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不由己

公瑾是一個很藏得住話、不輕易泄漏心事的人,所以縱使要離開,他也沒有對妻子交代太多,只說玫瑰紅有些地方要修繕,有些東西要採買,他親自到外頭辦上一趟。

這樣外出辦事過去也曾發生,不算希罕,小喬並沒有多說什麼,揮手笑着歡送丈夫而去。

乘坐在馬車上,摘下眼鏡,公瑾的表情慢慢產生改變,變得深沉而不帶情感。他固然希望能早一日回到烏魯木齊,別與妻子分離太久,但另一方面,他又曉得事情並非如此簡單,這一去可能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脫身回來。

在理智上,公瑾仍不願意打破自己平靜的生活,所以他希望能無聲無息地行動,如果發現事情太過失控,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那麼他不排除什麼事都不做,悄悄迴轉烏魯木齊。

自己並不是一個善良的和平主義者,兩軍之間的爭戰與殺戮,已不是自己這個局外人所應過問,而自己也不想多問。但胭凝想利用元氣地窟的秘密做什麼,這點卻牽連甚廣,一旦發生什麼災變,即使是千里之外的烏魯木齊也不能倖免,這點就讓公瑾不得不有所行動。

與胭凝見一次面,大概是免不了的,可是在那之前,公瑾希望先做一些調查,瞭解一下大概的事態,避免有什麼誤會發生。

越往東南方走,迎面而來的難民潮就越多。戰爭的可怕,並不只是在於那一刻的殺戮與血腥,人們在戰禍來臨之前,攜家帶眷地倉皇逃亡,無數人流離失所,他們眼神中的那抹淒涼與了無希望,讓公瑾看了有許多感慨,自己這幾年全心打造玫瑰紅的世外仙境,幾乎都把這些遺留在世上的悲苦景象給忘記了。

幸好這次小喬沒有跟着出來,這些畫面很不適合讓她看到,身心俱疲的她不能再當個革命者了,尤其在有個家了以後,自己更不會允許她再爲這些事勞心勞力。

公瑾雖然急着趕到中都,可是每天傍晚他都會在當地停下來,不是爲了休息,而是找機會聆聽各處客棧、旅宿中人們的談話。逃難的人們來自天南地北,談話時候也帶來各地的情報,聆聽那些戰事經過,再配合一些精準的發問,幾天下來,公瑾把所需要的資料查得差不多,大致得到了想知道的東西。

而越是深入瞭解,一個最糟糕的猜測漸漸被證實,儘管公瑾不願意見到事情這樣發展,但自己所蒐集到的所有情報,都朝那個方向指去。

軍隊規模萎縮了一半以上,又得不到白字世家的後勤援助,叛軍在艾爾鐵諾正規軍的優勢壓力之下,理應趨於劣勢,胭凝本身並非軍將之才,沒有逆轉回天的能耐,可是這兩年半來,叛軍在她統帥下進退如風,戰無不勝,在艾爾鐵諾的領土上,如入無人之境,這樣的輕易勝利,實在很不尋常。

公瑾對這一點感到懷疑,而資料搜查的結果,他發現胭凝每場戰役所用的時間都不長,完全是針對敵人弱點而發,閃電擊破敵人的戰術缺口,掠取到最大成果後便揚長而去,所以才能一再以弱擊強。如果沒有精確遼闊的情報網,是絕不可能做到這種事的,而叛軍本身並沒有能力組織這種情報網。

或許,胭凝是向青樓聯盟取得情報,與那邊充分合作,行動纔會這麼準確。

公瑾明明知道少了白字世家、麥第奇世家的保證與支持,青樓聯盟絕不會冒着開罪陸游的風險,支持胭凝所率領的叛軍,但公瑾仍希望相信友人,相信她是憑着本身的努力,獲取勝利。然而,胭凝有幾場漂亮的大勝仗,過程中不但憑着準確情報搶先一步,艾爾鐵諾軍的行動更是遲鈍得詭異,簡直像是主動衝出去當箭靶子,活活送死,這才讓胭凝以一敵十,反過來殲滅艾爾鐵諾軍,贏得完美勝利。

這種怪異的戰局……與公瑾過去所熟知的手法如出一轍,百分百就是白鹿洞在幕後操作的結果。

胭凝秘密與白鹿洞牽上線,雙方在這兩年來密切合作!

