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七年十月艾爾鐵諾
「蘭斯洛大人,請您小心了!」
「沒有問題!對我有信心一點嘛!放馬過來吧!」
一面趕路,蘭斯洛也把握機會,與楓兒拆招。四十大盜橫行多時,與真
正高手比試的機會卻不多,和亂扔石頭的妮兒比試毫無意義,源五郎又整天
神秘兮兮,現在終於有了好對手,自然要儘量利用。
楓兒的劍法很好,既狠且辣,盡得大雪山劍術的精華。那種快劍與花家
的不同,不是利用速度,變幻出朦朧劍影,讓人迷亂;而是以最直接的動作
,一擊便致敵死命,絕沒有半絲多餘動作。
除此之外,劍上的內力也不容小覷。當楓兒成功將山中老人所授絕學、
東方家六陽神功融合爲一,她擊出的火焰也由原本單純赤紅,轉化爲豔紫,
每次交擊,蘭斯洛都感到一股熾熱火勁,要撕裂自己手臂攻上,令他窮於應
付,卻也大呼過癮。
世上武學千門萬派,各有奧妙,能好好地感受其中之秘,實在是快事一
件!
「熊火顯乾坤!」
楓兒劍上勁道忽斂,火焰急遽收束成一點,跟着就反爆碎開來,焦熱火
輪伴着點點星焰,甫一發招,就把周遭數尺之地轟得體無完膚。
暹羅事件期間,蘭斯洛對上六陽尊訣的次數着實不少,識得此招厲害,
未等焰火全然爆開,神兵一舞,左足踏出,連續幾下移位,仗着神妙快步,
身形赫然化一爲八,奔左竄右,看得人眼也花了,正是鴻翼刀的『江山如畫
』,取其「一時多少豪傑」之意,千變萬化,亂人耳目。
朦朧變幻,蘭斯洛瞬間已閃過大小火網,形如鬼魅,無聲無息地出現在
楓兒身後,寶刀筆直劈下。
若是旁人,此招確有希望奏功,但傳承大雪山武學一脈的楓兒,當有人
出現在背後,聽覺與觸覺已同時發出警告,攻出去的長劍近距離回身拖斬,
炎勁再變,烽火神劍直擊而出。
「好厲害!」
蘭斯洛驚呼一聲,撤刀招架,鴻翼刀妙着再現,「多情應笑我」,不可
思議地將襲來火勁轉向,全數反挫回擊,攻她個措手不及。
勁道一爆,兩人身體俱是一震,各自退開。交手多回,楓兒連變多套不
同武術,但蘭斯洛憑着鴻翼刀,御簡抗繁,始終固若磐石,讓楓兒對這刀法
欽佩不已。
「謝謝妳了,楓兒,有妳的幫忙真好,能這樣練習,武功一定進步得快
。」蘭斯洛哈哈一笑,跟着就有些喪氣地瞥向另一邊,「相較之下,這邊的
這傢伙就實在很沒貢獻...」
躺平在一顆大石頭上,流着口水,睡死到人事不知的,自然是那與米蟲
無異的雪特人。最近走的路線是山區,有雪沒機會發揮他的謀生伎倆,也不
可能幫助蘭斯洛練功或是思考,除了趕路,就只好每天睡覺養肥肉。
楓兒的存在,真是給了許多幫助。接過楓兒遞來沾過冰涼溪水的汗巾,
蘭斯洛不由得這樣想着,有這樣一個人,無時無刻關注自己的一舉一動,是
種壓力,卻也是種受寵若驚的溫馨。
這幾天,楓兒幫忙把自己的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凝視她那淡淡的微笑,
實在看不出她是個剛剛承受喪妹之痛的人。不過,楓兒的笑臉並沒有那麼容
易看到,至少對雪特人來說是如此。就自己所見,楓兒與其他人應對時,總
是徹底貫徹冰山美人的一面。
有雪曾經向自己抗議過,但自己總覺得,如果冰冰冷冷是楓兒的性情,
保持這樣,總好過讓她裝出在青樓工作時的職業笑容。
不過,人沒有十全十美。冷豔美貌、武功高強,這是楓兒的優點,但三
人一同上路之後,仍是讓他們發現了這冰山美人的弱處。
事情的發生,是啓程後的第二天傍晚。荒郊野外,自然找不到什麼餐館
,預備啃乾糧的蘭斯洛,受到了雪特人的慫恿。
「呃!讓楓兒做晚飯?這樣好嗎?雖然她是女的沒錯,可是...」
「老大,你擔什麼心呢?能讓美女爲你下廚,這是天下男人的夢想啊!
就算是妮兒小姐,也會做點燒烤什麼的,何況是楓兒小姐這樣完美的女性。
有一位特級廚師曾經說過,做飯就是火的魔術,楓兒小姐這樣會用火,做點
小東西算不了什麼啦!」
似是而非的言論,蘭斯洛頻頻點頭,畢竟比起吃乾糧,有熱騰騰的飯菜
還是比較好。但爲求慎重,他仍是把楓兒找來。
「楓兒,如果可以,今天的晚餐就拜託妳了。妳覺得怎麼樣?」
「如果這是蘭斯洛大人您的意思...」
楓兒在躬身一禮後,離開做準備。由於她答應得太快,使得蘭斯洛沒有
發現,對方的允諾,是基於對自己命令的絕對服從,於是,慘劇就必然地發
生了。
「嗯!廚藝果真是門奇妙的學問,在這之前,我都沒有發現東西這麼容
易就碳化了呢!」
當楓兒滿懷愧疚地,將當天晚餐帶到蘭斯洛面前,她是這麼說的。
蘭斯洛與有雪滿懷疑惑,瞪着面前這堆烏漆抹黑的東西。起初,他們以
爲楓兒帶來木炭,要現場生火做燒烤,直到反覆翻看之後,才確定這堆焦炭
就是今晚食物的原料。從那刻起,楓兒冰山美人的形象,便在雪特人心中留
下不可磨滅的污點...
講起來是滿悲哀。但在楓兒的生命裡,從來也沒什麼機會學習廚藝;在
用火的技術上,她所鑽研的也是如何在最短時間內,使目標焚盡灰化,無關
乎火候控制,驟然下廚,實在是不知所措。回憶起來,爲了有效毒殺目標,
山中老人也曾考慮設立廚藝課程,但最後卻遭全體教職員反對,『學習那種
娘娘腔的東西,嚴重打擊身爲殺手的士氣』,因而作罷。
兩天後,努力控制火候的楓兒,終於成功作出了燒雞,看那油皮酥滑的
鮮美樣,有雪食指大動,立刻就想飽餐一頓;蘭斯洛也有同樣衝動,只是向
來敏銳的直覺阻止了他,而且,雖說外表看起來很棒,但近距離之下,聞不
到半點燒雞的香味,這實在是件詭異的事...
