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鈺實在很慶幸,自己此刻能置身此地,假如沒有親眼目睹這一幕,可能沒有辦法讓自己狠下心來,去貫徹之前相信的東西呢!
滿地的死屍,金銀貨物散落各處,唯一的生者渾身沾滿受害人的怨血,手持兵刃,殺氣騰騰地瞪視自己……這樣的景象,答案是再明顯也不過了。
假如說自己還曾有一絲懷疑,那也全在聽見那小女孩哭着求饒,卻被兇手殘酷地一刀斷首後,煙消雲散了。只恨自己晚到一步,目睹慘劇發生卻不及阻止,不過,幸好還來得及亡羊補牢,上趟下手太慢,讓這賊子逃去,以致有今日慘禍,這趟可不能重蹈覆轍了。
紫鈺從背後取下朱槍,對付這賊子,單憑朱槍便已足夠,唯一遺憾的是沒有百花酥筋散的解藥,沒法在堂堂正正的情形下,誅殺這強盜,一雪上趟之辱……
仰望空中紫衫人,蘭斯洛本能地感到顫慄,他可以清楚察覺到雙方實力差距,也知道此刻身無天位力量的自己,絕無可能在對方手底走過數招,但一股想與她拼個死活的衝動,讓他緊握神兵,凝神搜尋敵人的破綻,等待機會出手。
紫鈺輕提朱槍,預備動手,突然心中一動,發現附近有天位高手正在互鬥,這感覺纔出現,左側數裡處一聲暴響,火光、風動齊鳴,更有一道急勁紫焰筆直衝天,聲勢不凡,令她微分了神。
蘭斯洛將每一絲心神全集中在紫鈺身上,見她分神,那是天賜良機,身形一動,正欲躍起出刀,哪知腳才一點,未及躍起,便給人抱住雙腿,身體下墜,與那人一起跌了個狗吃屎。
“你……死老四,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啊?”
“老大你才昏了頭呢!以你現在這種身體,和這爛婊子硬拼哪有生路啊?”有雪跌得灰頭土臉,卻忙勸道:“英雄不逞一時之氣,你如果死在這裡,誰去見小草小姐?弟兄們的仇難道要我去報嗎?”
了無新意的說話,但由有雪口中說出,卻足以令蘭斯洛一振。報仇這種事要成功纔有意義,自己還年輕,還可以把希望放在未來,不需要硬拼死在這裡,當下打消戰意,決定撤退。
“你說得對。好!我們戰略性撤退!”
兩人一番喧鬧,空中的紫鈺已回過神來,發現蘭斯洛與有雪欲開溜,隔空出指,立即便是數道“繞指柔紅”指勁射來,只射得蘭斯洛拖着雪特人連滾帶爬,躲得叫苦連天,正不知如何逃命,有雪已有動作。
“這是我們家小草小姐的逃生秘寶!最後的臭臭彈!”
幾枚細小彈丸自有雪手中擲出,分落四方,觸地後立即爆起黃色濃煙,迅速瀰漫四方,還往遠方散去,紫鈺指勁連發,卻都擊在空虛,待要尋人追趕,已晚了一步。
這類煙霧彈本是雪特人一族的逃生必備品,擴散極速,風吹不散;但此彈中又另行添加藥物,黃色濃煙不但嗆鼻,還刺目欲淚,當紫鈺靜下心來,欲以天心意識施展鎖魂以便追蹤,卻發現這煙霧裡有某些特殊成分干擾自己的探測,這肯定是有咒術高手專門調製。
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錯愕之餘,紫鈺惱怒萬分,正要以升龍氣旋將煙霧盡數驅退,左側暴響聲急速迫近,那兩名混戰中的天位高手直衝了過來。
紫鈺趕着追殺,根本無暇捲入這場混戰,但當流竄氣勁朝她射來,也只有揮槍擋架,這一動手,那兩人確認此處尚有第三名天位高手,不敢繼續纏鬥,以第一時間分開,隱身在煙霧裡。
這一下,局面變得萬分詭異。以三人修爲,要驅散這片煙霧不過舉手之勞,但情勢未明,煙霧中的兩人就算彼此敵對,卻也未必就是自己的友伴,倘使在出手驅霧時給人偷襲,甚至是兩人一起攻過來,那便危險得緊,三人屏氣凝神,半點聲音也不敢發。
誰也知道,這種僵局悶戰最重要的就是沉得住氣,誰先妄動,就會成爲衆矢之的,紫鈺並非沒有定力之人,但她卻急着將四十大盜匪首伏誅,心想今日若再讓這廝走脫,不知還有多少無辜者受害?師父曾說過,小天位之內,自己已難尋敵手,那麼這一點兇險想來自己還擔當得起……
“大家別動手!我有話說!”