發現這個事實,讓公瑾心頭十分沉重,儘管自己和胭凝都是被師父所捨棄、驅逐,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好不容易纔甩開白鹿洞的掌控,重獲新生,他不理解一向期盼自由的胭凝,爲何會重新與白鹿洞的人握起手來?

話說回來,胭凝會知道四大地窟的秘密,肯定也是白鹿洞方面泄漏,甚至連胭凝預備利用四大地窟的打算,都可能是那邊所策劃的陰謀。但是,這陰謀到底在盤算些什麼?

公瑾還記得以前在永恆冰窟裡,師父曾對自己提起九州大戰時候的舊事,當時魔族勢大,精研太古魔道的大師伯皇太極曾主動提議,引爆四大地窟,或許可以讓更多人類得到力量突破。

自己聽師父這麼說,也表示贊同,認爲如果能擇一引爆,師父或許就能突破兩千年來苦苦修練的瓶頸,在天位力量中更上一層樓。然而,兩千年來試過一切突破修練的師父,卻很堅定地否決這個提案,和九州大戰時三師叔卡達爾所深信的一樣,認爲元氣地窟牽涉太廣,更非人力所能應用,如果當真引爆,所得到的並非人類突破後的慘勝,而是人類、魔族同歸於盡的結局。

師父的堅決話語言猶在耳,可是怎麼會在這上頭又改了心意,回頭使用起元氣地窟來?難道當真是苦練無功,兩千年的怨忿累積,讓師父決定不顧一切了?

猜想不到師父的真正打算,公瑾着實感到苦惱,但他也不能爲了這一點就跑上白鹿洞。上次重回白鹿洞,師父的一劍險些讓自己送掉性命,自己如果莽莽撞撞又跑上去,會有什麼結果實在很難說。

況且,現在並不是討論事情原因的時候,去改變將要發生的事,纔是最重要的,所以公瑾加快行程,在短短几天之內便趕到中都城外,鬼夷叛軍與艾爾鐵諾軍交戰對峙的地方。

兩軍的戰鬥,互有勝負,雙方似乎各有所忌,不敢一次放手全面作戰,但在公瑾看來,這正是典型被白鹿洞影響的戰役,在戰場外的決定因素出現前,戰場上的主角們只能持續等待,至於白鹿洞到底在等什麼,那就不得而知,或許還是當年的老劇本,預備讓鬼夷叛軍進入中都大肆燒殺後,由某個揭竿而起的人類救世主來撥亂反正吧!

公瑾現在對這種改朝換代的救世主遊戲,感到極度厭惡,不過,那些正在山區拼命挖掘、工作的鬼夷士兵,想必是深信這些工事能夠幫助攻破中都城吧?

要阻止鬼夷叛軍的工事,一場戰鬥恐怕在所難免,公瑾一個人再強,也不可能單劍力敵十萬大軍,所以他抵達中都後不久,便與蔣忠取得聯絡,得知他們已有預備,打算在七月二十九號晚上,集中少數精銳,突襲叛軍總部。

如若成功,叛軍會騷亂起來,再配合艾爾鐵諾軍方的攻擊,可以解去這一次叛軍圍城之厄。

“那些人已經走火入魔,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正因爲我們曾伴着他們一路走來,所以有責任要阻止他們繼續危害這片土地。”

與蔣忠一起策劃此事的同志,九成都是原本鬼夷叛軍的異族成員,對於自己必須與昔日同袍干戈相向,每個人都感到無奈,臉上充滿痛心的神情,然而,這些人的責任感卻和小喬一樣強,所以決心盡一己之力,爲當初的那個破碎理想做收尾。

“其實,不管是什麼出身、來自哪裡,我們都在艾爾鐵諾這塊土地上住了那麼久,也都算得上是艾爾鐵諾人,我們想要守護這片土地,不想讓它被破壞,就算我是獸人,我也想爲了守護艾爾鐵諾而戰。”

一名在戰爭中受傷以致獨目的獸人,這樣對公瑾說道,那種認真卻落寞的眼神,讓公瑾久久難以忘懷,獸人……也可以成爲艾爾鐵諾人?

