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兒一出,真的覺得自己太過分了。
但其實,她想的也只不過是,讓九歌適應這一切,並非是壞事。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山林。九歌倘若能置身其中,卻仍舊保持此心不變,那纔是真正的可敬可佩。可是這樣的局面,又有幾人能造就呢?多半都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的結局吧。
“沈總,我不覺得你是個糊塗人”,樸順英道,“所以我覺得你應該能看出九歌對你的與衆不同。沈總,我知道你對九歌並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感情,而只是把他當朋友。可是你不覺得,你一方面知道九歌喜歡你、一方面又和九歌當朋友,這不是在害九歌嗎?”
樸順英加重了語氣,幾乎所以一字一頓的說道:“你這樣對九歌,真的不公平。”
沈墨早就知道樸順英今天約她出來,一定是說這事的。所以聽到樸順英的話,早就有所準備了。笑道:“那麼以樸經紀的意思,我該怎麼對待呢?”
“自此疏遠他吧”,樸經紀道,“既然不能和他在一起,那就不要給他希望。這纔是與他做好的相處方式。”
沈墨笑笑,道:“但是我現在擔心的是,如果九歌對我,真的就只是朋友之交,我這麼故意疏遠他,會不會反而讓他覺得彆扭,反而引起了什麼別的想法?”
“當然,你也可以說這是我的託詞,也可以說你旁觀者清”,沈墨道,“可能真的是我自己身在其中,看不出端倪來吧。但這的確是我在深思熟慮一番之後,最擔心的事情。”
“這個難道不容易解決嗎?”樸順英道,“沈總,我想你現在其實也想要知道,九歌對你到底是什麼感情吧?我們都是女人,對這種事情到底還是有好奇心的,你說是麼,沈總?”
沈墨笑笑,並未否認。
的確,其實她自己也很好奇,九歌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所以,如今有一個知道真相的機會,難道沈總不想要試一試?”樸順英道。
“哦?怎麼知道真相?”沈墨道。
“很簡單,你故意疏遠九歌一段時間,如果九歌真的喜歡你的話,他一定會繃不住的。或許會直接向你袒露心跡。”、
沈墨笑笑,其實早就聽出了樸順英的意思。說來說去,樸順英就是希她能夠自此之後離九歌遠一點。
只是如果事情真的如同樸順英說的這般,真的如同蕭北和陸嘉逸認爲的那般,就算樸順英不提起,她自己也會這麼做的。
至於樸順英說什麼真相不真相的,她倒沒覺得因爲這點兒事兒就能弄明白。
沈墨可從不是一個願意讓自己故意惹人煩的人,所以之所以能來見樸順英,其實早就想到要順着樸順英的提議了。
不是說樸順英對她有多麼大的影響力,只是因爲,三人成虎。在三個人都說她和沐九歌之間應該保持距離的時候,她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人家說這話是否有道理?若是太過一意孤行,或許會犯大錯誤。
而疏遠沐九歌,雖說有可能造成她和沐九歌之間不必要的誤會,但是卻也能避免大麻煩出現的可能,能避免傷害到沐九歌。
“樸經紀的意思我清楚了”,沈墨道,“也很感謝樸經紀能過來提醒我。至於樸經紀你的提議,我想我會照辦的。但是這一陣子,卻不能做到完全避而不見。因爲涉及到處理陳澤熙的事情,我必須要和沐九歌直接聯繫。”
“這個我是知道的”,樸順英道,“沈總能如此決定,我真的很感到很敬佩。其實今天我來找沈總說這些,沈總是完全可以和我翻臉的。但是沈總並沒有這樣做。沈總,您的胸襟和氣量,讓我感到無比敬佩,這是真心話。”
沈墨覺得,樸順英不光中文學得很流利,這邊的處世之道,也學得爐火純青。
“好了,如果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得回公司了”,沈墨道,“樸經紀就回家去等消息吧。等到萬象那邊有動靜了,我會找樸經紀出面解決的。”
“好的,多謝沈總今天能賞光和我喝咖啡。”樸順英道。
沈墨忽然饒有深意的看着樸順英,笑道:“樸經紀不是說,今天約我過來,是要開誠佈公嗎?怎麼到現在,我還沒聽到樸經紀所說的某一個開誠佈公之言呢?樸經紀該不會以爲,和我說一些九歌的往事,就是開誠佈公吧?”