揚聲一喝,果如預料,兩名強敵在氣機牽引下,一起往這攻來,紫鈺朱槍舞動,逕自以焚城槍法迎去,只要能接下這一擊,彼此就有弄清身分、打破迷局的機會。
氣勁碰撞,紫鈺只覺左面涌來的熾熱炎勁,渾厚滾燙,定是當今東方世家一等一的高手;右面的指劍如雨點般灑來,綿密迅捷,幾乎讓自己不及招架,似是傳聞中的花家絕學,雨花神劍!
微微一凜,紫鈺隨即淺笑,手上朱槍如靈蛇竄動,眨眼千幻,龍槍三大絕招之一的焚城天火,以駭人之威狂亂轟去。
龍族神功,確實遠在當今武學水平之上,或許對着天草四即時紫鈺全處在下風,但單純小天位比鬥,紫鈺的實力就展露無餘,甫一接觸,焚城槍勁就先後壓倒六陽烈焰、雨花疾劍,當紫鈺再剌出第二重焚城槍勁,登時將兩樣絕學的聯合攻勢一舉粉碎。
一槍退敵,佔盡上風之餘,紫鈺趁勢表明身分,道:“我乃白鹿劍聖座下弟子紫鈺,爲緝捕四十大盜餘孽而來,兩位是何人?”
十分明白的介紹,只聽見煙霧裡有人“啊”的一聲,應道:“卑職花殘缺,現任艾爾鐵諾御前侍衛侍衛長,奉命緝捕行刺陛下的四十大盜匪首,依線索追蹤至此。”
花殘缺之名紫鈺曾經聽人提過,記憶中似乎是個相當正派、類似三師兄那樣的好人,該與自己是友非敵,那麼,另外一人呢?
“原來是花家第一高手在此,無怪雨花神劍犀利若斯,不知道另外一位是……”
“請小心!霧中的這位姑娘曾救過四十大盜匪首蘭斯洛,極可能是與他同夥的疑犯。”這人個性明顯與蘭斯洛背道而馳,縱然雙方爲敵,亦不口出惡言。
“四十大盜的同黨嗎?”
紫鈺目中精光大盛。由於這陣煙霧的阻撓,自己不及追蹤蘭斯洛,只怕已給他趁機逃逸,緝拿線索全落在這名女子身上。現在煙霧瀰漫,那女子似乎又是隱藏氣息的高手,令自己無法掌握她的所在,但在兩名天位高手的全力監視下,也敢肯定她仍留在煙霧裡,只要煙霧一散,她便無法遁形。
“花侍衛長,請你替我護法,我要把這陣煙霧給驅散。”
紫鈺交代一聲,升龍氣旋緩緩運起,捲起強風,將身旁濃霧往四面八方驅散,這時,隱約見到前方紅影閃動,一線針劍如星似火,朝自己面門疾刺過來。
紫鈺揮動朱槍,以長制遠,靈動槍勢在對方攻進之前成功將她截住,雙方一照面,紫鈺瞧見對方是個極其冷豔的美貌女子,相貌之美,就連同爲女子之身的自己也爲之一驚。
趁紫鈺分神,楓兒便要飛身掠過,但花殘缺卻於此時追至,花家的優異輕功,讓他搶先封住楓兒去路,兩人再度動起手來。
紫鈺將心一定,正要上前助花殘缺先將這女子擒下,哪知纔要動作,腦後風聲響起,異變忽生。
當煙霧一起,有雪狂奔在前,蘭斯洛跟着也欲脫身,卻想起楓兒未歸,若是回來時碰上紫鈺,猝不及防,豈非大大糟糕?心一遲疑,再想遁逃便已遲了一步,索性直接貼靠樹幹,穩住氣息。
他自小生長於山野,獨立謀生,對於這類屏氣潛蹤之類的技巧甚是拿手,又被養父以大雪山訓練法門刻意磨練,現下面對天位高手,雖無法像楓兒那樣,即使行動仍完全不露行藏,但凝氣不動,倚樹默立,當三大高手全神留意彼此,就沒有人察覺這裡還有一條弱小的漏網之魚。
紫鈺槍勢一發,碰巧便往蘭斯洛這邊移來,令他暗呼老天賞臉,待得紫鈺將注意力全集中在前,他使趁這良機,發動雷霆一擊。
“臭婆娘!死你姥姥家的去吧!”