結果,公瑾問過了他們的計劃,卻沒有打算參與,他壓根就不相信任何團體行動。這裡是艾爾鐵諾,行事的地點是中都,當叛軍與艾爾鐵諾軍的行動都在白鹿洞操控下,這個第三勢力的團體行動能有多少保密性,公瑾一點都不指望。

但如果什麼都忌憚白鹿洞,事情就不用做了,所以公瑾雖不參與,卻暗中配合叛軍行動,在他們預備發動突襲的半個時辰前,悄悄潛入了叛軍駐紮在玉龍山上的陣地。

假如白鹿洞對這場奇襲一無所知,那是最好;如果白鹿洞已經守株待兔,埋下陷阱,那麼提早潛入準備的自己,就可以破壞白鹿洞的佈置,讓鬼夷叛軍在動手時反過來大吃一驚。

十萬大軍駐紮遍整座玉龍山,幾處陣地相鄰並不近,但公瑾上山之後卻有了異樣發現。之前他一直好奇,胭凝開掘玉龍山的元氣地窟,到底要如何使用,可是這次在山上一看,短短時日之間,玉龍山的蒼翠林蔭下,赫然埋藏着成千上萬的無數符印。

(這些……是什麼……)

公瑾愕然望向周遭,只見目光所及的範圍內,出現了無數個巴掌大的土坑,每個土坑之內都插着一隻金屬尖錐,金錐末端繫着一片紅布,紅布上寫着複雜的符文,放眼望去,滿山遍野間不知道插了多少符印。

之前公瑾就覺得胭凝不可能當真引爆地窟,這裡距離白鹿洞總部太近,如果真的引爆,別說中都會被夷爲平地,連白鹿洞總部都會被炸上天去,而看到整座玉龍山遍佈東方仙術的符印,公瑾更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單純引爆地窟,不需要這些複雜佈置。

“……這些符文的構造……似乎是能量轉移與吸納的工具,他們打算做什麼?”

元氣地窟中蘊含的沛然能量,不是說用就可以使用,公瑾過去也做過研究,發現裡頭的天地元氣極其不安定,要吸納這份能量,促長自己的武學修爲,那是自殺的行爲;以後不曉得會不會有哪個傻瓜作出類似壯舉,但公瑾不認爲白鹿洞中會出現這種“烈士偉人”。

可是,如果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本身已有天位力量的武者,是否能藉着吸納能量,來突破本身修爲呢?

公瑾不敢肯定,只能說這樣一來,可行性似乎增高很多,換言之,這次利用玉龍山地窟的計劃,多半是師父親自主導,更何況……

(法陣遍佈整座玉龍山,除非是天位武者,或是天位魔法師,否則根本不可能駕馭這麼龐大的術法……)

而整個白鹿洞中能夠晉級天位的,就只有一個人……

(真的是師父他……)

公瑾沒時間停留在個人的傷感中,身爲白鹿洞中首屈一指的仙道士,他不只能夠辨識符文結構,更能從這符文中看出一絲古怪。

異樣的黑褐色符文,似是已經幹掉的鮮血,經過確認,這一點得到了肯定。以血畫符,在東方仙術中未算罕見,可是公瑾感覺似乎不只如此,這些符文中還有些自己沒能看清的秘密。

(氣息有古怪,在鮮血裡頭還摻了些什麼,這味道嗅起來……唔,是腐屍灰。)

令人反胃的強烈不快感,讓公瑾皺起眉頭,慣見風浪的他雖不會像江湖新手那樣嘔吐出醜,但也着實感到不快。這次白鹿洞所採用的手段,無疑已經超出了他的接受界線,以腐屍燒灰、鮮血畫符,這樣的陰毒法咒,是過去師父所告誡的禁咒,能匯聚天地怨毒之氣,非白鹿洞的正道所爲。

滿山遍野的血符,數量肯定超過十數萬,假如每一道符鏢都用一具屍首,這個不知用途的法陣到底用了多少人命?

(如果做出這種事的也算正道……這個世界是不是瘋了?)

由於結界的巧妙遮掩,這個龐大法陣的氣息並未外泄,但當公瑾識破這法陣的真面目後,他彷彿感覺到一股沖天怨氣,在朗朗明月之下,冰冷無情地朝四面八方吞噬蔓延,遮天蔽日,將所經之處都化爲血海。

(沒帶小喬來是對的!)

深吸一口氣,公瑾強自鎮定心神,知道自己因爲這份震驚,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當下火速行動,要找出元氣地窟的入口,希望能夠進行破壞,因爲過去聽師父提過,每座元氣地窟都有閘門,只要操控住閘門,就可以打開或封閉元氣地窟。

※※※

動作不快是不行的,但當公瑾找到了那個經過掩藏的入口,驚訝於裡頭隱約透出的血腥氣味,要開始有所行動的時候,數裡外的山區突然冒出幾個火頭,迅速朝周圍蔓延出去,跟着就殺聲、爆炸聲大作,顯然奇襲已經提早開始。

“怎麼提早了……出了什麼意外變故嗎?”