刀子切下,稍一施勁,才割破油皮,蘊含在其內的六陽紫焰立即爆發,
將整隻燒雞化成了一個熊熊大火球,要不是縮手得快,肯定連手臂都給焚燒
殆盡!
「老...老大!這隻雞好危險啊!我從來沒看過會無故**的雞啊!」
「.....有雪,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廚藝就是火的魔術,對不對?」
「是...是啊!又怎麼樣呢?」
「我想...魔術這種東西,果然是不能拿來當飯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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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好了...來,吃蘋果。」
「你這個人啊...喀滋喀滋...真是卑鄙無恥陰險到了極點,講什麼要
堂堂正正的一戰,結果卻用這麼低的手段!」
「哦?爲什麼這麼說呢?」
「因爲...喀滋喀滋...你們這些所謂的高人,一個個都是心理變態,
每次出來不是用假名就是僞裝,從沒一個敢以真面目示人。如果你一開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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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明身份,我們也會比較有防備,纔不會這樣被你突襲打敗。」
「嗯!有道理。可是妳也替我想想,如果我一出來就直接對妳大聲嚷嚷
,『我是天草四郎,現在要與妳一戰』,妳又會有什麼反應呢?就算妳沒有
反應好了,在妳之前我碰上了十七八個看起來有一點功夫的傢伙,聽了我的
話卻全笑倒在地上了。」
逮到人後,天草四郎押着妮兒,去到附近的花家分舵,將她囚禁其內。
當天草四郎亮出形同花家家主親至的令牌,妮兒大吃一驚,萬萬想不到這人
與花家有關係。花家子弟並不曉得他的身份,只是聽他說,「這是四十大盜
的餘孽,要押解給家主,由家主發落」,跟着便依言爲他打理一切。
「既然落到你手裡,要殺要剮隨你的便,你快動手吧!」
「別緊張,小丫頭。殺男人我從不手軟,但美女是用來愛的,不是用來
殺的,所以我不會殺妳,可是我又偏偏答應過朋友,要提妳人頭去見他,所
以只好麻煩妳和我走一趟了。」
「什麼意思?」
「我只答應要把人頭提到他面前,至於人頭下面有沒有身體,這可不關
我的事。」
「你...你是武林前輩耶!堂堂天下三劍之一,怎麼可以這樣撒賴?」
「天下第幾劍是別人叫的,又不是我自己封的。我只作我自己喜歡作的
事,纔不受任何人、任何東西去拘束,天下三劍還是天下三賤對我根本沒意
義。」
把妮兒扔進大牢,隔着鐵牢門,兩人席地對談。天草四郎更帶來大批水
果,自削自食之餘,也慷慨地與他的俘虜分享。牢房目前生意不旺,只此兩
人,聊什麼都不怕給人聽見。
若不是見到這人之前展露的強絕武功,妮兒壓根就不會相信他的身份。
三大神劍之名,是風之大陸習武者的最高神話,『劍聖』陸游、『劍帥』山
中老人、『劍爵』天草四郎,每一個都是蓋世無敵的強者,能與他們並列的
武者,早在兩千年前就死得乾淨,在天位力量重新給世人震撼的此刻,人們
毫不懷疑,這三名魔震之前就已睥睨天下的強者,任一人都有獨立潰滅七大
宗門的能力。
就算是自己這樣漫不經心,膽大包天的人,一聽見天下三劍,也會心兒
一跳,想像到與他們對上時,掌心也不由得冒汗。哪想到今日實際遇上,會
是這麼樣的一個情形。
仍然是那一句,要不是親眼目睹,打死自己也不會相信,這個臭傢伙就
是威震大陸的天草四郎。而且,這個人絕對有雙重人格,早先的那場戰鬥,
當場面見血之後,這人的殺氣與狂態就千百倍地提升,從他的笑聲裡可以感
覺得出來,這個男子絕對地嗜殺,更百分百是在享受殺戮與戰鬥所帶給他的
快感。
這樣的人真是恐怖,那種戰鬥時昂揚到極點的瘋狂,會讓一個人的武功
殺傷力倍增,尚未動手便已盡摧敵人戰意。但結束戰鬥,他現在看來又是一
副土兮兮的鄉巴佬樣子,買了大批水果,說是要彌補自己的胃,好好享用近
一千七百年未曾吃到的大陸口味,還毫無架子地端坐在地,用小刀削水果。
這人的風度似乎也還不壞,起碼對女性是這樣。被擒至今,自己一直對
他冷嘲熱諷,他似乎全不當回事,只是偶爾合握起雙掌,喃喃自語道:『主
啊!請你原諒這頭尖酸刻薄、幼稚無知的羔羊吧!雖然您的確給了她一雙性
感美腿...』,聽到後來會讓人瘋掉,跟這種人鬥嘴根本就是浪費口水。
總之,左看、右看,這人實在和「宗師」兩字連不上關係...
「喂!我問你,我的同伴怎麼了?」
「喔!那個使白鹿洞武功的小子嗎?沒什麼意外的話,應該是死了,不
過...我沒時間找屍體,要是他狗運好,說不定還活着呢!而且...」
「而且什麼?」
「沒什麼,吃香蕉吧!」
天草四郎的表情明顯閃過一絲疑惑,妮兒當然不會放過這機會,朗聲道
:「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沒有把握殺掉他。哼!什麼天下三劍,連區區
一個白鹿洞弟子都殺不掉,難怪當年你會敗在人家白鹿洞宗師手上...」
這句話明顯引起了天草四郎的注意,他慢慢側過頭來,目中散發森冷的
寒意。本該極具壓迫感的場面,卻因爲他嘴裡兀自塞滿了香蕉泥,而讓妮兒
拼命忍住快要崩潰的笑意。
「妳說的那是什麼鬼話?」
「哼!可別以爲我不曉得,整個江湖都傳遍了,當年你就是因爲在劍聖
陸游手下一招慘敗,羞愧得不敢見人,這才躲到海外,永遠不踏上大陸一步
。」妮兒說得有點心虛,其實她也只是聽過一些傳聞,只是橫豎是傳聞,就
順便加油添醋吧。
「我...我會敗給陸老兒?!」
「抱歉啊!聽說你和人家月賢者年紀相近,輩份相當;叫人家老兒,你
自己又年輕到哪裡去?別以爲撐着張娃娃臉,就可以到處招搖撞騙,現在的
女孩沒那麼容易上當。」
「混帳,真是混帳透頂,我...」天草四郎扔下懷中水果,站了起來,
像是要說什麼,卻盯着妮兒,沒有說話。
妮兒心中惋惜,激將失敗。要是自己有源五郎或雪特人那般口才,說不
定就可氣得這傢伙暴跳如雷,找到逃跑機會。哪知這念頭才一起,對方的回
答卻讓她險些嚇掉了下巴。
「多言無益,我說得再多,妳也不會相信。好,反正我本來也就有這目
的,我現在就殺上白鹿洞,找陸老兒一決勝負,看看究竟是誰高明一些。」
天啊!沒想到會遇上個比自己更直線條的蠢蛋,難道就爲了自己的一句
話,世上兩名最頂尖的天位強者就要決一死戰了嗎?