喝聲同時,風華刀貫勁疾劈,雙方距離既近,蘭斯洛發刀角度又極爲刁鑽,紫鈺待要閃避,已然不及,給這霹靂一刀正中後腦。
風華刀乃當代神兵,何等鋒銳,蘭斯洛貫滿勁道的一擊,換作尋常高手,早就瞬間把整個身體一分爲二,即便是楓兒,毫無防備下硬吃這擊也得頭骨破裂,但紫鈺不愧是小天位中第一人,憑着龍體聖甲的護身硬功,硬生生接下這一刀。
“要我的命!你還不夠資格!”
龍體聖甲確實神奇,風華刀聚勁斬下,只聽見一聲脆鳴,竟爆出點點星火,斬之不下,而紫鈺更能反身出掌,爲求一招轟殺來敵,不讓他二度發刀,這痛極之下的一掌,實是生平功力之所聚。
但這一記早在蘭斯洛預料之中,既知未必能一刀斃敵,敵人瀕死反擊就是理所當然,他急速變招,騰身而起之時,“多情應笑我”一式再度奏功,憑着這絕世天刀的得意武技,他將紫鈺這掌的勁道全然轉向,附於風華刀上,飛身躍起,一刀就往正與楓兒纏鬥方酣的花殘缺迎頭劈下。
驚見敵人來勢狠惡難當,又有楓兒趁勢夾擊,花殘缺哪敢硬接,忙使花家絕頂輕功,在千鈞一髮之際,遠遠閃躲避開。
“哈!什麼御前侍衛長,還不是被本大爺一刀砍得落荒而逃!”蘭斯洛大笑道:“蜥蜴婆娘,上趟不過看了你胸部,你就氣成這樣,下次落在本大爺手裡,把你剝得光光扔在大街上,教天下人都看清你男人頭女屁股的怪樣!”
長笑聲中,蘭斯洛手臂一伸,凌空摟住楓兒纖腰,攜美急遁而去。紫鈺全力一擊豈同泛泛,他此刻以地界功力化勁轉向,雖能成功,卻已不免受到內傷,只能趁着兩大高手回氣夾擊之前,與楓兒快快逃走。
花殘缺待要追趕,卻被楓兒連發七劍凌空阻住,待得破去劍勁,兩人早已遠去,又受煙霧干擾,欲追無從。
紫鈺一時間亦無能追趕,蘭斯洛那一刀,她雖以龍體聖甲得保無傷,卻也給砍得披頭散髮,腦內金星亂冒,頭暈眼花,踉蹌坐倒在地,運氣鎮傷,但那陣挑釁狂笑入耳,幾乎連肺也給氣炸,更險些運功走火,直花了好大功夫,這才疲憊至極地站起身來。
迫散濃霧,敵蹤早已不見,紫鈺緊咬銀牙,憤恨自己又錯失了一次機會……
“唉……好痛啊!”
“男子澳大丈夫,不過碎了幾根骨頭,就叫得像要死了一樣,你丟不丟臉啊!”