公瑾心頭閃過一絲震動,但此刻要回頭過去援助也已經遲了,自己一人之力,在亂軍中做不了什麼,反而如果能夠破壞這裡,造成騷動,那才能大大提高蔣忠他們奇襲的成數。

只是,就在公瑾預備要潛入那個山窟入口時,他背後突然感到一陣寒意,濃烈血腥味從山窟裡頭迅速蔓延到自己身後,似是陰森腥風襲來,很快就會化作滿天血雨。

(不妙,什麼人?)

公瑾反應及時,在敵人的攻擊發出之前,第一時間做出防禦,連着劍鞘把劍擡移至背後。兩年半的隱居時間裡,他不曾荒廢過武技修練,武功甚至更較之前進步,這記擋架又快又穩,自信能夠擋下敵人的任何攻擊。

防禦完美,但卻沒有擋住敵人的攻擊,因爲那個“攻擊”只是一種感覺,一種由純殺氣、純壓迫感所組成的錯覺,如若實質,卻仍只是虛幻。公瑾察覺到這一點,不再動手進擊,無聲地撤劍回手,轉頭回望。

回過頭來接觸到的,是一雙孤寂、悽清的含愁眼眸!

這眼神似曾相識,當初在中都城外,自己與小喬一同離開的時候,就曾經看過一雙這樣的眼神,眼神中那種被遺棄的淡淡幽怨、說不盡的愁緒,讓公瑾在這兩年半里心緒難安,一直擔心着他朝重遇時,故人會有怎樣的變化。

如今他再看到這雙眼眸,眸子中的孤寂與冰涼哀愁不變,但眼眸的主人卻已有不同。

過去那一襲飄逸瀟灑的白袍,變成了符合戰場氣息的厚重戰甲,只不過那件硃紅色的尖刺鎧甲,散發着驚人的血腥味與怨氣,單單只是站在那裡,就彷彿牽引無數怨魂齊聲狂嘯,泣訴着它們的仇怨、不甘與悲憤。

戰甲的下襬連接着一襲紅袍,一雙穿着及膝戰靴的如玉長腿,蒼白無血色的肌膚,幽幽瑩發着一層雪膩光澤,出奇地惑人心魄,充滿妖異的媚惑。

但公瑾的視線卻沒有被那雙粉腿所吸引,而是順着吹拂起來的夜風,凝視向飄揚在風中的那些東西。

長髮如舊,但昔日令人印象深刻的烏黑亮麗,卻盡轉成一頭邪麗的血紅,在夜幕中飄飛閃動,似是一朵吸收鮮血而盛放的豔紅玫瑰,邪豔而悽美。

“你比兩年前更美了,胭凝。”

“是嗎?那要多謝你了,自從我知道你和小喬開了座花園,我就改了髮色……你這個溫泉旅館的小老闆,不好好顧店,跑來這裡做什麼?難道你以爲自己還是過去的白鹿洞大將軍?”

仍是和過去相同的調笑語氣,可是雙方一問一答,公瑾感覺不到往日的那份熟稔,只是從胭凝的眼神中,看到拒人於千里的陌生。

蔣忠那次前來,公瑾就已經有所聽聞,後來從難民口中探聽,公瑾更得知“赤發魔女”陶胭凝近幾年威名赫赫,所經之處盡是血流成河,殺戮盈野,凡人聞之無不色變,可是不曾親眼看見,公瑾始終不願相信昔日舊友已變成這樣的一個染血魔女。

“你身上……血腥味好重,來這裡之前,你在做什麼?”

公瑾不是一個愛說客套話的人,眼下時間緊張,更沒有餘裕慢慢兜圈子,所以他很直接地提出疑問。

“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要回頭與白鹿洞合作?這不是你過去最希望擺脫的事嗎?如果讓你現在的同伴知道,你選擇背棄了他們,他們不會讓你有好收場的。”

沒有做無謂的否認,胭凝只是冷淡地回望着舊日友人,在一陣沉默後,冷笑道:“是啊,人爲什麼會背棄以前的同伴呢?這個道理我還真是想不明白呢!不過,應該會有些痛快吧!因爲我看那些背棄同伴的人好像都過得很快活,我自己試着做了以後,也發現感覺很不錯……”

聲音不大,胭凝說話的感覺非常虛緲,像是在對公瑾說話,又好像只是單純地感嘆,這讓公瑾再一次痛心地發現,雙方的距離已經遠得再非觸手可及。

……我們現在還能算是朋友嗎?

