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連着三餐,都是蒸煮之菜,清淡得失去原有的味道。
“老公,能不能點幾樣有辣味的炒菜。”千尋撒着嬌。
紀君陽一本正經地說,“孕婦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
千尋苦巴着臉,“那我以後就天天吃這個?”
紀君陽不爲所動,“差不多,要是表現好的話,偶爾可以賞你一頓你想吃的。”
報復,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報復,一定是。千尋筷子一擱,“那我不吃了。”
“那不行,你現在是一張嘴,要吃兩個人的份量。”紀君陽好脾氣地,拿起筷子再放到她手裡。
“哪有你這樣照顧孕婦的,我懷安安的時候也沒忌過口,生出來不也健健康康的。”要天天這種吃法,她會營養不良的。
“可是你有問題。”紀君陽指出問題的重點。
“那是意外好不好。”又不是她想經歷那一場驚心動魄的。
“我現在是在給你杜絕任何意外,乖,多吃點。”他給她舀湯夾菜,殷勤得不得了。
錯過了安安十月懷胎期,其實他一直覺得是個遺憾來着,既然現在有這麼一個機會無法抗拒,他自然得將功補過。
既來之,則安之吧,大抵他紀君陽的命裡與孩子還有這麼一段緣分來着。既然她想要,那他就如她所願,看着她開開心心地做母親,他會在她的身邊時刻守護着她的。
只是現在,他想逗逗這個小女人。
千尋的臉真的變成了一條苦瓜,“難道你不知道孕婦的嘴巴都比較挑嗎,你還弄這些清淡無味的東西給我吃,不要等孩子出生,我就被你餓死了,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小小紀,你看到了,你爸爸他虐等我們。”
紀君陽有些哭笑不得,“我這是爲你好。”
“爲我好你就得讓我開開心心地吃,我現在想吃火鍋,想吃冰淇淋,你帶我去吃好不好?”千尋一邊理直氣壯,一邊撒着嬌搖他的手臂。
“不行。”紀君陽板着面孔,“這麼熱的天氣還吃火鍋,容易上火,冰淇淋吃了拉肚子,你不爲自己想想,也得爲小小紀想一想是不是?”
他成功地扼殺着她對食慾的幻想,千尋不情不願地說,“好吧,你贏了。”
悶頭吃飯,大口喝湯,用力嚼菜,就像跟這些飯菜有仇似的,看得紀君陽心情頓好,他摸了摸她的頭髮,如同摸着小寵物,“這才乖。”
“我要回去。”千尋扁巴着嘴,委屈地說。
回家了不缺好吃的,父母要是知道她肚子裡有寶寶了,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
母親一直希望她能再懷個,一個孩子太孤單,安安需要個伴,而紀君陽對她的那份心,值得她再爲他生一個。
只是這話剛落音,紀家老太太的電話就打到了她的手機上。
千尋有些猶豫,但片刻之後還是接起,客客氣氣地說,“紀夫人,你好,有何貴幹?”
“你們還在江城吧。”紀夫人不鹹不淡地問,其實從君翔那她就知道他們仍在江城未走,有此一問其實只是找個開場白。
“目前還在。”
“晚上回紀宅吃個飯,我有話跟你說。”紀夫人丟下這麼一句,“啪”地一聲就將電話給掛了,也不管千尋答不答應,如同下着一道命令。
千尋聳了聳了肩,對紀君陽道,“你媽的鴻門宴,敢不敢跟我一起去?”
紀君陽好笑地,“上自己家門,你都敢,我有什麼不敢的。怎麼着,也得給我媳婦兒做堅強的後盾是不是?”