“你……你這女人真是沒血沒眼淚,你身上半點傷他沒有,風涼話當然說得爽快!要是你和我受一樣的傷,現在早就哭着找媽媽了:”
置身在一處隱蔽山洞內,韓特與妮兒鬥口不休,雖然同是天涯淪落人,但兩人並沒有什麼同舟共濟的精神,全把過錯推派在對方頭上。
當時與天草混戰,正在危急的當口,忽然連串暴響,跟着就是眼花撩亂,兩人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失去了意識,待得清醒,已然置身在這處山洞,之間發生的一切全然莫名其妙。
韓特受的傷着實不輕,胸骨給天草四郎一掌震斷,再深一些,說不定就刺入肺臟,進入天位以來,從沒受過這樣的重傷。本來還期望有個女孩子在身邊,能幫着做些細心的包紮工作,但看妮兒粗手粗腳,指望她還不如直接和死神打交道,唯有嘆着氣,自己點穴止痛,把斷骨移正,做好善後工作。
“你還挺能幹的嘛!以前當過大夫嗎?”
“沒有,不過曾經和一個心地惡毒的鬼婆同行一段時間,學了點……反正我和你這種欠缺歷練的小鬼不一樣,可沒有人花錢僱保鑣來保護我,當然要自立自強。”
“你說話最好客氣點。受重傷的是你不是我,要是我丟下你不管,到外頭大肆宣揚你受了重傷,又窩在這鬼洞,後果一定很有趣。逐魔星人,聽說閣下仇家不少啊!”
威脅完全命中要害,令韓特無法作聲。他在自由都市仇家遍地,如果讓人知道他重傷在此,就算身在艾爾鐵諾,只怕也會有大批人馬長途跋涉,趕赴此地取他人頭。
浮現這念頭,韓特不禁苦笑,而在妮兒追問下,他大致上交代了一下。當初旭烈兀與妮兒分別後,對於妮兒與源五郎孤身上路頗爲擔憂,於是再出重金,聘請韓特跟隨其後,暗中保護妮兒。
兩人武功不低,源五郎又應變得體,一路上沒碰上什麼麻煩,韓特也樂得清閒,哪如天草四郎忽然現身,將兩人打得潰不成軍。當天草一劍橫掃飛龍騎士們,躲在後頭數裡外的韓特,差點嚇得連下巴都掉下來。
他以最快速的傳訊要求旭烈兀加錢,但一時間尚聯絡不到,見得天草四郎離開,有了機會,念在先前拿了人家這麼多錢,得有些職業道德的份上,重重打扮,想掩飾本來面目,不甘不願地去劫牢房。
事實證明,這果然虧了大本。天草四郎的武功只有比傳聞中更厲害,那源五郎真是恐怖,僅憑地界力量,竟能與他纏鬥這麼久,自己最得意的“鳴雷斷空”,給天草一指破去,跟着就像捏死只螞蟻一樣,把自己重傷潰敗。傳說中天位差距難以輸越之事,果然不假,唉……
“奇怪,這旭烈兀幹什麼這樣多事?我可沒有要他這樣做啊!”被韓特指責不夠獨立,不服氣的妮兒就對此事抗辯。
“呃!難……難道你真的全都不知道嗎?麥石戰爭爲什麼開打?你全都沒聽人說過嗎?”韓特一陣錯愕,繼而爆發了狂笑。
妮兒給他笑得莫名其妙,不解地搖搖頭。所謂的麥石戰爭,那是指近一年來,麥第奇家與石家之間爆發的三次大型會戰,雙方均有相當死傷,更消耗大量人力財力,也致使石家無法全力全神對付四十大盜,令得阿里巴巴四十大盜趁勢崛起,這些妮兒都曉得,但這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麥石戰爭的起因,是因爲石崇在艾爾鐵諾皇帝面前,公然質問旭烈兀爲何收購四十大盜掠奪自石家領地的財寶……”
當時,旭烈兀含糊混過,滿不在乎地說:“是嗎?有嗎?不會吧!絕無此事,一定是石家家主弄錯了。”,兩人都是曹壽駕前的紅人,爭執到最後,只有不了了之。當時人們已經在猜,旭烈兀會以何等外交動作回敬,哪知這名素來以愛好華麗而着稱的貴公子一旦行動,程度也是駭人的龐大。
在隨侍的長老與高手面前,思考片刻的旭烈兀手掌一拍,以他平時換車、想到新玩物時的華麗笑容,回身發令。
“決定了!通知我們駐紮在與石家領地交界的軍隊,一個時辰後,同石家發動攻擊。注意!這不是演習,也不是佯攻,我要在這一仗把石家來個斬盡殺絕!”
