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君陽喉嚨一梗,瞠目結舌地望着小東西,半天說不出話來,男女授受不親,她纔多大一點,正是天真爛漫不分性別的年紀,怎麼可以說這麼成熟的話,現在的小孩都這麼地早熟嗎?
到了麥當勞,小傢伙毫不客氣,張口就要了份快樂兒童餐,因爲她看中了附送的那個小玩具。玩具很快被她裝進了小書包裡,然後吃得津津有味,坐在椅子上的兩條小腿在空氣裡歡快地晃着,不時塞一根薯條到千尋的嘴裡,說,“媽咪你也吃。”
徹底地無視了對面男人的存在。
“我呢?”
“你盤子裡不是有嗎?跟小朋友搶東西你好意思哦。”安安狠狠地鄙夷着他。
紀君陽那個鬱悶,無法言語,“她也是大人,爲什麼你只餵給她吃不給我吃,小孩子可不能這麼偏心。”
“因爲她是我媽咪呀,這都不懂,你好笨哦。”小傢伙嘻嘻看着他,彷彿在說,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我爲什麼要給你吃。
紀君陽就要脫口而出,我是你爸,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橫插了過來,“小徒弟,原來真是你啊,我還以爲看錯了呢。”
周大爲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大咧咧地在紀君陽身邊空置的位子上坐下來,伸着大掌在安安的頭頂揉了幾下,然後對千尋笑了笑,“出差回來了。”
千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嗯,剛回來,那個,武術養生館開業的那天,沒能親自前來表示祝賀,實在抱歉。”
“沒事沒事,我知道你是大忙人。”周大爲笑得爽快。
只是千尋依舊覺得,按理,他收了安安做徒弟,她怎麼也得親自到場的,都怪坐在對面的這個男人。
紀君陽對她責備的眼神無動於衷,倒是看向安安時有些哀怨,這小東西,別的男人碰她,卻沒說弄亂頭髮和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話,還笑眯眯地揪了揪這個突然闖進來的男人的絡腮鬍,“大鬍子,你怎麼在這裡呀。”
“安安,要有禮貌。”千尋嚴肅地呵斥着。
周大爲呵呵地笑着,“沒關係,小徒弟我喜歡,叫大鬍子親切,老子我不在乎那些虛名,她有時不是也直呼你千尋嗎?我剛在外面隔着玻璃看像你們母女倆,就過來確認一下,沒想到還真是你們。”
千尋臉上一窘,也不知道她們母女間如同朋友般親密稱謂在別人眼裡是不是有些離經叛道。
倒是旁邊的紀君陽卻很在意他這麼明目張膽地來搶自己女兒和女人的歡心,出聲打斷道,“這位先生是?”
周大爲這纔將眼睛正視到他的身上,笑容不落,只是表情之間有了些隔離,“紀先生,您的大名早有所仰,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不知道您是否還記得五年前被開除出紀氏的一個姓周的董事,我是他的兒子,只不過我自小對商場那玩意兒不感興趣,喜歡四處流浪,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還有我這麼一個兒子的存在。”
這話不僅讓紀君陽一愣,也讓千尋大感意外,怎麼扯來扯去,跟紀氏又扯上了關係,那艾維知道這其中一層的隱情嗎?
艾維背後的身份一直是個謎,還是,他自己與紀氏也有某種千絲萬縷的關係,這個念頭,僅僅是在她的腦子裡一閃,就讓她驚出一身汗來,隱隱有種不安的錯覺。
她感覺得出,周大爲的笑裡是藏着刀子的。她不瞭解紀氏當年到底發生了一些怎樣的內幕,可是當年那場變故讓紀君陽也吃盡苦頭,她是看到了的。
“這麼說,周萬年是你的父親。”紀君陽在最初的錯愕之後沉冷下來。
“難爲紀總還記得,真是榮幸啊。”周大爲笑道,又揉了揉安安的腦袋,“小徒弟,跟大鬍子師傅說拜拜。”
安安滿嘴的漢堡含着,“爲什麼要拜拜啊,明天咱們又見面了。”
周大爲好笑地,“小東西,你學誰的牙尖嘴利,長大了那還得了,小心嚇跑你的男朋友。”
他一走,紀君陽便陷入沉思裡,五年前的一些事在腦子裡翻騰出來。千尋縱使有疑問,看他神色有異樣,靜靜在想着事,又不好當着安安的面問太多。
倒是紀君陽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問我。”
千尋遲疑了一下,“周大爲的父親因何被除出了董事會?”
“監守自盜,不過,當時我還不曾接管紀氏。”
紀君陽並未多言,千尋也沒有再問,只是心有疑惑,這本是個尷尬的話題,按理,對過錯一方的當事人或者關聯人說,應該是儘量迴避的,可是周大爲卻反其道而上,自報醜門,這又是何意?
或許碰巧遇上看見她們是真的,但如果此刻還相信他是爲了確認她們母女而進來的,她怕是要有所懷疑了。他的目標應該就是紀君陽,如果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想提醒紀君陽什麼,甚至,有挑釁的意味。
難不成,他是想尋仇而來,爲他父親抱打不平來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麻煩了。
紀君陽看出她擔憂的臉色,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指,“別亂擔心,有什麼事情我也會處理掉。”
周大爲出了麥當勞,朝一輛黑色的奧迪走去,打開車門坐了上去,艾維正靜靜地望着千尋母女的方向。遠遠地看着,那真是其樂融融的一家子。
似乎,自己又錯過了什麼,以至於數天不見,她和紀君陽的關係,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曾經拒絕紀君陽靠近的她,此刻的手與紀君陽十指交纏在一起,對眼相望的目光裡含情沫沫。
周大爲見他表情落寞,不禁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光是在這裡哀怨地看有什麼用,早就告訴你了,實在不行就霸王硬上弓,女人這玩意,失了身,你再窮追猛求一翻,離心淪陷也就不遠了。更何況,她又不曾討厭過你。你他媽的非得奉行什麼君子理論,現在好了吧,人家破鏡重圓了,你想見縫插針都難得找到機會了,活該。”
艾維苦笑了一聲,“你不瞭解千尋,如果我真用了你這一招,我跟她,怕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她的感情,向來分明,從不拖泥帶水,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分明得像是兩座山巒之間的分水嶺。
“你這人就是死腦筋不開竅,我都懶得說你了。”周大爲同情地看着他,嘆他的不爭氣,方向盤一轉,駛出了停車位。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千尋接到溫母的電話,問她是否接到安安,何時回家。