這個問題在公瑾心頭一閃即逝,他想做些解釋,但局面卻不給他機會,一羣人在胭凝的拍掌召喚下,從那個山窟洞口中迅速涌了出來,這裡是鬼夷人的營地,但跑出來的卻全是人類,而且從他們握劍佈陣的動作來看,根本全都是白鹿洞子弟,這種不尋常的狀況顯示,白鹿洞的人已經大量潛入玉龍山,今夜即將要有大動作。

(哼,蔣忠他們的行動,果然全落入旁人的計算中,這次真是被白鹿洞給甕中捉鱉了。)

公瑾心中思索,但手邊卻動了起來,與第一批攻擊上來的白鹿洞子弟戰在一起。

這些低輩弟子都有着不俗的劍技,至少已經到了一個不能輕易忽視的程度,看來宿老堂這兩年銳意發展,已經回補了當初頻頻內鬥所虛耗的實力,或許師父也在幕後出了不少力氣吧!

“殺了叛徒!討伐叛賊周公瑾!”

“就憑你們嗎?小學弟們,發夢還嫌早啊!全給我起牀吧!”

根本不把這些得意忘形的小學弟放在眼裡,公瑾反手拔出長劍,斜斜畫出兩道銀亮劍圈,把十四柄纏身刺來的長劍給盪開。

一交上手,彼此劍上勁道激盪,公瑾登時發現這些低輩子弟的陣勢有古怪,似乎是專門排設,用來對付白鹿洞同門高手的。這個事實令公瑾有少許驚訝,儘管白鹿洞在內鬥上實在很有一手,但他無法不懷疑,這個劍陣很可能是爲了自己而創設出來的。

斜斜擡頭,公瑾在劍影刀光間穿梭,與胭凝交換了一個眼神,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說你這個溫泉旅館的老闆實在不該回來。”

胭凝冷淡的嘆息,讓公瑾得以把整件事情連串在一起,肯定是當初蔣忠等人預備發動奇襲,白鹿洞就已經得到訊息,後來得知蔣忠前往烏魯木齊,今晚的戰役中就算定自己會出現,說不定連自己與小喬的下落,都是白鹿洞泄漏給蔣忠的。

“哈哈哈,周公瑾,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這次你活該死在這裡。是你自己跑出來送死,就算我們把你亂刀分屍了,西納恩老兒也不能爲你出頭,真是妙哉。”

在得意笑聲中現身的,是兩大宿老中的現在宿老。兩年前所受的嚴重劍傷,肉體方面似乎已經痊癒,但心靈方面卻顯然沒有,因爲現在宿老一現身,就怒斥公瑾背叛白鹿洞,被鬼夷妖女所迷惑,自甘墮落,欺師滅祖,活該受到處置。

“鬼夷妖女?我記得我妻子是個不折不扣的人類,妖女一詞從何說起?至於欺師滅祖,宿老還是請我師父親自出來,好好數落我這個不肖弟子吧!”

公瑾冷冷的答辯,現在宿老登時語塞,跟着就命令門下弟子加快劍陣變化,務必要把叛徒斬殺。

連聲號令,加快催動了劍陣的變化,十數柄長劍錯落輝映成雪亮銀虹,劍尖所指盡是公瑾周身要害,任他怎樣出劍傷敵,只要傷了一個,馬上又有新的人手遞補上來,補齊劍陣的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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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宿老似乎也明白這劍陣對上白鹿洞高手,威力尚不足以克敵制勝,但錯綜劍勢此來彼去,弄得人眼花撩亂,足可削弱敵人實力,再由真正高手重擊狙殺。

正因爲如此,現在宿老沒有動手,只是在旁呼斥弟子們變化劍陣,補齊破綻,同時提醒公瑾,他的同伴正被迅速殲滅中,鬼夷人的主力部隊對這場奇襲早已有備,現在已經把公瑾的同伴重重包圍,聚而殲之。

“有沒有察覺那邊的殺喊聲音越來越小了?如果沒有意外,你那些同伴很快就會死光死絕,而老夫敢拍胸擔保,你馬上就會與他們在陰曹地府相見。”

