹火了。”
蘭斯洛並不知道,數日之前,在北門天關源五郎也曾說過同樣的話,但相較之下,在白起眼中蘭斯洛的威脅實在不夠份量。
“不識好歹?我確實不懂得怎麼分辨好與歹,你是想要教育我嗎?”白起彈指一動,又殺了兩名拔腿想逃的代表,鎮住餘人,道:“哎呀!我剛剛又宰掉兩個傢伙,這麼做會讓你很火大嗎?把你惹火了又怎麼樣呢?”
“我宰了你!”
蘭斯洛真的是火大了,長久以來累積的憤怒,都在此刻爆發。他不明白,爲何在自己已經表明退讓的此刻,對方仍然要咄咄相逼?彼此並非有什麼深仇大恨,爲什麼非要弄到死戰的局面呢?
不過,這個問題一時間是得不到解釋了,面對蘭斯洛的洶洶來勢,白起冷靜如常,腳下幾個圓形弧步,將他攻來的刀勢全然化解,更遊走在代表團中,順手再推兩人過去。
爆發天位力量,還得要控制好不傷及無辜,蘭斯洛已經頗感辛苦,這時看見兩具人體飛來,雖是早已有備,但將他們卸開的同時,仍不免露出空隙,被白起一拳轟退。
儘速拿穩勢子,卻發現剛纔拋來的那兩人,一開始就已經被核融拳勁震死,自己白挨一拳,卻是什麼也沒救到,全然落在白起的計算中,心頭一陣氣餒,怒意卻是更盛。
“火大了之後,你決定趴在地上滾給我看嗎?果然是威風凜凜啊!”拳勁中含着怪異力道,讓蘭斯洛一時間難以答話,白起則毫不客氣地嘲弄,囂張的姿態,讓不遠處旁觀的韓特感到訝異。
白起的戰鬥模式,是絕對的冷靜與精密,沒有半分差誤,也不作任何多餘的事,像這樣子囂張的放話,並不合乎他的個性,他這樣刻意做作,爲的是什麼?
韓特心裡感到很複雜。某方面他着實慶幸,白起沒有叫自己上場動手,雖然說自己並非人類,又習慣了爲錢賣命、拋開是非的思考模式,對於這樣的屠殺尚能壓抑自身反應,但若白起命令自己攔住蘭斯洛,讓他放手大殺,甚至命令自己屠盡在場的所有百姓,這仍是一件很讓人反胃的任務。
幾名高階將領接近韓特,低聲請問應該如何應變,韓特一方面奇怪爲何自己會成爲詢問對象,一方面也做出建議。
“情形不太對勁,我建議你們立刻把軍隊往後撤,別參與此事,你們家最高領袖的樣子很怪,等會兒要是發起瘋來,說不定會把在場的所有人類全部幹掉……”
聽起來很瘋狂,但韓特與其餘人都知道,白起並不是一個可以用常理侷限的人,在這建議之下,各方將領忙着安撫旗下士兵鼓譟的情緒,慢慢開始將軍隊後撤。
而在這同時,一個疑問慢慢在韓特心中成形了……
另一邊,白起與蘭斯洛的對峙仍在繼續,原本蘭斯洛期望,趁着自己纏住白起的時候,這些讓自己展不開手腳的人質,能夠趁空逃逸,哪知道他們一個個全呆站在那裡,再仔細一看,卻是全被點了穴道,想動也動不了。
“你這混蛋,有種就把這些人都放開,我們兩個來決一勝負!你不是與魔神訂約,練成了什麼融會魔法的絕招嗎?夠膽的就使出來比較看看!”
“你會這樣要求,是因爲有把握在正面交戰中勝過我吧?既然如此,我爲什麼要那麼聽話啊?就算我把他們放開,你難道就會自在一點嗎?”白起微微一笑,核融拳再發,左手阻擋蘭斯洛攻勢的同時,右手的主力卻已經轟上城頭,慘叫聲中,又是過百死傷。
“放了他們又如何?這裡可以拿來要脅你,讓你心亂的東西太多了,若我直接衝進稷下去,見人就殺,你可以阻止我嗎?我現在轉身,開始殺這票吃飯不做事的軍隊,你阻止得了我嗎?”
“可是……他們是你的屬下……你……”
“那就讓他們死得其所吧!犧牲個一、兩千人,爲你製造破綻,讓我可以在一刻鐘內把你了結,這不是很划算嗎?”
冷酷的語句,偏生說來如此簡單,蘭斯洛完全理解,眼前的敵人已經進入一種無可理喻的狀態,心中怒火狂熾,偏生就是想不出辦法,該怎樣擊敗他。
“你、你是雷因斯人不是嗎?這些人是你的同胞,你爲什麼下手這樣殘忍?”
“呵,用不着說得這麼激動,這些人又不是你的同胞,幹什麼你又這麼關心他們?當自己是王五嗎?如果你真的那麼偉大,那就爲這些人類犧牲自己吧!”
也不知白起是如何辦到,當他再次伸出手來,風華刀已經出現在手上,扔在蘭斯洛面前。
“一切戰爭的起源,都是因爲你,只要你用這把刀斬下自己的頭,這些人類就可以活下去,雷因斯不再有戰爭,艾爾鐵諾也可以維持和平,嘿!一個人的犧牲,可以換到這麼多東西,他們大概會爲你建個紀念館,在各大都市鑄造你的英雄銅像來紀念吧!”