「長腿帥妞,告訴我,白鹿洞在哪個方向?」
「西...西邊!」
話聲未了,天草四郎已經破屋而出。他身法好快,才一眨眼,妮兒已經
感受不到他的氣息,只有一件事頗奇怪,白鹿洞在西方,他爲什麼朝着北方
飛馳去了?
真可惜,天下三劍之二的互鬥,這是多麼讓人振奮的一戰,自己若能親
眼目睹,肯定以後夢到都會笑。
先不管那個,少了這人的看守,自己沒傷沒病,這小小鐵牢怎困得住自
己?
妮兒一運勁,撕裂鐵門,正要逃脫,眼前人影一閃,天草四郎已經出現
,出手如風,點住她重要大穴。
「差點忘了,我一去,妳不就跑了嗎?現在我把妳制住,明天一早花家
的人就會把妳運往基格魯,我會在妳抵達之前回來的。」
話聲一完,天草四郎身形晃動,再次破屋而出,這次竟是施展魔導師的
高速移動咒文。奇怪的是,這次是一道光影橫掠過東邊夜空,眨眼就消失不
見,連想叫他回頭的機會都沒有。
(這...這個人到底是在幹什麼啊?東邊西邊搞不清楚,這些武林高人
一個個腦子都有問題嗎?)
滿心不解,妮兒放任自己身體慢慢坐倒,不久後,她稍微有點擔心,自
己現在重要穴道被封,動彈不得,要是突然來了什麼人,對己意圖侵害,結
果豈不是大大糟糕!
都是那可惡的源五郎不好...呃!其實好像和他沒什麼關係,但人一生
氣,就很自然地怪到他身上,大概是這一陣子沒事就把他叫過來踹,當出氣
包當慣了,忽然少了他,還真有點怪。
這死人妖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真是笨蛋,以他那時候的身體,還想要阻住天草四郎,根本就是自殺行
爲嘛!現在弄到個生死未卜,天草雖然說找不到屍體,有生存希望,但照兩
人激戰的程度來看,源五郎不死也重傷,絕沒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天位高手的肉體異於常人,一旦進入天位,肉體的新陳代謝速度比常人
略快,傷勢回覆也會稍快,但回覆咒文卻幾乎不能產生作用,特別是在天位
對戰的情形下。源五郎若受重傷,現在肯定是好危險的。
當他以爲自己已遇害,瞬間把什麼理智冷靜全拋掉,變得暴躁與狂怒,
疾衝上前的時候,將那一切全聽在耳裡的自己,心裡忽然跳得好快。
有些着急,有些擔心,好像還有幾分沾沾自喜...這種心情是怎麼一回
事呢?
想着想着,一種擔憂與失落,襲上了妮兒心頭。自從四十大盜潰滅,她
一直與源五郎爲伴,此刻連他也不在了,自己變得孑然一身,久違的惶恐感
,再次令她感到徬徨與不安。
可惡!死人妖,你究竟死到哪裡去了?要是你沒有死的話,那就趕快出
來啊...
一陣嘈雜腳步聲打亂少女的思緒,像是有什麼人靠近了。這也難怪,天
草他說走就走,還轟穿牢房這樣驚天動地,花家分舵裡的人起碼也會過來看
看吧!
真糟糕,自己好歹也算是美女級的人物,偏生現在動彈不得,花家子弟
多是男性,要是趁機對自己不軌,這該如何是好?
想起一些發生在監牢裡的污穢傳聞,妮兒皺起了眉頭,而仿似與她的想
法相呼應,一陣古怪異聲響起,有某個人來到了身前。
一伸手便拉彎了鐵門,來人蹲低在少女身旁,濃厚的男子氣息,立刻告
訴妮兒來人的性別。戴着黑麪罩、黑頭套,一身夜行衣,完全遮掩了本來面
目,只露出一雙不懷好意的邪笑眼眸。冷笑兩聲,而他更伸手往少女粉頸摸
去。
「你...你不要亂來!要是你真敢動手,我就咬你,還...還要吐口水
、流鼻涕在你身上,讓你做不下去!」
「嘿!有精神說這些,那妳大概沒問題了...」聲音模糊,聽不清本來
身份,看得出這人極力想隱藏身份。
兩指點在肩頭,內力到處,被封閉的穴道自動解開。爲了怕損及妮兒身
體,天草四郎下指不敢太重,但沒有天位修爲亦是解不開,換言之,這人也
是天位高手?
穴道一解,妮兒立刻坐起身,卻看到那人已站在北邊牆壁的破口,招手
示意她快些離開。
「喂!你是誰?」
匆匆趕到那人身邊,妮兒想要先弄清楚這人身份。神秘兮兮的,說不定
是不懷好意的可疑人物呢!
拗不過少女的堅持,這神秘人不願再開口,僅是用腳尖在地上輕輕寫了
兩個字。
『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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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龍騰山脈縱走,蘭斯洛一行人亦在趕赴基格魯,這天傍晚,三人巧
遇一支商隊,在這罕見人跡的山路上,遇着旅伴,也是件值得欣喜的事,兩
邊一陣寒暄,恰巧時候也晚了,便決定就地紮營。
楓兒希望與陌生人保持距離,但已對地獄伙食感到胃部痙攣的蘭斯洛、
有雪,則竭力找理由留下,橫豎對方沒認出自己是通緝犯,付幾枚銀幣,搭
夥吃上一頓,豈不妙哉?
夜裡獨自練刀,行功完畢,最理想的便是進冰水潭泡澡,而仰望天上星
辰,蘭斯洛有着一種特別的感受。
星空真是一片奇妙的東西,不管走到哪裡,都會看到同樣的星星,縱然
人與人相隔萬里,卻仍可以透過這片遼闊星海,有着某種程度的相連。此刻
,是不是也有人和自己抱着同樣心思,在仰望這片美麗夜空呢?