現在宿老說得無比得意,公瑾甚至懶得回答他自以爲是的推測,告訴他那些人並不是自己的同伴。儘管公瑾有幾分擔憂蔣忠的安危,覺得這年輕人不該這麼死在此處,但如今自己也幫不上他們,只能祈求他們運氣不要太壞,可以掙扎求生了。

這些低輩弟子的聯手,威力並沒有很大,但確實對公瑾造成了阻礙,只不過,他在白鹿洞劍術上的成就,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還要高明,又有陸游親傳的優勢,當其他人以爲他仍被劍陣所困的時候,公瑾已經爲自己找到了出路。

劍刃虹光畫過,所有持劍進攻的白鹿洞子弟都感到手上劇痛,攻出去的力量撞在一層柔韌劍網之上,十四個人合擊的大力猶如泥牛入海,盡數被吸化無蹤,不但攻擊無效,更被弄得自身氣息大亂,劍勢不攻自潰。

(抵天神劍!)

人們悟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遲了一步,公瑾長劍翻飛,如同銀龍掀浪,只聽得一片金鐵交擊聲響中,所有長劍一起被絞飛上天,朝着陣勢外的現在宿老射去;被困在劍陣當中的公瑾化作一道疾風,也同一時間發動攻勢,穿出陣勢,銳利的劍氣直飆向敵人咽喉。

現在宿老被十四把連環射來的長劍弄得手忙腳亂,雖然以鐵掌功把長劍全數撥開擋架,卻給公瑾的長劍點至咽喉,鮮血迸出,死亡的恐懼在眼神內閃過。

公瑾的奇襲幾乎就要得手,但一記從旁襲來的重擊,卻讓他不得不撤手退開,跟着便很不情願地與胭凝動起手來。

“怎麼了?我沒想過你會救你討厭的人。”

“那是因爲我不想看到你總是稱心如意的表情!”

劍影紛飛,公瑾毫不留情地對胭凝揮劍,而穿着厚甲的胭凝赤手應戰,兩人功力相若,又熟知彼此的招數與戰鬥習慣,這一戰幾乎馬上就進入白熱化。

公瑾連連發出重斬,但卻無法突破胭凝堅固的防禦線,可是胭凝反過來的攻擊,也沒法有效對公瑾造成傷害,兩個人快若閃電的攻防戰,看得旁人目眩神馳,根本抓不住他們的動作。

戰鬥的勝負不是一時間能夠分曉,激戰無功之下,胭凝很自然地使用起心戰攻勢。

“那邊的火光熄滅一陣子了,你不急着趕去看看你同伴的死活嗎?”

“你什麼時候也像那個老蠢蛋一樣,認爲我會允許自己有同伴了?”

“是啊,我們這種隨時會賣掉身邊所有人的大叛徒,哪來的同伴?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冷酷啊!”

公瑾堅固的心防,一點都不比他綿密的防禦劍網遜色,胭凝的五嶽神雷威力雖是石破天驚,但公瑾連連變化三十六絕技招架,她的重掌也難以奏功。

好不容易鎮定下心神,在旁觀戰的現在宿老,對於險遭突襲的窘態大爲惱怒,看見另一邊的火光與廝殺聲都已停止,情知早有準備的鬼夷軍已經盡殲來犯者,便發出朗聲大笑,想擾亂戰鬥中人的心神。

“公瑾小兒,看到了沒有,那邊的一片黑暗只代表一件事,就是你不自量力的朋友已經被消滅殆盡,就像你馬上要面對的命運一樣。”

“錯了,這還有另一個可能,就是敵人反過來吞噬了你們的埋伏,把你們的人給消滅殆盡了。”

一個無比豪邁的自信語調,冷冷地在現在宿老的大笑聲中響起,當這老人錯愕地舉頭回望,只見一道冷冽刀光劈天斬下,彷彿破空紫電,一下子就斬過他的身體。

“啊~~~”

血光乍現,一陣不算長的瀕死慘呼,讓激鬥中的公瑾與胭凝都停下手來,驚訝地看着快速由黑暗中竄出來的大批獸人部隊,還有那名手持染血豪邁長刀、渾身散發無比霸氣,甫現身就一刀劈了現在宿老的巨漢。

公瑾見過這個男人,幾年前在武煉的鵬奮坡上,他對這個男人的丰采有很深印象,更得知他近年來接掌一族之主的寶座後,被人獻上“武霸”的名譽稱號。

武煉第一豪族麥第奇世家的主人──忽必烈·麥第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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