聽到沈墨這麼問,樸順英覺得有些尷尬,支吾了半晌,道:“我……”
“如果樸經紀不喜歡沐九歌的話,就算再敬重這個人,也不可能跟着他背井離鄉”,沈墨道,“其實樸經紀的勇氣,我也很佩服。你放心,我不會成爲你和九歌之間的屏障的。”
樸順英笑笑,笑容中有些許苦澀。
因爲沈墨是否會成爲她和沐九歌之間的屏障,並不取決於沈墨,而是取決於沐九歌自身。只要九歌心裡有沈墨,她就永遠無法走進九歌心裡。
一開始,決定追隨九歌來這裡的時候,她的想法是,她愛這個人、她想要陪伴這個人,所以最終的結果並不重要。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她一個人背井離鄉的無助感就越來越強雷。在這種時候,她唯一能夠依靠的人,也就只有九歌。
她忽然意識到,在這個國家裡、在這個城市裡,她除了九歌之外,一無所有。
不知不覺間,九歌的重要性,已經漸漸等同於她的生命。
其實對她來說,家國概念並不是那麼清楚。因爲她覺得,無論在哪裡,她都是沒有家的。在韓國,她是一個孤兒,在福利院長大的。而對那個地方,她實在提不起太多的感情。現實中的福利院,總不如偶像劇中演繹出來的那麼美好。
可是當離開故國,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國家之後,她才知道,其實她是在意她的國家的,她是愛她的祖國的。只是那裡,已經是她拋棄的地方了,是她爲了一個男人而拋棄的地方。她又怎麼能有臉再回去?只怕再踏上那一片土地,都是對那片神聖土地的侮辱。
之前她以爲她沒有家,她就可以不在意她的國。所以她纔會毅然決然的追隨一個人。她以爲,她追隨的,只是默默的付出;她以爲她守護的只是一份不計回報的愛。
然而到底,還是忽略了人的劣根性。她不過是這個世界上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所以根本不可能做到,每天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卻不妄想着得到她。
她知道,當她決定要贏得九歌的心的時候,她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或許,在她追隨沐九歌踏上離開祖國的飛機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沒有回頭路。
沈墨先離開了咖啡廳,樸順英說她請客,沈墨也沒有拒絕。往奧宇那邊走,完全是想着自己的事情,她不知道,身後有一雙羨慕的眼神正在追隨着她。
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女人呢?
樸順英覺得,沈墨的存在,就像是一個童話一般。甚至於比電視劇裡演得還要美好。
青梅竹馬的陸嘉逸愛她,嫁的老公蕭北愛她,就連從未喜歡過任何女人的沐九歌也愛她。
如果自己能有沈墨的一半兒幸運就好了!
可是爲什麼偏偏她的人生,所有得到都是這麼不容易?‘
剛回到辦公室,沈墨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沈總您好,我是萬象傳媒公關部的總監謝平。對此番冒昧打擾,我深感抱歉。不知道沈總方不方便見我,有些事情,我想去奧宇和沈總面談。”謝平道。
沈墨道:“你去查我們公關部總監的電話,有什麼事情,和他談。貌似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直接對話的必要吧?”
“沈總,我們真的是相當有誠意的想要和您談。畢竟沈總在貴公司纔是主導作用,我們希望這一次的事情,能夠得到和平的解決,希望沈總能夠給我們一個機會。”其實謝平的話說到這裡,已經是想到有誠意,已經把萬象擺到一個想當低的位置了。
沈墨略一沉默,道:“我是奧宇唯一能做主說話的人,我現在想確認的是,謝總監是萬向能做決定的麼?謝總監不要誤會,我之所以說不想要和您談,並不是因爲謝總監只爲不夠而輕視您。只是因爲,我不希望對話的過程中,謝總監以職權不及而拖延或敷衍。”
“所以如果謝總監您想要和我談的話,可以,我很樂意和謝總監您單獨談談”,沈墨道,“但是請謝總監一定要先弄清楚,你是不是能做主的人。”
“既然我的話已經說到前頭兒了”,沈墨繼續她的警告,“如果謝總監仍舊執意要和我本人談,但是在談話的過程中,卻出現了類似於‘職權範圍之外’、‘做不了主要請示’這樣的話,就休怪我翻臉無情了。”
謝平在心裡暗歎一聲:“這女人,果然名不虛傳。”
只是很多事情,他還當真做不了主。
可是現在的情況是,錢總想要端着架子,想要擺出娛樂界第一龍頭的派頭兒來,所以是絕對不會親自過來和沈墨交談的。而這事情總要有萬象的出面低頭,錢總不可能做,這事情就只能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