「蘭斯洛大人,夜已經深了,潭水很冰,請保重身體。」
楓兒像平常一樣作着叮囑,將這當作是自己的職責。這名從不扭捏作態
的女子,縱使瞧着面前男子的裸體,表情也沒有任何不自然,這是蘭斯洛最
慶幸的地方,因爲這樣的相處模式,可以讓他少花很多無謂心思。
「嘿!楓兒,口風不要那麼緊嘛!能不能多告訴我一下,妳們家小姐到
底是什麼樣的人?她去基格魯又是爲了什麼呢?」
「口風緊,是我的職業需要,蘭斯洛大人。」楓兒道:「第一個問題,
我很難回答;但小姐之所以在基格魯,是因爲雷因斯女王到基格魯賑災,小
姐與女王陛下形影不離,也因此就待在該處了。」
「哦?這麼說,小草不僅是貴族千金,自己也還在雷因斯任職,是宮廷
裡的女官囉!」
「嗯...是的。」就某方面來講,完全符合事實,沒有否認的必要。
「那小草的父親呢?也是雷因斯的大人物嗎?」
「嗯...曾經是。小姐的父親,以前曾在雷因斯擁有很高的地位,是任
何人都要敬之三分的大人物。」雖未任官,但前任白家家主,在雷因斯應該
是僅次於女王的重要角**!
「曾經?那現在呢?是退休了?還是死掉了?」
不清楚這問題的正確答案,楓兒只能歉然微笑,搖頭不語。
「是嗎?連妳也不知道啊...小草他們家在雷因斯,有這麼大的來頭啊
!」
幾分揣揣不安,蘭斯洛低聲自語着。自暹羅歸來後,和小草的感情日益
穩固,除了小草的付出,自己與四十大盜逐漸闖出名堂,聲威日振,亦是主
因。因爲感覺到身份地位提升,有自信配得上人家,這也才比較敢對她放下
感情。
不過,聽到楓兒所說,小草一家在雷因斯可是大到不得了的大貴族,本
身還在宮廷內任職,深獲女王信任,蘭斯洛心中又開始不安。而且,說到底
,她是一個出身尊貴的千金小姐,自己卻是一個混身草莽的強盜頭,縱使混
得再顯赫,那也只是更拉開彼此間的差距。
她的父母看見自己,會有什麼想法?知道女兒和這樣的人來往,正常人
都不會贊成吧!雖然小草是個有主見、思想獨特的慧黠女子,但兩人身處的
大環境實在...
還有,當初是與小草約在基格魯見面,但是現在非但送不出禮物,還搞
到四十大盜全軍覆沒,以生平從所未有的衰樣去見她。小草應該是不會嫌自
己的,但是這麼丟臉的樣子,怎麼能...
唉!是不是應該放棄,別去基格魯好了...
蘭斯洛不是善於隱藏心意的那種人,心裡想着,自然也就形於顏色,令
一旁的楓兒,全然瞭解他的想法。
「蘭斯洛大人,在您這麼認爲之前,我希望您能想一想,小姐此刻是用
什麼樣的心情,在基格魯等待您的到來!」
不欲對事情多所幹涉,但到最後,楓兒仍是覺得自己有必要開口,雖然
這並不符合她的個性,也不合莉雅一直以來的心意,一種不願意給丈夫心理
壓力的心意...
「現在的蘭斯洛大人,是艾爾鐵諾必誅之而後快的對象。您是四十大盜
之首,與石家、花家都有深仇,又痛毆了艾爾鐵諾皇帝,只要您一現身,艾
爾鐵諾必定要您的性命。更有甚者,您的武功一日千里,爲了不重蹈當初劍
仙李煜的覆轍,艾爾鐵諾必然將您當作大敵,要在您羽翼未成之前剷除,換
言之,收容您的地方,定會成爲艾爾鐵諾的攻擊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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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兒淡淡道:「這些事情,小姐都是知道的,她卻從來沒有說過什麼,
只是衷心期待您的到來,與您分擔這一切。這樣子的心情,並不要求您的回
報,不過如果您還對她有所懷疑,那小姐不是很可憐嗎?」
聽了楓兒的話,蘭斯洛也只能沈默不語了。誠然他不喜歡欠人人情,也
不喜歡讓心愛的女人看見自己糗樣,可是,眼下自己舉目無親、無處可去,
這是事實,那黑袍魔女華扁鵲也說,除非是雷因斯,不然找不到配解藥的藥
草,自己與雷因斯毫無瓜葛,又是臭名在外的強盜,他們憑什麼肯給自己藥
草,還不是隻有靠在雷因斯宮廷任重職的小草,縱然不願意,這人情卻是欠
定了。
楓兒講得很對,現在不是執着自尊與面子的時候,要是真的不願意欠人
什麼,那就好好記下這筆人情,早日償還吧!此時此刻,別再因爲自己的無
謂心結,給其他人帶來負擔...
「謝謝妳啊!楓兒,我現在覺得,比較清楚將來的路該怎麼走了,我會
儘量努力,不給小草與妳多添麻煩的。」
對於蘭斯洛的表白,楓兒欠身一禮,做出符合她風格的迴應。
「您客氣了。不管怎樣,請您相信,小姐和我總是會站在您這邊的。」
自牢獄逃脫,妮兒心有不甘,順道放了把火,燒得花家分舵人仰馬翻,
這才心滿意足地開溜。開玩笑,讓自己蹲苦窯的爛地方,不留下點東西做紀
念,豈不是太不合自己作風了?
前頭那黑衣蒙面人,似乎不贊同這樣招搖的行爲,但爲求儘速脫離此地
,也就不做阻止,讓少女出氣之後趕快上路。
跟在這神秘人身後,妮兒滿心懷疑。起初,她以爲這男子是源五郎改扮
而來,但看清楚之後,這人的身形、動作,肯定不是源五郎,但又有幾分熟
悉,似乎曾經在哪裡看過。
唯一肯定的是,這個署名『莫問』的男人,對身份的絕對保密,而且看
得出來,他好像極力想與自己撇清,擺明了只等救自己脫險,就馬上分道揚
鑣的架勢。妮兒不禁有幾分生氣,自己難道是洪水猛獸嗎?爲何這男人一副
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
就某方面而言,這評價其實沒有錯,至少,在當日參與枯耳山之役的飛
龍騎士眼中,這個一邊咆哮、一邊擡起大石往空中亂砸的怪力少女,幾乎是
和暴龍同等級的危險生物...