麥第奇家衆高手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當日武煉槿花之亂的決定性戰役,麥第奇家之所以落敗,和石崇忽然叛變,率隊擾亂戰線有極大關係,麥第奇家上下無不對石崇恨之入骨,但既已來到艾爾鐵諾安身立命,在旭烈兀三申五令之下,衆人唯有忍住仇恨,與石家保持距離。
但現在,旭烈兀本人卻主動下敵對令,並且不是外交報復之類的文書行動,而是最具破壞性的正面戰爭。儘管衆人早已習慣這年輕家主天馬行空的作風,驟聞此言,想到這一戰代表的意義,還是給嚇得呆住了。
“家……家主,爲……爲……爲什……”
“爲了什麼並不重要。”旭烈兀笑道:“重要的是,諸位麥第奇家的忠臣啊!你們想不想一出僅花之亂以來的怨氣?殺盡石家的人,宰光那些平時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的雜碎們,爲我兄長復那血海深仇?”
這種說法無疑是種煽動,但效果卻極爲顯着,只見衆人立時漲紅了臉,新仇舊恨齊涌上心頭,高喝着願效死命,沒人再管開戰理由是什麼,紛紛各自進行工作去了。
一個時辰後,麥第奇象的軍隊突破界防,突襲了石家領地,石家猝不及防下,後果只能用死傷慘重來形容。直至凌晨,石崇親自指揮,這才暫時止住麥第奇象的攻勢,隔天,石崇面見曹壽,要求嚴懲旭烈兀,但在御前會議上,旭烈兀仍是一派灑脫,從頭到尾僅是一句:“是嗎?有嗎?不會吧!絕無此事,一定是石家家主弄錯了”。
戰事告歇,麥第奇家撤軍回領地,尚給這場大戰震驚得昏昏沉沉的艾爾鐵諾人,還在預測下一步御前會議發展,兩天後的正午,麥第奇家再次發兵,由旭烈兀親自領軍,攻入石家領地內,再次將石家打得措手不及。
“是嗎?有嗎?不會吧!絕無此事,一定是石家家主弄錯了。”
還是這樣戲謔的一句,但身在百萬軍隊相互對峙,穿着盔甲,仍這樣面不改色對曹壽說着,旭烈兀的笑容就只給身旁之人一種冷澈感,把他天才裡最瘋狂的一面表露無遺。
調停無功,據傳石崇極度憤怒,要求舉行御前會議。但奉旨出席御前會議的五大軍團長周公瑾始終沉默,未發一言:王五遣使呈報:“身染重病,臥榻多日,行將大歸,不克前來”;眼高於頂的花天邪則是連隻言片語都沒有,直接缺席。從此刻起,艾爾鐵諾皇家再無力壓制各方豪強的事實,清楚呈現在全風之大陸人的眼裡。
這一戰,爲期四月,最後在曹壽的極力斡旋調停之下,彼此休兵,暫時告一段落。但顯然雙方都沒什麼誠意,隔天晚上,麥第奇家大軍再次殺入了石家領地,根據青樓聯盟的可信情報,當時石家正調集軍隊,預備半個時辰後攻入麥第奇家領地……
連續三場會戰對兩家的損傷都不輕,石家傷得尤重,吏使得艾爾鐵諾國內動盪不安,最後終於驚動白鹿劍聖,在陸游的示意下,兩家罷鬥,各自撤軍,“言歸於好”。
當整件事情的始末漸爲人知,而艾爾鐵諾人歸結戰爭原因時則衆說紛紜,但最爲百姓採信的一個說法,就是旭烈兀“衝冠一怒爲紅顏”,由於不甘心愛女子受辱,故而興兵報復。當事人就在什麼也不知道的情形下,得以晉身史上“紅顏禍水”的絕色女子之列。
依恃着一身天位修爲,當時以重金受僱於麥第奇家,忙着斬殺石家大將,幾乎快成爲麥第奇家頭號殺手的韓特,也在頻繁交易中與這多金金主有了一定友誼。饒是這樣,他也不能全然明瞭旭烈兀的心思。
或許,他是厭煩了與石崇的虛僞應對,索性翻臉……
或許,他是覺得麥第奇家人對石家的怨忿,累積到了一定程度,需要藉機發泄……
或許,他只是爲了想看長老們呆若木雞的可笑表情……
想來想去,自己也委實猜不中他的心思。
說不定,旭烈兀還真的是衝冠一怒爲紅顏呢!畢竟這人在完全掌握“常理”之餘,也常常有超出常理以外的舉動,或許在許多人眼裡,他只是一個愛好奢華的暴發戶傻瓜,但這次他的確以實際行動證明……可千萬則小看了傻瓜的殺傷力呢!