千尋嘆着氣,“難怪你媽不喜歡我,你越對我好,她便越看我不順眼,越看我越討厭。”
這就是現在存在於紀夫人身上的某種事實,誰都看得明白。
剛開始的時候,千尋只當是自己取代了肖雅楠的位置讓她老人家不開心,畢竟肖雅楠纔是她心目中最佳的媳婦人選,所以纔會排斥她。
但是後來她發現,隨着肖雅楠真面目的揭開,老太太對她的態度並沒有多少轉變,她慢慢地發現,紀君陽對她好幾分,老太太就對她厭惡幾分,活脫脫地就像一個吃醋的母親,還帶着幾分蠻不講理,不若當初的知性和高貴氣質。
紀君陽說,“作爲一個母親,如果看到兒子和媳婦不和睦,如果看到兒子對媳婦不好她就高興,那她的心態本身就存在問題,縱容不得。”
千尋並不知道老太太又要向她發什麼難,她現在除了見招拆招並沒有其它的辦法,老太太不是一個用點小手段就能哄得好的人,也不是做點什麼就能感動得了的人,要打開她那顆固若金湯的心,沒那麼容易。
本來她寄希望於肚子裡這個孩子,能換來老太太的一點溫情,但看老太太在醫院裡的態度,只怕是弄巧成拙了。
所以,再回紀宅,她並沒有抱太多的希望,做好了被打擊的心理準備。
在面對着老太太固若金湯般的心腸時,她得築起銅牆鐵壁來抵擋隨時會射來的各種冷箭毒語,在老太太未投降之前,她不能先倒下。她也無需老太太來依順着她,能和平相處對她來講就已經很滿足。只是這一天,她尚未看到希望的曙光。
不抱希望便不會失望,可這人生啊,在某個時候,偏偏有些小驚喜會撞進你懷裡,足以讓你竊喜好幾天。
比如,此刻。
千尋望着這一桌子與平常不大一樣的菜餚,鼻端隱隱聞到一些中藥的溫和香味。
紀君靈悄悄地湊近她耳朵邊小聲道,“媽特意爲你準備的。”
千尋還沒來及消化這句話背後的意義,紀夫人就瞪了君靈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說,就你多嘴。
老太太的嘴上功夫依舊不饒人,“愛吃就吃,不愛吃拉倒,毒不死你。”
這話不大中耳,可是千尋聞出些示弱的味道來,她微微一笑,“紀夫人,我能理解爲,這是您接受了我肚子裡的孩子嗎?”
“別以爲我承認了你肚子裡的孩子,就一併接受了你,還早着呢。”紀夫人哼道。
“非常之明白。”她本來就沒想過自己與老太太這條婆媳之路走得順利,現在老太太肯接受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對她來講,就是往前走了一步。
“還有你。”紀夫人將目光瞪向自己的兒子,“我不管你有沒有想過再要一個孩子,但既然有了,就必須給我留下來。”
紀君陽求之不得老太太這句話,“媽,您可想清楚了,這孫子你要認下?”
“當然,他得姓紀。”像是置氣一般,老太太特別強調這個姓氏問題。
兒子現在只認這個女人,甚至爲了這個女人不願意再要一個孩子,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她要再不認下,孫子全都跟了外姓,等她百年之後到地下,怎麼跟自己的丈夫交代?說紀家無後?世均會怪她的。
“小小紀當然姓紀。”千尋笑道,小小紀,你將會是媽媽的幸運福星的,要好好的抓住奶奶的心哦,媽媽與奶奶關係的修復可得靠你了哦。
老太太哼道,“這還差不多。”
“只是,紀夫人,有些話我必須說在前頭。我想,以您的學識,很清楚一件事,孩子的性別,並不是由母親所決定。所以,我不能保證,這個孩子一定就是個男孫,也許是個孫女。把這個話說開,是因爲我不想到時候爲了孩子的性別,咱們再起衝突……”
千尋的話還沒有說完,老太太就很是不悅地瞪了她一眼,“你以爲我就是那麼膚淺的人嗎?我也把話撂這兒,不管男的女的都是我紀家的孩子,你想都別想再入你溫家的戶口。”
其實說來,這個女人的基因似乎很不錯,從安安那孩子的身上就可以窺見一些,她對孩子的教養似乎也很有一套。
千尋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並不想她的孩子,因爲男孩女孩的區別,就被區分對待。
眼看着大哥與嫂子跟老太太的關係有所緩和,紀君靈那叫一個歡喜,“嫂子,來,多吃點,現在你肚子裡懷着咱媽的寶貝孫,要是不多吃一碗就是不給她老人家面子,這些東西可都是咱媽親自吩咐廚房裡準備的。”
老太太慍怒地,“就你多嘴。”
“媽,您也是,圍着廚房轉了一下午,辛苦了,喝點墨魚湯補補身子。”紀君靈笑呵呵地給老太太盛上一大碗,送到她面前。
千尋看着老太太故作冷淡的面孔,抿了抿嘴,笑道,“紀夫人,謝謝!”
要讓老太太心甘情願地委身做這些事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千尋有種錯覺,止不準某一天,這太陽就能從西邊升起來。
“不用謝我,我又不是爲了你,我只是爲了我孫子。”老太太嘴上依舊強硬,不肯承認內心地示弱。
千尋笑了笑,不以爲意。有些事情,不能急在一時,慢慢來,總會好的,她相信。
這一頓,胃口大開,吃飽喝足之後,她悄悄地摸了下肚皮,小小紀,你奶奶接受了你哦,你可要好好地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