「好了,花家的人不會追來,妳趁早逃跑吧,晚了可能就來不及了。」
黑衣人一副緊張模樣,如果不是比手語浪費時間,說不定連話都不肯講。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走。」
「不行?爲什麼?」
「因爲我是個家教良好的大美人。」妮兒插着腰,神氣說道:「美少女
家訓第一條,入夜之後,不可以隨便和陌生男子走在一起。如果要我離開,
最起碼我要知道你是什麼人?」
這不是個耍大小姐脾氣的時候,不過看這人鬼鬼祟祟,肯定有什麼不可
告人之處。這人又有天位力量,與其就這樣被他甩掉...如果能拉他入夥,
遇上什麼危難也有點保障,嘿!跟源五郎那傢伙相處多日,自己多少也學到
了點他的奸詐狡猾...
而那黑衣人擺明是快要翻白眼了,有生以來,他終於被迫理解到,女人
是多麼不可理喻的生物!
「拜託!妳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很危險,如果不盡快逃離此地,那我們
可能就...」
「那...你們這對姦夫淫婦,就要雙宿雙飛了!」
突來的聲音,讓兩個人面對面呆住,半晌後,才一齊轉過頭去,仰望那
漂浮於上空的冷峻身影。
「妳這個狡猾的死丫頭!竟然騙我白鹿洞在西邊,幸...幸好我精明,
在海上發現不對,不然照妳說的方向趕去,差點就跑回日本了!」
(這...這個人在胡說些什麼啊?)
對天草四郎的指責感到不解,但妮兒旋即想起他先前在牢裡的怪異舉動
,一個想法登時出現在腦海。
(該...該不會這個人的方向感是...是...)
沒等少女回答,天草四郎的目光已移向地上的黑衣人。
「小子!你膽子挺大的啊!被我擒下的俘虜,你也敢來搶!」天草四郎
睨瞧着下方兩人,輕聲冷笑。
「不!天草前輩您弄錯了,其實晚輩我只是路過,我根本...」話還沒
說完,已經給妮兒從旁一把勾住手臂,毫不避嫌地親暱貼着。
「啊!我向你介紹一下,飄在上頭的那個白癡小天天,是剛剛被我甩掉
的上任情夫,姓天草,家裡排行第四的便是。個性暴躁,被懷疑有輕微的變
態,附帶一提,聽說他殺男人從不手軟!」
妮兒擡頭道:「我也順便向你介紹,這是我目前的新任男友,他是...
呃!神秘人先生!因爲不忍心我這樣的美少女,落入你那骯髒的魔掌,特別
冒險來救我出火坑的。」
縱然想裝得嫵媚動人些,妮兒仍是學不像郝可蓮那樣的絕代妖姬,言語
上也無法太放肆,但認清天草嗜戰的個性,把目的放在弄亂場面,這點仍是
可以做到的。
黑衣人像是還想解釋撇清,上方的天草話也不多說,隨意一彈指,無匹
劍勁直射下來,盡封所有退路,黑衣人無奈,唯有抽劍招架。
橫劍於胸,幾乎是使盡了全身力道,長劍上火花四冒,黑衣人手腕劇痛
,幾乎滑退出一丈,卻終於在這一招之下得保無事,正在考慮要不要立刻掉
頭就跑,免得和這超越自己太多的煞星動手,前頭的妮兒已經大叫起來。
「這把劍...啊!你不就是那個逐魔獵人韓特嗎?」
「不、不是啊!我不是韓特,也不是什麼逐魔獵人...我、我是來自冰
之大陸的逐魔星人...」
心情極度緊張,根本就已經語無倫次,更立刻被妮兒抓住衣領,喝問道
:「你這傢伙爲什麼會在這裡?你到底是來幹嘛的?爲什麼一副要躲着我的
樣子?」
「旭烈兀那傢伙當初只委託我保護妳,可沒說會碰上天草四郎這種狠角
色啊...」
「你好歹也算是一個天位高手,難道就沒有半點自尊嗎?天草四郎有什
麼了不起,和他拼了就是。」
「和他拼?那不是等於要我挑戰陸游?我們之間差了起碼一個天位,戰
起來穩死的。如果給我一座金山那還有話講,現在旭烈兀又沒答應給我加錢
,要我囊裡空空去戰三大神劍,我去妳媽的呀!」
「混帳!你這樣膽小懦弱,還能算是男人嗎?」
「哈!要講這種話,等妳這男人婆真的能算是個女人再說!」
一男一女怒目相視,彼此越說越火大,要不是有人阻止,說不定就要把
大敵拋在一旁,彼此先對幹一架了。
「抱歉...時間已經滿晚的了,如果兩位不介意,我現在可以動手了嗎
?」天草四郎微笑道:「太晚睡對身體不好,不過如果是永眠的話,那就可
以不必擔心了。」
他這話才說完,妮兒與韓特對瞪一眼,不約而同地掉頭就跑,朝兩個不
同方向飛奔而去。
(哼!天草老頭的目標只是那笨丫頭,不和她跑在一起,那我就沒有事
了!)
(哈!笨男人,天草要戰也只會找男人,只要我不和那愛錢蠢蛋跑在一
起,就有希望開溜了!開玩笑,我要趕着去基格魯阻礙他們,怎麼可以被留
在這裡呢?)
不一樣的念頭,卻是同樣的沒命奔馳,默契之佳,就連上空的天草四郎
也有些看得傻眼。
「呵...真是有意思,這就是現在的年輕人嗎?主啊!您真是讓我見識
到了有趣的東西啊!」
天草四郎在空中啞然失笑,做了個類似用餐前的禱告手勢,跟着睜開雙
眼,要開始進行這頓令他興奮的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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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們!這是讓你們警惕,別小看了大人!就算我一步不離,你們也
未必跑得了啊!」
天草四郎指頭微曲,連環劍氣彈射而出。自現身至今,與源五郎、紫鈺
對戰,天草四郎一直也僅是以指代劍,或是隨意迫發劍氣。有着身爲武者的
尊嚴,眼前這些小輩就沒有資格要自己拔劍或動用實招。
「叫做韓特的小鬼,既然你也有天位修爲,有本事就在喪命之前跑出百
裡吧!」
一道靛藍劍氣準確地射向韓特後心,既快且疾,若不招架,立刻便要喪
命身亡,韓特無奈,唯有止步,所幸這一劍威力雖強,卻留下了閃躲餘地,
讓他可以不必硬拼地選擇後退,但是當三道劍氣先後封住去路,他登時明白
了敵人用意。
(糟!他想把我逼回去!)