“……總之,一切就是這樣。非常抱歉,之前對二師兄你的無禮,我會盡快完成任務的。”
利用取自白鹿洞的水鏡法器,紫鈺與身在西方國境的二師兄取得聯繫,爲着先前對他的存疑而致歉。美麗的臉上稍顯疲態,卻也看得出一股堅持要將任務完成的決心。
通訊結束後,雙方收起了水鏡。良久,周公瑾緩緩地長吁了口氣,看在身邊心腹蔣忠眼裡,他的疲憊不亞於適才水鏡那頭的師妹紫鈺。
“已經刻意放手了,事情仍是演變成這樣……師妹,到底是我不給你機會?老天不給你機會?或是你不給自己機會了?”
“公……公瑾大人,您……”
“罷了!”公瑾道:“既然這樣,那也好。聯絡青樓,我稍後將代表師父發送兩封最速的正式信函。”
“您的意思是……”
“一封送給雷因斯宮廷,一封送給我六師弟,在師妹行動的同時,我要徹底斷掉四十大盜的後路。”
“唉!真是頭大啊!都已經快要到了,還生出這種事,難道麻煩事的發生率和我家夫君的接近距離成反比嗎?”
接到楓兒以魔法信札送來的報告,莉雅煩擾地直搔頭髮。這下子,與紫鈺間的誤會又深了一層,在眼見爲憑的觀念下,恐怕怎麼解釋都沒有用了。
“可惡,偏偏在那麼巧的時候來,簡直快成了三流的肥皂劇了,要是還能轉成大團圓結局,那可真要謝天謝地了……”
根據楓兒的報告,事情似乎不算是湊巧,之所以演變成這樣,和那鬼頭鬼腦的黑袍人大有關係,極有可能是他算準了紫鈺到達的時間,這才施下這卑鄙卻有效的計策。
“該死的東西,早知道上趟在暹羅就不該放過他,如果那時候把他宰了,現在就不會這麼麻煩了……”
話雖如此,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馬後炮而已。一年多前在暹羅,自己並非手下留情,而是隻能做到那樣而已,破去魂魄分離之術,給予那人重創,是那時候所能做到的極限,對方瞧來亦是術數高人,何況自己與源五郎迄今仍未能肯定他的身分……
還有一件事也很傷腦筋,從信札上的言語看來,向來默默執行自己指令的楓兒終於頗有微詞。沒有明白說出,但卻看得出來,她對自己隱瞞蘭斯洛和紫鈺間那段失落記憶一事感到不滿,假如讓這兩個人知道事實,有許多傷害不就可以避免了嗎?
“唉!如果真是這樣就能解決,難道我會不想嗎?就是因爲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啊……”
當四下無人,閱讀楓兒的信札,感受着她的懷疑與不滿,莉雅眉間亦有一絲掩不住的落寞,雖然說演變成這樣非己所願,但責任上又確實與自己脫不了關係……
“如果讓你知道我爲什麼這樣做,你一定會不高興的……所以,就還是這樣吧:”
楓兒與自己是無話不談,亦是無話不能談的情誼,卻唯有這件事,是自己沒法坦率對她說出口的,與其讓一份責任兩人分擔,還不如別讓她知道,保持現在的立場比較好。這是自己的判斷,儘管未必妥當,但目前也只能這樣做。
途跋涉之後,他們終於要來到基格魯了,比起碰着天草四郎的另外一路人馬,楓兒他們的運氣實在太好了。當自己接到梅琳老師的傳訊,得知夭草四郎渡海西來,所受到的震驚委實非同小可,這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變化,除了自己之外,大概也有不少人的“陰謀詭計”不得不被迫修改吧!