風華刀就插在面前,白起的話語字字入耳,卻讓蘭斯洛思潮如涌,一時間呆呆望着眼前的神兵。
被人威脅着自盡,這並非是第一次,以前與楓兒並肩對戰郝可蓮時,也曾被她這樣威脅過。那次,自己曾經很慷慨地把風華刀交給楓兒,讓她來作決定。
就某層意義而言,那是自己的逃避。但這一次,能作決定的人只有自己,沒有退避的地方了。
“爲了讓這些人類不受傷害,你不是已經主動放棄王位了嗎?好了不起啊!做事做徹底,你就把自己的命也放棄了吧!不然,在他們眼中,你仍只不過是個口是心非的卑鄙東西。”
經由漂浮在空中的攝影機,白起與蘭斯洛對話的立體影像,在包括稷下的各大雷因斯都市播放。即使沒有親眼目睹,蘭斯洛仍是感覺得到,一股千夫所指、萬人注視的沉重壓力。
該如何抉擇呢?
在心裡,答案其實已經很明顯了,就算再怎麼大方,但是爲了一羣全然不認識的人,就要自己去死,這點實在是不願意啊……
之前,以師兄作爲行動楷模的自己,始終是這麼深信的。爲了一己的自私,牽連衆多無辜,是莫大的罪惡,所以儘管非常恥辱,自己仍選擇像尾縮頭烏龜一樣地退讓。
要挺身作戰是很容易的,但若是因爲自己的莽撞血氣,導致無辜之人血流成河,那纔是悔憾終生的事。源五郎雖然在許多方面有問題,但至少在這一點上,他教會自己這個觀念。
但現在這觀念卻面臨重大考驗。要往前跨一步並不難,但這樣一來,所做的自私抉擇,不就把自己之前所付出的努力全摧毀了嗎?
“你不是一直想要模仿王五嗎?學他的武功,學他的爲人,學他勇於退讓的作風,如果是大仁大義的天刀,應該會很高興地爲人民犧牲吧!別猶豫,勇敢地去死吧!”
如果師兄在這裡,他會怎麼做呢?在自己的觀念裡,師兄是那種願意爲人民犧牲與付出的人,但如果這麼容易就能要脅於他,他怕不早已死了千百遍,哪有可能變成天刀?
這是第一次,王五的形象在蘭斯洛腦中受到動搖,令他深切地感到無所適從。
“怎麼?怕得連刀都拿不起來了嗎?膽小、怯懦、自私,你學的是哪門子天刀?”
“你給我閉嘴!”
諸多念頭在蘭斯洛腦中盤旋,讓他難過得無法思考,最後只剩下極度的憤怒,還有在這激憤下斬出的如雪刀光。
“呵!既然到了最後也是爲了一己自私,拋棄你的人民,那之前又何必裝什麼偉大?戴什麼假面具?到頭來,你也不過是個凡人而已,一個自私、充滿yu望的普通人……”
“閉上你的狗嘴!”
盛怒之下揮斬出的一刀,除了激憤,更還有一種因爲羞愧所燃起的痛楚,白起的話,一字字都烙在心頭,被迫打破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蘭斯洛真的很痛,特別是想到所有稷下人都以鄙夷的目光,在譴責自己的自私,心裡怒意狂熾,化作雪崩刀浪,直往白起涌去。
狠惡來勢,即使用人質阻攔,仍會受到傷害,白起不得不先行退避,綢繆反擊。光電腿的妙絕身法,在蘭斯洛的刀浪中穿梭無礙,卻也因此離開了人質範圍,讓蘭斯洛無所顧忌,刀勢更強。
每個天位高手,都有他們不同的戰鬥模式,對蘭斯洛而言,氣勢是很重要的一環,只要給他在戰鬥中搶了氣勢,他就會越戰越強,讓敵人一敗塗地,這點白起非常清楚,所以在過往的戰鬥中,他都一開始就打斷蘭斯洛的氣勢,不讓他有發揮全力的機會,這次自也不例外。
當退避到理想的距離後,白起右手的五指,快速地飛動起來。並不是核融拳的拳招,而是某種太古魔道的精密計算,憑着這一記後着,他要在瞬間壓倒蘭斯洛。
緊接着,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一道璀璨電光從天而降,頃刻間化作千道金蛇,瘋狂地集中打在蘭斯洛身上。
是當初愛菱提供給白天行的軌道光炮,自從白起出關,白天行因爲想留住手上這樣秘密武器,沒有把使用方法與密碼交給白起,也因此不再使用,卻沒想到被白起私下破解所有密碼,拿來使用。
“又想耍這種小伎倆?你以爲每次都會有用嗎?喝!”
在試用秘密機括無效後,蘭斯洛大喝一聲,護體天位力量爆發,竟將擊打下來的光柱全數拒諸體外,沒有分毫能夠及身,更不給白起偷襲的空隙。
看到這一幕的韓特,着實一驚,因爲當日與蘭斯洛交手,雙方都被這避無可避的天降光炮鬧得手忙腳亂,此刻蘭斯洛卻能以護身氣勁輕易將之擊潰,可見確實在這上頭下了苦功,研究過破解之道。
“在天位決戰裡,這些火器根本沒有任何的影響能力,你到現在還想藉助器械,就註定你今天要輸!”
過百炮柱,在蘭斯洛方圓一尺不住爆成燦爛煙花,電光亂竄,剎是好看,而乘着這股氣勢,他斬出的“強虜灰飛煙滅”更是威不可擋,如怒濤裂岸,直卷向白起。
對着這擊,白起卻沒有退避的打算,右手五指在一陣快速彈動後,食指在那不存在的鍵盤上輕敲了一下。
(老頭子,瞪大眼睛好好看吧!讓我瞧瞧你在偷窺見這技巧後,能夠造些什麼東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