雖然明白,但對方的力量、準確控制均遠勝於己,在絕沒可能硬拼闖關
的情形下,韓特只有一步步地被逼回...
「而小丫頭,我確實答應過不會殺妳,不過,能讓女孩子回頭的方法有
很多,妳要是跑得下去就跑吧!」
劍氣連珠,如矢如炮,交錯落在妮兒左右,濺激起的土石柱直衝十餘丈
,聲勢駭人,但在天草精準控制下,連妮兒半根頭髮也傷不到。
傷不到人,卻仍可造成打擊,三人本是位於市街,此刻夜色已深,居民
早已就寢,給三人一番嚷鬧,不少人給吵起,卻顧忌外頭江湖仇殺,不敢探
頭張望。
天草四郎的劍氣威力強猛,街道又沒多寬,既要射不中妮兒,那落點自
然就是兩排民房。以他強天位級數出手,劍氣殺傷力殊不遜於天火隕雷,只
聽見兩排民房爆破聲不絕,人們驚惶地想要逃出,卻又一一在那震天爆響裡
,全家老小一同被炸得粉碎,更還有許多人連發生什麼事也不知,慘叫都不
及發出,就此被轟成粉碎。
劍氣混和血沫土石,衝起一道道赤紅色的三角尖錐柱,交錯組出一道怪
異卻壯觀的景象,也許這些東西沒有實質殺傷力,但妮兒仍能感受到,內裡
枉死者的種種不甘與悲怨。
少女曾奔馳過的道路,頃刻間便化爲一條染血長路,極度驚愕,令她全
然驚愣,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卻不敢回頭,回看背後那一連串血腥景象,
耳內兀自傳來天草的長笑。
「哈!到底是修爲不足啊!這一代的年輕人歷練太差,這麼點人命就停
下腳步啦!我還以爲妳可以撐出百里的,丫頭,好可惜啊!」
沒法再硬跑下去,妮兒調轉過頭,憤怒地朝天草四郎奔去,心裡感覺卻
是一片冰涼,腦中反覆迴響當日源五郎說過的話。
『宅心仁厚是好事。但當進入天位,當人類擁有了本不該屬於人類的力
量,人們的作法與價值觀會有極大改變。假若一個人不再把生命視作生命,
他的所作所爲就絕對恐怖,而面對這樣的人,仍保有一顆善心的妳,又要拿
什麼籌碼與他玩下去呢?』
原來...死人妖講的都是真的.......
天位戰進行的時候,每一招過強的威力,總是會牽連到附近。所以在九
州大戰時期,每當高手們以天位力量戰鬥,不論勝負,總是拖着大量生命陪
葬,作爲此戰的綴物,若是戰場不住轉移,拉大範圍,一場決戰死傷成千上
萬,都不稀奇。
可是,被牽連進去的,無分敵我,都是無辜者,就如此刻,那些死傷者
不全都是自己的責任嗎?
腳步加快,眼睛卻不敢往旁邊稍瞥一下,生怕自己目睹了那殘酷的景象
後,會當場無力地跪下來,沒法再支持下去。
韓特被逼回天草身前,眼見雙方距離越來越近,再不設法掙得主動,只
有等着落敗身死,現在要逃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全力一拼,再找空隙逃命,
就還有一線生機,既然鳴雷劍已重回己手,那就用當日自己的得意絕招一拼
吧!
將天位力量灌注入鳴雷劍中,隨着劍裡法咒能量積聚,天上雷雲急遽密
布,隱約可見金蛇竄動。手一擲,鳴雷劍直飛入空,轟雷聲大作,霹靂電光
急竄,瘋狂地打在劍刃上。
韓特身影如墨,急追而上,手一展,已將鳴雷劍重握手中,配合本身功
力,將電勁交織組出一道金電巨劍,威凌劈下。
已入天位的內力,遠勝數年之前。劍未至,無數細小電流狂笞地面,飛
沙走石,地表破裂,卻影響不了兀自漂浮於空,微笑仰視的天草四郎。
「魔法劍嗎?許久未見的有趣花招,但傳聞中只爲錢賣命的你,此刻亦
有一絲不該有的怒意,是不是剛纔的景象也刺激到小子你了呢?」
「廢話!你隨便殺掉的那些人,他們...他們都是錢啊!說不定他們以
後也會花錢僱我,誰準你在這裡隨便殺人的!」
「唔!有意思的回答,就但願一切能如你所說吧!」
電劍斬下,和長達丈許的閃電巨劍相比,天草四郎的身影是那麼渺小,
但當他旋身一指,與電劍相抵,韓特卻感覺到一股直覺的恐懼,自己的劍勢
不知爲何開始迅速崩潰、瓦解。
「換做強天位的其他人,小子你這劍或有迫他們硬拼一擊的實力,可是
你卻不幸碰上了曾爲魔法劍士的我。奉主的聖名,雷之精靈,給我退吧!」
天草四郎長吟一聲,原本積聚在鳴雷劍上的炫目電光,剎那間消逝無蹤
,絕招驟然被破解的韓特,更因爲咒力反噬,渾身就像是血液被掏空一樣,
氣悶難受得只想死去。
「臨陣對敵,不一定需要蠻力,小子,好好記着這點吧!或許你來世用
得着...」
天草四郎一記劍指正中韓特胸口,第一重勁道甫吐,已將他護身真氣擊
潰,胸骨半數碎斷,鮮血狂噴,而跟着的第二道劍勁,則可有效率地將這差
了一個天位的小輩擊殺。
「天草!」
後方響起勁風聲,有人躍起攻擊,從聲音判斷,是妮兒的直拳,天草四
郎毫不在意,護身內勁一吐,要將妮兒鎖停在半空。
(什麼?)
雖是地界,盛怒之下心中無我,功力卻能再長三分,不可思議地突破了
自己的封鎖氣網,直擊而來。
就算打中,也不會有什麼效果。而立即再發第二重勁力,要停止這不知
天高地厚的丫頭,只是件簡單小事...不過,要停止她嗎?
微側過目光,天草瞥見了一雙盛怒之中蘊含着傷悲,凜凜威風的眼眸,
在那眼神裡,讓他感覺到一種許久未見到的美感。
還是不要吧...
砰然一聲響,在韓特快掉出眼珠的詫異眼神中,少女充滿力道的拳頭,
結實地痛毆在天草四郎白皙的左臉上,跟着又是一記左拳,天生神力,把這
不可一世的天位強者打得跌飛了出去,像團擲出垃圾,狼狽地落往遠方。
「混蛋!你們這些進天位的都是變態!」
沒有天位修爲,一擊之後,妮兒墜回地面,卻仍自嘶聲力竭地,朝天草
四郎消逝方向大吼。
「有了天位力量,就可以隨隨便便亂殺人嗎?這樣子...這個樣子...