只是,自己實在太低估花家的實力了。本以爲沒有天位高手守護的花家會是七大宗門裡最弱的,想不到花天邪亦是深明天位對戰之道,一開始就掌握了這張王牌……
“好吧!該來的都快來了,舞臺也準備好了,現在該開始揭幕了……”
莉雅低聲說着,朝屋外走去。
不久後,在花家子弟的詫異眼神中,雷因斯的莉雅女王終於答應了花家家主花天邪的結婚請求,唯一的條件是:歷代雷因斯女王的夫婿,都是由競爭中脫穎而出,花天邪必須在基格魯設下擂臺,擊敗羣雄後,方能贏得美人歸……
“太過分了,憑什麼老大可以休息,就我還要勞動?我也是傷者耶!”
嘴裡不停地發着牢騷,雪特人懊惱地找尋獵物。由於蘭斯洛與楓兒在先前一戰中各自受傷,蘭斯洛硬接紫鈺一掌雖能轉勁成功,卻傷得不輕,此刻忙着運氣調息兼吐血,而身上僅有些微擦傷的他,理所當然地被踢出來,負責找尋今天的晚飯。
“唉!老大真好,同樣都是雄性生物,爲什麼他的身邊總是美女溫柔環繞,而我碰到的居然是大奶子蛇蠍毒婦?呃……不過話說回來,實在真是有夠大了……”
回想起與郝可達的結識經過,雪特人的表情真是千變萬化,時而半眯着眼,饞涎欲滴,卻又立刻低下頭去,哀聲嘆氣。
“老大真是不夠意思,有了小草小姐也就算了,現在又姘上人家的丫頭,好歹也替我想想吧!我每天在旁邊看,心裡也是會……”
嘀咕個沒完,有雪的抱怨似乎永無止境,這時,眼前竄過的一隻白兔引起他注意。不可能殺虎獵豹,要戰勝梅花鹿似乎也大有困難,那宰殺白兔似乎就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主意一定,有雪追蹤白兔,想要獵捕。哪知這白兔動作靈活之至,跑了一段路後,猛然一撲,卻碰了個空,反而一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下,也不知撞着了多少短木草泥,最後竟然掉入了一個極偏僻的小凹坑中。
“哎呀!好痛啊!”
有雪掙扎着起身,腦裡猶自昏沉一片,忽然聽見前方不遠處有種怪聲,聽起來像是什麼人受了傷,劇烈地喘息着。這時,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傳說中的英雄摔跤,都會遭逢異遇,莫非老天當真有眼,要輪到自己走運了?
躡手躡腳地走近,撥開短木叢,一見之下,差沒當場嚇得尿了褲子。
前方一人背對自己,看不清容貌,正自運氣療傷,穿着一身墨黑長袍,打扮得與楓兒描述的敵人相貌一模一樣。
“黑……黑袍人!”
有雪如見鬼魅,只驚得魂飛魄散下,掉頭就跑,這一下立將對方驚動,但聞後方勁風疾響,有什麼東西罩了下來,跟着就是眼前一黑……
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月下旬,艾爾鐵諾第二集團軍的周公瑾元帥無視於中央王室的存在,逕自代表師尊月賢者陸游發函一封至雷因斯,質疑之前騷擾艾爾鐵諾治安的阿里巴巴四十大盜,乃是雷因斯背後支援,並警告不希望再有類似事件發生。
雷因斯宮廷由於女王不在,並未做出迴應,卻在當日接到花家透過青樓聯盟傳達天下的通告,十一月二日於基格魯舉辦比武招親,勝者得爲雷因斯女王之王夫。
這場自暹羅事件之後最大誘惑的招親,轟動了整個風之大陸。
與這相比,麥第奇家發表的小小聲明就顯得微不足道:“逐魔獵人”韓特並非受僱於麥第奇家,其所作所爲與麥第奇家無半點關係,麥第奇家不會付予其任何金錢,並本着五大軍團長同氣運枝的立場,發表對阿里巴巴四十大盜與此人的通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