你們到底把生命當成是什麼?」
連續幾句大叫,少女雙肩微顫,聲音裡更蘊着哭音,在夜空裡分外顯得
刺耳。
韓特亦跌落在地,天草四郎第二重勁未發,他僥倖保得一命,聽見妮兒
的叫聲,心中微嘆,扯脫已沒意義的頭套,一面運功鎮傷,一面想出聲請妮
兒來扶一下,忽然眼睛瞪得老大。
妮兒心中警兆一現,頸後一緊,已給人掐住舉了起來。
「主說,人打了你的左臉,就要給她打你的右臉,這點我可是做到了喔
!」
和之前相比,這時的天草四郎顯得狼狽,受了少女兩記重拳,他嘴角微
腫,一絲血線筆直流淌下來,但表情卻顯得沉靜,墨黑眼瞳更形深邃,一種
靜得讓人不安的深邃。
「啊!託妳剛纔兩拳的福,我現在的心情覺得很舒暢...」
聲音輕緩,但生命與這人從未交集的少女,此時並不曉得他說的並非是
反話。
「你要殺就殺好了,不要再假惺惺地裝模作樣,你這種人讓我噁心透了
,殺掉這麼多人,你這變態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呵!被我這魔頭殺掉,這些人都有機會上天堂吧!聽說你們四十
大盜殺人如麻,幹掉的人命不比我少啊!爲什麼這點小場面就讓妳嚇成這樣
呢?」
「那是別人誤傳!而且...就算我們殺人,那種心情和出發點也和你這
變態不一樣!」
「大家都是殺人,有什麼不同呢?不管出發點和心情是什麼,還是一樣
把人殺掉了,就算妳會覺得心痛,就算不得不殺,殺掉的人還是不會回來,
那我們最後又有什麼差別呢...」
天草四郎的聲音很輕、很慢,目光也跟着變得縹遠,與其說他在對妮兒
說話,倒更像是陷入了一種自我迷惘裡。
「那...我...我怎麼會知道你這殺人狂的想法?你要動手就快一點,
有本事就把今天在這裡的我們都殺了,不然等我們有一天武功強過你,一定
也會把你這魔頭屠宰下地獄!」
不願向天草四郎屈服,妮兒憤怒地叫着,卻不顧一旁的韓特面色發白,
偷偷地想找路走。
「是啊!都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好像也不能不殺妳了!」天草四郎手下
施勁,喃喃道:「可惜啊!丫頭,我本來期望妳能解答我一些問題的...」
正要下手,怪異而尖銳的破風聲響起,八道黃紙片飛射至天草四郎腳下
,甫一着地,立即爆起濃煙,景色一陣錯亂,黑夜街道驟化作一重重高山流
水。
(有術數高手來到!)
天草四郎一凝神,發現手上妮兒重量有變,指間一吐勁,卻已遲了一步
,只感覺滿手碎紙屑。
(符紙?東方仙術.....白鹿洞!還是...)
巨吼聲在耳畔響起,全無可能的情形,三頭赤紅色飛龍出現在身側,巨
大利爪連續撲擊在身上,更恃着近距離之便,一頭張口就咬住天草四郎胸部
以上。
「區區傀儡,會有用嗎?」
爆喝聲中,天草四郎護身劍氣如輪飛轉,剎那間就將所有障礙物破開,
什麼巨龍、什麼高山,全給斬成粉碎,化作杏黃紙屑,雪片般紛墜落地。
想當然爾,韓特與妮兒早已沒了蹤影。
天草四郎凝視自己前襟上的破口,這代表適才的巨龍並非幻象,雖是符
紙傀儡,但在操縱者的魔力下,絕對具有等同一頭赤龍的殺傷力,而有這樣
高深魔力的,放眼大陸,也不滿五指之數...
「是嗎?我終於又遇到妳了...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妳還是和他在一起
嗎?但願是沒有吧...不然...不然...」
注視着地上碎符紙片,獨立街心,對着自己所猜的那人,天草四郎苦笑
低語,當「不然」兩字反覆說着,卻找不到接續的話語,他黯然垂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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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好好想想,別給人盲目設計了也不知道!』
結束與天草四郎一戰後,紫鈺因爲身心兩方面的疲憊與迷惘,發令飛龍
騎士們退回升龍山,自己亦從追剿敵人的第一線退下來。
在與天草四郎對峙時,是因爲源五郎的幫助,族人們才得以倖存,這點
讓紫鈺對此人印象頗改,在納悶他與天草四郎比拼的後果之餘,更不由自主
地想起這人之前講過的話。
給人盲目設計?
他指的會是什麼呢?思前想後,目前的自己,並沒有任何會給人利用的
破綻啊!但歸納他之前說過的話語,難道是殲滅四十大盜這件事的本身有了
問題?
掃蕩四十大盜,這是當日師父陸游親自下的指令,也是因爲這樣,自己
纔沒有半分懷疑,認真地去執行。
月賢者陸游在風之大陸上,幾乎是神明一般的存在,除了他無人能敵的
武功,更因爲他在九州大戰時擊殺魔族帝皇,致使魔族敗退的功績,之後一
直到現在,比起消逝無蹤的皇太極與卡達爾,陸游始終主持大陸上的正義;
就龍族而言,要不是陸游出手相助,早一千七百年前,龍族就覆亡在天草四
郎手上了。
在自己身上又何嘗不是呢?天生練武奇材,卻又生而體弱,註定只有二
十歲壽元,若非師父和二師兄千方百計找來傳說中的九天冰蟾,自己早就病
發身亡,哪可能在這裡想東想西?這樣的恩人,自己卻還對他們有所懷疑,
這樣不是太不應該了嗎?
但是...懷疑這種事,一旦開了頭,就不是那麼容易止住的。
回想枯耳山上,見到那匪首蘭斯洛,這人粗蠻無禮,鄙俗下流得讓人打
從心裡討厭,可是看那坦蕩蕩的眼神,似乎...不像是個無惡不作的壞人,
至少不像有傳說中那麼壞。
還有源五郎。儘管打初識起,雙方就一直處於敵對,但是在兩次交手裡
,這人似乎就對自己沒有惡意,甚至還頗爲維護。否則,以自己小覷他實力
的大意,他是有機會偷襲,將自己重創的;對戰天草時,身爲敵人的他更可
以袖手旁觀,讓飛龍騎士傷亡在天草四郎手裡,落得乾淨。
物以類聚,四十大盜若都是這樣的人,那便與傳說中的窮兇極惡不類,
然而,假如阿里巴巴四十大盜不是壞人,師父又爲何要自己去殲滅他們呢?
儘管情感上不願去思考,但腦裡一出現了疑問,天生的理智思緒立刻開
始條理分析,包括種種陰暗面考量也一併納入。
天下混亂之勢將現,隨着新生代天位高手的一一崛起,大陸上的舊有勢
力版圖勢必重新分配,這股衝擊,就連各門派中實力最雄厚的白鹿洞,也不
能倖免,那麼,搶先鞏固自己實力,就是白鹿洞執掌者必須的考量。
怎麼鞏固實力呢?善意的結盟固然是種方法,但以手段上來着眼,也有
讓對方不得不依附己方的這種作法。例如說,讓對方做出一些無可挽回的行
爲...
倘使四十大盜並不如師父所說的單純,那麼將他們消滅掉的龍族,會不
會已在無意中,與某個勢力反目成仇了呢?
等等,這結論太荒謬了...那不過是個強盜團啊!沒有任何背景,更談
不上有稱雄大陸的野心,自己的設想似乎太荒謬了。
但是,紫鈺想到枯耳山之役,捨命阻止自己追殺的那三人,武功並非庸
手,更像是某個世家集團訓練出的死士,要用這個當證據,說明四十大盜背
後有人在操控,倒也不算空穴來風。
而且...四十大盜至今,起碼有三名天位高手,不論其他,單是這三人
聯合,就已經是一個很恐怖的實力了。
越想越是不安,最後,紫鈺決定親自上白鹿洞,去詢問當事人。師父陸
遊正在閉關,假若他是有心避開自己,那是定然見他不着的,不過,仍有另
外一人可問,白鹿洞中有東方仙術的水鏡裝置,千里傳形,可以省去直奔西
方國境的麻煩。
隔着水鏡,鐵面雪衣的俊逸身影出現在水波上。與從未花時間修練術數
的自己不同,入門最久的二師兄,在精通白鹿洞武術之餘,也是一等一優秀
的仙道士,不必使用特殊裝備,對着任何一灘水都能施展水鏡術。
聆聽師妹的疑問,些許沈默後,對着眼前海洋,也對着水波上的女子身
影,公瑾說話了。
「假如妳覺得有疑問的話,就自己去求證啊!」
「咦?」
「師父閉關,白鹿洞中無人是妳之敵,就算對我不信任,我也打妳不過
,更沒能力阻止妳大開殺戒,既然這樣,妳大可直接去求證,用妳的眼睛和
耳朵,實際去了解什麼纔是真實,這樣比詢問我這個嫌疑者,來得可靠多了
吧!」
沒有想到公瑾會還以這樣的回答,紫鈺一陣思索,點頭告辭。亦在她關
閉水鏡離去後,將師兄妹對談看在眼裡,始終隨侍在公瑾身邊的蔣忠,向主
公提出他的不安。
「公瑾大人,這樣子真的可以嗎?如果讓您師妹知道了真相,您之前所
做的不就全部完了嗎?」
「.......」
公瑾沉默着,並沒有說什麼。他看得出紫鈺的懷疑,也曉得在這疑竇初
生的此刻,只要自己斬釘截鐵地一句『絕無此事』,就可以暫時壓住紫鈺的
心情,不過.....
「讓她自己去尋找出路吧!這是每個身在迷宮中的迷惘者,所應有的權
利...」
只是當初還真是想不到,那個應該死在西湖地底的小子,居然還生還着
,並且還以更具威脅性的姿態,重新又立在自己身前。這一次,不是預感,
那小子是真的對艾爾鐵諾造成威脅了。
但...真的是想不到嗎?還是自己壓根就在期待這結果?當時自己也曾
料到紫鈺會手下弄鬼,只要親自去確認一遍,這小子絕無生理,但自己卻沒
有這樣做。
爲何總是這樣了?明明早已下定決心,卻又在每個可能出軌的節骨眼,
半刻意地漠視眼前的破綻,任由日後的險難出現。
一如此刻...
一如當初在西湖...
一如多年前在唐國的雨夜...
自己到底是在做什麼?又到底是在期待着什麼呢?
「小喬...我好像變笨了,那個答案...妳可以告訴我嗎?」
沒有讓旁人聽到,這是公瑾低訴給某個不在此地之人的心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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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着查證的紫鈺,首先找到了風之大陸的情報門戶,青樓聯盟。她出示
信物,以白鹿洞特使的身份,向青樓聯盟的代表調閱資料。
「這令符...您是代表陸大宗師而來的啊!那麼...不知道您想要查閱
阿里巴巴四十大盜哪方面的資料呢?」對方的回答很客氣,但也聽得出些許
遲疑。
「請給我阿里巴巴四十大盜的一切犯案資料,謝謝。」
「犯案資料啊...這倒是容易。」
如釋重負的笑容,對方在片刻後拿出了四十大盜的犯案記錄,效率之快
,讓紫鈺極是吃驚。
「呃!這些...要收錢嗎?你們的價目會不會貴了點?」
「不貴。雖然貴派是我們的老客戶,不過就算是陸大宗師親至,我們也
是這個價目的。」
付帳之後就是仔細地一一查閱。大體上而言,四十大盜的掠奪,涵蓋諸
多物件,在石家領地內主要是金銀珠寶,趁着石家與麥第奇家三次戰爭,無
暇他顧的繁忙時刻,令石家的追捕隊屢屢受挫,更殺掉幾名石家重要人物,
間接幫助了麥第奇家。由這點來推,四十大盜或許與麥第奇家頗有關連,這
可以由傳聞中麥第奇家一直協助四十大盜銷贓得到證明。
而在麥石戰爭告一段落,石家要專心對付四十大盜時,他們已搶先轉入
花家領地,在那以後的掠劫目標,清一色都是糧食,直到枯耳山之役...
「就算是爲了逃避追捕,進入花家領地...但在饑荒最盛的時候,還公
然掠劫糧食,這簡直就是民賊!太可惡了!」
推論得到這個結果,但爲了慎重起見,紫鈺走訪石家、花家領地,做實
際查詢。要了解盜匪,最快的方法就是詢問執法者,在訪問十數名曾參與圍
捕四十大盜的兩家子弟後,爲了擔心敵對立場的仇視,紫鈺又暗中查閱了石
家、花家有關四十大盜的記錄,那幾乎和青樓聯盟的資料一字不差,要硬說
有什麼不同,就是青樓聯盟的版本改過了原本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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